又是大雾弥漫的清晨。不过这也不奇怪。邬城坐落在江边，又正值秋季，起雾简直再正常不过。生活在邬城的人早就习惯了雾，也该对雾格外上心。可邬城人民医院里的情景似乎又是另一种说法。走廊上到处都是人，护士医生走路都能卷起一阵风。
江超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四楼，刚进门就看到高勇光着上身，正站在窗边出神。他心中紧绷的弦，一下子就松了。
听别人添油加醋地一说，江超以为事情很严重，好像已经到了非得有人在旁边陪着的程度了。可来了才发现人还好好地站着，还有心情看风景。那张空荡荡的病床不像是给高勇准备的。
江超凑了过来，将手上的小笼包放到桌上：“我带了饭。”
高勇捂着肚子，先系好了扣子再回头。转身时发现了早饭的份量显然不是一个人的：“你还没吃饭？”
江超眉毛一扬：“接到消息，我立刻赶过来的！”
高勇：“别忘了请假。”
江超嘟囔一句：“反正我就是个打下手的，又不耽误他们干活。”
高勇听到这话马上翻脸：“你就是没活干，该有的流程不能没有！旷工和请假不是一回事！”
江超害怕高勇动怒，忙说：“在微信上说了。”
原本这事也不复杂，当天进医院，当天就醒了。可一番检查过后，医生又莫名其妙地让高勇的家属过来陪护。可高勇翻遍了手机，离得最近，叫起来心里不会矮上一截的，似乎也只有江超了。但那时已经是晚上，高勇不想打扰江超。
江超也不见外，自顾自地吃起包子。
高勇也吃起了包子。吃着吃着，他手一哆嗦，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说，这世上有鬼吗？”
江超被包子噎到，咳了一声。他诧异地看了一眼高勇：“咋？你见鬼了？”
高勇罕见地露出了迟疑的表情，他摸了摸后脑勺，突然又陷入了沉默。
江超递过去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伸手拿过水杯，刚往肚子里灌了一口，又听到高勇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我好像真的见鬼了。”
江超瞪大了眼睛，他不是被惊的，而是被水呛到了。他猛咳嗽两声，用质疑的口吻说：“真的假的，你可别吓唬我。”
“小点声，不然给他们听到了，我还出不出院了？可别真给我送精神科去。”
江超此时发现高勇的眼神总是乱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
高勇没回话，因为他这时忽然想到一张毛脸，接着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我算是知道那条狼狗为什么冲我叫唤了。”
“啥？怎么又和那条狼狗扯上关系了？”
“跟它没关系，主要是我倒霉。”
高勇喉咙里含着一口痰，本想借着一股怨气啐到地上。可那女孩的脸此时却恰好在脑子里闪烁起来。他于是乖巧地拿过垃圾桶，轻轻将痰吐到了里面。
虽然不知道这种事情说出去有几个人信，可压力在身体里挥之不去，就得找个靠谱的人分担一下。等到高勇将事情娓娓道来，坐在对面的江超却半点不信。
江超知道寒江最近的确淹死过两个人，除去昨天那个老太太，就是几天前的一个小女孩了。
而高勇所说的细节也与那个女孩一一对应，可是。
“这件事情还是你跟我说的。”
“什么？”
“就是7号夜里淹死了人。捡垃圾的隔天捞起个小孩，这不是你跟我说的吗。你还说她妈水性杨花，天天在外面和男人鬼混不管孩子，这不都是你说的。”
高勇眉头一皱：“我跟你说的？”
江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平静地说：“你大概是睡蒙了，我记得有本书上说，人做的梦，其实就是平日里对自己刺激比较大的几件事情混在了一起。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
“做梦？”高勇轻抚额头，说话间带上了些犹豫。
江超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忽然见到高勇猛地抬起头，那双被皱纹环绕的眼睛中爆出一抹精光。
“不是做梦！”高勇大叫了一声，接着手臂挥舞好像在游泳，“我确实跳下去了，也救到那女孩了，可她忽然不见了！”
江超有些担忧，拉着高勇的手，将他按到了椅子上，一五一十地说：“对，你确实跳下水去了，还是两次，但是你没救到什么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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