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我便同她去了。沿江有许多河灯闪烁,映于男男女女的脸上,倾泄在河中的色彩斑驳动荡。她笑着在街上走着,脚步轻快,有时离我稍远,埋于人群之中,又急急反身来寻我。我原本以为她有事向我交代,希望待她出嫁之后招抚一下她兄长。但她只是像其他元宵节的姑娘一样,行色欢乐,全无忧意。.
她去灯笼会猜灯谜,却并不要我帮助,我也便跟着她在悬着的灯笼中逛着。但是,嘈杂的灯市会里却有一道奇怪的咳嗽声传来。我循声走出了灯会,遇见了一位老者。
这位老者头发一半白一半黑。从额前分叉,左侧虽看上去要黑些,却也仍有几丝白发混在其中,右侧尽是白发,近乎发黄,没有一丝.黑。我站在他面前,他看向我,也不咳了。我问他为什么在咳嗽,他说他在等人。我觉得很奇怪,这人说话似乎有些疯癫,出现也莫名奇妙。我又打算问他,兰兰又找了回来,说想把谜底去换灯笼。于是我便同兰兰去换了一对画有红色兔子的灯笼。其实她想要换猴子的,可是见我对兔子感兴趣一些,便都拿了兔子的灯笼。我们准备走到另外一地去玩时,那个老人却主动找上了我,说要为我算上一卦。
我拒绝了,但老者却对兰兰说:“姑娘,为您先生算上一卦?并不收钱。”我冷笑:“你连我与这位姑娘的身份都弄子清楚,还算什么卦?”哪知兰兰却挽住我,抬头望着我,让我算一卦。“反正也不要钱。”她向我一笑。我心里不惊一沉,不仅在于兰兰忽然挽住我,也在于这个老人趁兰兰在我身旁要对我算卦。我看着他食指第二关节的茧,微微向兰兰靠了靠。尺子剑,常年手握这种剑的人,才会恰好在食指第二关节生茧。我不惊感到危险。但是,这个老人身上只有一个装着软物的包袱。
老人邀我至河边,便开始说:“后生年幼独身,不知是否属实?我道:“属实。”老人又问:“后生……”.
他想了想,问“你可是有一至交好友?”我回答是。他问最后一问:“少年得志同时少年失意,尝蹉跎于情,会时于辰年,不知后生是否离乡出走?或是得某奇遇?”我答:然也。”
于是老者从包袱里拿出纸笔,要记下我的生辰,开始推演算卦。先前三问虽不像其他算士那般问得精准,但也算符合卦三问的规矩,并不像江湖骗子。但是我拿不出我的生辰,便只好对老者说:“算了,我不算了。”兰兰有些惊讶,却问我为何。老者却说:“后生自幼独身,记不得自己生辰也合常理。不过,老朽这处恰好有一个无辰卦,还是能推演的。”兰兰好奇,他便笑了回答:“此无辰卦,出生的日子很特别。虽名为无辰,却反而是生辰极为精确的。”兰兰说:“那岂非算得也极为正确?”老者说:“恰恰相反,生辰愈精确,推演难度只会更大。”他又说:“老朽一生算卦,喜窥人间,今尚五十余一岁,却已垂朽不堪。平生之愿,便是将这无辰卦算上一算。于是来到兰盐城,四处等那有缘之人。”
我问:“你等到了我?”老者说:“不过还须后生提供给老朽一些算码。无辰卦,端无头,须要后生心中难解之事,有二方可推演。”
我说:“难解之事其一,但亦可言二。年少时偶得一剑经,习之解乏,对于生杀抑郁,以至世间之乐少见于吾。二者难解,便乎吾不知何处可往。”
老者点头,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张写满黑字的演算纸来,拿着笔在先前的纸上推算。看着那纸上写的“生、死、缘象……”我只觉一拳重重地垂向我的面门,像被噬住了呼收。
会儿,老者抬起头来。“你的生母已死,溺于水。生父之事未明,应于.北漠,.无起伏,已有子嗣.。后生性属火,.六岁时势弱,火性渐长。无辰卦中显示,七岁之时,火入阴林,其势更甚。想必后生于七岁时便生长于林中,剑经便是这时学的?十岁时火愈胜,势虽胜但并非旺,此时当是遇见人生贵人了。其后几年,火借风势,日渐显贵,贵异于凡。然而却是潜龙之卦象,想必后生知晓人事之恶,藏锋于世了?至十六岁,火同水,沉郁不得,你遇一良人却无果,不知是否是此原因致使后生离乡漂泊。至此之后,火附寒霜,势受压制,猫脉乱,你常陷险境,有险象环生之危亦有大难不死洁……”我打断了他的话:“你推演得很准……
说罢,我拉着兰兰离开了那个地方。那个老者却坚持在我走时说完了他的卦:“两人漂泊,孤独之象,不负于人,却负于心。草木有尽,火将覆焉。子乃应龙之身,烛龙之神,前人似你者,有黄帝轩辕氏,亦有苗恶无兰氏,阴邪中似正义,性不属三界,情深于人间,身陷齿沟之中,令人痛惜。”
兰兰拉着我的手并没有放开,她明白,对于我的过去,我可.以一再回忆,总想着在人生重要结点的抉择,却对未来的事情毫不在意,便不等那老者说今后的事就走了。她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等说起今后?”
我坐在了河边,将那黑布鞋放在左边,双脚进入冰凉的水里,那凌乱的光闪入我的眼睛,一点清寒,一分桑雅。她又问:“为什么不愿谈谈今后呢?”
我笑了笑,说:“你有想过今后的日子?”
兰兰被这么一问,正准备侧身听我的姿态僵了僵,不过也随即缓缓坐在我的右边,挽起下裙与裤脚。一声轻轻地答道:“有啊!”
我看着她,一双泛着冷的眼看着一双轻眉下的清亮眼眸,发出质询地挑眉。她微微抿起嘴,张开那淡红的嘴唇来。
“今后,遇见一个很好的人,和他在坐尘世里计较着柴朱油烟,行走在温暖的大街,养几只健壮的马儿,和他一起去追逐夜里的星星。我们会遇见一些困难,但是永远都是相互的倚靠,一起谈笑风声,一起浪迹天涯,一起回首前生。我们最终找一个安宁的地方,生下一双可笑的儿女,教他们弹琴,骑马,陪他们成长……”
“夜里的星星?为什么会去追逐星星?”
“我喜欢星星。”
“其实星辰并非只在夜里,你要是明白,他们白昼亦会闪烁。”
“哎呀,我只是一种憧憬。”
“这样的憧憬毫无来头。无非相夫教子,安宁一也。”
“是啊,世间的道理不都是这样嘛。”兰兰并不觉得我冷漠,而是觉得认同。
我说:“之后你要结婚,那个人会是很好的人吗?”
她有点生气:“难道就不能希望好些吗?”
我说:“当然可以。”之后我便不再说话了,脚在河水里面晃。她也不说话,但闪躲着在暗自打量我的表情。
她终于忍受不了长久的沉默:“我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也担心他不会喜欢我。他们都说他志向远大,能力出众,有许多人讨亲。但是他一直不娶,是不是因为他心里有着遗撼,有着在意的人呢?”
我说:“既然他同意了你的婚事,也是放下了过去。何况,这个过去也是莫须有罢了。今后,努力朝你向往的日子走吧。”
她看我如此郑重,双眉也拧了起来,但又哼一声,问:“那你呢?今后?”我明白她希望我有一个阳光一些的今后,但我却依然说:“我的以前已经成为过往,我的未来也早已走完。
兰兰,你希望你的未来是相夫教子、安宁一生,但是若今后的日子也正如你的愿望,那么你的一生便已在你的指引下走了下去。那么,今后又还有什么盼头?若是今后不如你所愿,那样的今后亦没有什么趣味。那这个今后,有什么向往的必要呢?它是已经过往的尚未到达而已。兰兰,我对今后的事全然提不起兴趣来。”
兰兰惊了:“啊?这样嘛?好吧。那阿默想做一个剑客嘛?”我否认。她说:“我之前听他们说,有一个有名的剑容叫柳星垂,他从小练剑,世上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有人觉得自己比他厉害,就总是约他比武。有一次他被人骗了签生死状,对方十七个人依次和他对决。他原本是带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去兰陵县城治病的,但是城中均说他的妻子无法可救,他只求得一些减缓他妻子病势的药方。那些人告诉他与他们比武可以赢得药方中的药。他便参加了比试。十七个武功很强的人就被安排与他决战。他虽强,却并不能很轻松打败他们。他连续打了八天,杀了十六个人,自己也受了重伤。她的未婚妻因为见到他受伤在比武台上便昏了过去。等他比完下台时,却发现未婚妻的手是冷的,脸是冷的,整个身体已经没有温度了。他害怕极了,抱着她去寻了医生。医生用尽了方法,把他的未婚妻救了回来。原来她是受,他是紧张,却是尝到了死别的味道。没过多久,他的妻子还是死了。人们后来再也没有江湖与西广听到他的名声。有人说,他是去北方了,她的遗愿便是希望去牧羊。还有人说,他到南湖去寻星了。他的妻子是绝症而死,死后不会变成星辰,他是到南海寻找妻子了。”
我不作声,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她问我:“人死后真的会变成星辰吗?”我说:“也许。”她笑了:“那么星星便能一直像朋友家人们陪着我们。”我想她是想起自己的父亲了,也应了一声:“也许是的。”
兰兰说:“那位老先生说你之前遇到过一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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