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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随路转,走出一线天,右行找渡船时,才发现有一处别样的景致,如同小时候、忘却在记忆角落的景致、也或许是传说中的景致,竟然相距那么近。

许是华山梦的希冀很大、又或是生活的景愿与外界的缤纷恣意感受多了,也可能在不屑与淡忘中注入了思念的不能承受之轻,让人忘记了这处地方。

或许不过只是无限风景中的一个随处的、不起眼的景致,然而,对于游历在外,尤其初略体会“玄门养炁诀”的魏道濛来说确是倍感清新。

如同躲在繁华与世俗背后的那个被阿娘时常念叨、喜爱的,十来岁的流民小丫头,青稚中有一抹浮光掠影下的隽永与清新,如同少人问津的魏家沟,原始、纯粹、清幽、自然。宛如聚落东头路口远去的小女媛,纯真、自在、活力,一眼透彻,却在回味中珍藏。

山风清冽、满满道心,湖水静谧、潜潜濛身。

彷佛轻啜一口葡萄酒,任甘甜醇怡随舒畅在心头缓缓散开。

此处,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它纯净自然的生长着,只有驻足,并无痕迹。

就像淡淡的忘却在明媚的夏日湖畔树荫下,被暖风透着熹微轻唤,小桑洛悄悄送进他嘴里的一块糖果慢慢融失在舌尖。不知不觉间,魏道濛的心安谧如水,他的玄门养炁诀有了顿悟的萌芽,仿佛是沉寂多年的枯枝遭逢了杨枝玉露,丹田有了丝丝暖流。

再来时,一定带上小桑洛,在此盘桓上旬月再走,魏道濛暗暗下定决心。

眼下,他还要去长安逛逛、还要寻觅表姊的讯息,顺便多请教些大儒,先把《太清妙法录》上的字认全吧,不然,一切都无从谈起。

这年头,豪绅刺史乘羊车、公子女郎骑大马、富贵女眷步挽车,道濛徒步想渡船。

苦寻不见渡口,只能依水迈步西行。

他现在身上有两个秘密不能示人,大谁玉璧和《太清妙法录》。

大谁玉璧到底有甚用处他不得而知,大姨娘的长剑暂时用着吧,算不得秘密,系在身后黑色布袋里,留了个松口,遇上歹人拿取方便。至于太清妙法录更不用多言,哦,还剩二十多升米、百十枚钱,袍子被枣刺、树枝、岩石划得伤痕累累,像个流民中的破落户。

过了两日,在大河堤岸不远处见一处洼地,有几株桃树露出了半截身体,上面长满了红着脸的桃儿,沉甸甸的挂在枝头,青玉腮红的模样飘着甘甜的馥郁香,直勾勾地诱人。

魏道濛快跑过去,走进一看是一处连着河水的水潭,站立水潭边,地面就如同一马平川的土塬,桃树林就长在潭边,魏道濛摘了颗桃子快速在身上擦了擦,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入口脆爽汁水四溢、香美无比。

一低头看见水中映出满身破烂、脏兮兮的自己,于是走进潭边,用破烂的袍子包裹住《太清妙法录》放在一边,放下剑袋、米袋的包袱,快速除去鞋袜、衣衫直裤,跳入水中洗涤着这半个多月的疲惫。

魏道濛心里想着此行的目的,不经意时玄门养炁诀的内容便映入了脑海,他随心试着参悟体会,感受着水潭的波动、感受着深处的水动、感受着水力之炁与自身体内的炁的微妙联系,感受着这处水洼之地的炁机流动,他慢慢地捕捉体内的炁的运行,引导体内的炁慢慢沉入丹田,然后依照养炁诀引导、悉心参究体会。

前路漫漫,修练也不急于这一日一刻,今日练不成就明日练、明日练不成就过几日,正巧遇到这处僻静无声的洼地,魏道濛放空心神,一遍一遍的引导、熟悉体内的炁,两刻多之后,念头通达间居然进展奇速,他竟然窥得玄门养炁诀功法的门槛了。

欣喜之余,他鼓荡真气一拳击在水面,水花激起一丈多高,忽然啪啦一声,一条两尺长的大白鱼跃出水面,魏道濛连忙伸手去抓,刚抓到鱼身嗤溜鱼就滑脱了,反复了几次也没抓住,如此小的鱼怎么有这般大的力气,莫非是借助水中的炁的缘故?

魏道濛不停地思索、回味,再次捉鱼体会,思度体会后再捉鱼,在水中,鱼儿会将水中的炁调引来呼应自身的炁,从而实现劲力的增幅。或者应该这么理解,鱼是知道水中的炁的流动的规律,借助这种规律实现自身劲力的增幅。

什么是水之炁?是洼地水潭的无心自然、大河东去的滔滔气势,还是润养万物的神奇,亦或腾云如雾的变化,魏道濛一边抓着更大的鱼、一边回想着玄门养炁诀对于不同环境中炁的存在与流动转化。

又过了大半日,魏道濛心中似乎又多了一些练炁的领悟,他也不着急。关键是先要认得功法上那些字,不然误入歧途或万一练出了岔子,仙师不知去向,怕要追悔不及啊。

魏道濛收起心神,回到岸边穿好单衣,赤足用大姨娘的长剑削了一根坚硬的树枝,走到潭边,等到一条大白鱼游近水面,将削尖的一头使劲疾刺下去,正中鱼身,他欢喜愉悦,思忖在水中抓不住鱼就换个办法。

提起插着鱼身的树枝,用剑割开鱼肚,扔掉鱼肠,刮了刮鱼鳞,再从洼上找些干草和枯叶枯枝,拢起火将鱼烤了起来。不久后,脂香诱人,他又撒些花椒末、白盐,入口顿觉鲜美异常,片刻过后,大白鱼被吃得干干净净。

次日及后几日,他决心不去修练,只是翻看玄门器箓传和玄门养炁诀,细细地品茗感受字中蕴含着的炁,更准确地说是感受书写着的心境。然后,去体会桃叶间的清风、水面轻漾出的圈圈涟漪,倾听远处渭水的声音,饿了就烤了鱼放进煮好米粥里,摘几颗桃子果腹。

他在仙师传道时和在这大河南侧的水潭边,专注感受着自然中的炁和自身体内的炁,丝毫不会像之前那样敢到孤零,许是心里有了牵挂、许是初窥练气的门径。

算算日子,自出聚落到现在整整一月了。

离开水潭后,东行数里转南,十里外一处破败的聚落里的流民遍地,看着很多靠着土墙边、石磨边无精打采的汉人流民,有老人、有稚童、也有不少女郎和少年郎君。

魏道濛大为疑惑,前面半日路程应该就到冯翊郡郡城渭南了,阿娘在世时有次曾说起渭南是富庶的地方,怎会有如此多的流民聚集,他走上前,不解地问道:“小子路过此地,请问老丈,你们是从何处逃难至此的?”

“在下是南边峣山山里下来的猎户,误走了路,途径此处,心有不解,这才询问。”魏道濛看到老丈旁边一位年轻的书生狐疑的审视自己,接口说道。

“哎!这也难怪公子不知。永和四年腊月、便是去岁年尾,那个荒淫残暴、杀人取乐、苦役百姓,说汉女是‘两脚羊’的后赵吃人羯[jie]胡二世皇帝石虎死了,于此同时,北边的鲜卑慕容厉兵秣马、蠢蠢欲动。”

“今年年初,后赵新皇帝大赦天下,这本也算是好事,乡亲们还盼望着往后有好日子过呢,后来才知道,没有赦免前太子的东宫官兵,于是,就在前几个月,被发配去凉州的前太子‘东宫高力军’在陇西起义了,周边的郡县没多久全被攻克了,长安刺史石苞也被赶出函谷,后来听说起义军攻克了洛阳却在荥阳兵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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