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婚礼顺利结束,李伟和赵晓躲都去送亲了,回去的路上,赵晓躲说:“那个地方真的太偏僻了,村子里还是土路,四面环山,他们到底靠什么生活。”
“听说里面的人都是在外务工,只是过年的时候会回去。”
“他们房子盖得挺好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外面挣了钱,却在一个路都不通的地方盖房子。”
“路总会通的。”
“我是觉得待在那个地方有点压抑,”赵晓躲说,“也不知道咱姐待得习惯不。”
“听说姐夫在外务工,会带着一起去的,也就过年会回去。”
他们一路说着开车往家里赶,快到家时,恰好碰见王辉抱着一束玫瑰花推着陈雨娟在路边走。
赵晓躲忙喊:“停车,我下去吃个瓜。”
李伟停住车,赵晓躲下车后,又觉得自己这么突兀地过去,太电灯泡了,又回车上坐着,打算晚上再去找她。
陈雨娟对王辉没有一点办法,他真带着一束花来了。他们又同上次一样,走了一圈,聊些无聊的话题便又回去。
应陈雨娟的要求,陈母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带陈雨娟回老家乡下住几天。王辉提出送他们去,恰好他也没事,还可以陪她在乡下玩几天。
陈雨娟说:“我想一个人在乡下逛逛,你过几天再来吧!”陈雨娟找了个理由拒绝他,反正她也才住一个星期就回来了。王辉信以为真,还问陈雨娟要了地址。
三天后,王辉开着车按照地址去找陈雨娟,车子进入了一个山沟里的村子。他刚进村口就到了陈雨娟,她坐在轮椅上,轮椅在一棵大槐树下。她一个人坐着,偶尔会抬起头看树枝上的嫩芽;偶尔又会拿手中的棍子,戳戳地上的泥土。
王辉把车开到槐树下停住,陈雨娟侧头看了一眼,浅浅地笑了一下,心想:他还真来了。
他下车后,给陈雨娟递了盆仙人球:“上次你说你喜欢养花,我带一盆仙人球给你,很好养,生命力极强,会开花的。”
陈雨娟接过,说:“谢谢!”
王辉看到她腿上的书,说:“这本书,我也看过。”
“那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
陈雨娟笑笑:“的确很好。你来得正好,推我回去吧!车就放这里吧,里面路窄,进不去。”
王辉推着她往回走,恰巧碰到来找迎面走来的陈母。陈母对眼前这个人恨不起来也高兴不起来,他还跟陈母说过以后会照顾陈雨娟一辈子,也不知道是说着玩的还是真的。
夕阳已经倾斜。
王辉左手拖着一本破旧的书,书上放着仙人球,右手推着陈雨娟,一直走到家门口,书上的盆栽都没有任何位移的痕迹。
老家的房子他们常年不会回来,除了逢年过节偶尔会来一次,其他时间老房子就如同荒废了一般。
陈雨娟突然提出要乡下住几天,陈母只得依着她,她初中之前在这里长大,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现如今的她总想一个人待着,这些天,陈母也只是照顾她的衣食,大多时间,都一个人摇着轮椅出去。
吃过晚饭,陈母在厨房里洗碗,王辉和陈雨娟坐在门前的空地上,房廊上的白炽灯并不明亮,刚入春,还没什么蚊子、飞蛾。如果是夏天,院子里要是开着灯,飞蛾、蚊子、不知名的昆虫围着灯光不断飞舞。小时候的夏夜她总喜欢搬个小板凳坐在灯下观望围着灯转的昆虫,不明白那些虫子为什么那么喜欢光。因为父母进城,哥哥姐姐也转到城里上学,留她一个人在老家上完小学再转到城里读,所以她时常会感觉到孤单,她觉得看着昆虫飞舞会缓解孤单,因为蚊虫会飞进眼睛里,就会忘记孤单。
王辉看了一眼星空,说:“你恨我弟弟吗?”
陈雨娟盯着夜空长时间地不说话,一点不想聊这个话题;
她一个人摇着轮椅要往前走。
王辉跟了上去:“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你管我!”提起他的弟弟,她的确还是心有芥蒂,做不到从容。
王辉推着她往前走,月光洒在路上,能清楚地看见周围的一切,完全不像黑夜,村子里偶尔会传来一声狗吠。
他们走了很远,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最后停在一个T字路口,一时间失去了方向,不知往哪走。
王辉问:“走哪?”
陈雨娟不说话,王辉说:“那我随便走了。”
他推着她往右边走了,她问:“为什么往右边?”
“右边是正确的路。”
“为什么?”
“右边,right,又可翻译为正确的。”
“你真会瞎说!”
走着走着,路边传来河水流淌的声音,潺潺的流水激荡在石头上像音乐一样,却不见河的影子。他们继续往前走,终于看到了泛着光的河水。河流在一个小峡谷里,月亮星辰倒映在河里,又被流水给模糊了。
陈雨娟看着河水,说:“奇怪,明明春天才到来,我却感觉到夏天了。”
“这里挺好的,给你放首音乐!”她坐在轮椅上,静静听着《菊次郎的夏天》。
陈雨娟说:“你会演奏这首曲子吗?”
王辉说:“会,但是没带乐器,我会拉二胡,之前爷爷教我的。”
“二胡应该不适合演奏这首曲子,太悲了。”
“不是的,二胡也可以演奏欢快的曲子,乐器的演奏跟人的心境有关。”王辉一本正经说道。
“也对,虽然这里很静,但我脑子里总有,白天的知了,夜晚的蛐蛐的声音,我可能是怀念某个夏天了,走吧,我们回去了。”陈雨娟说。
王辉推着陈雨娟往回走,问:“你相信奇迹吗?”
“我活了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还指望什么呢?没人不想站着活,可就是有人无法站着活。我.......算了,我不想说这个。”陈雨娟一时很无奈。
“相信奇迹,也许就能创造奇迹。”
“你回去吧!如果你只是为了劝我而来的话。我不需要人劝,我已然这样了,我做什么不需要人管。我就想一个人待在这个地方,为什么你们总来打扰我。我就想一个人,一个人静静待着,为什么我的人生要这样?你说啊!为什么?”她脾气的发作没有一点预兆,后面的话似乎在吼了。她哭了,虽然没发出抽泣的声音,但眼睛里的泪水和月光交合成了泪光。
王辉犹豫很久拍拍她的肩膀,推着她往家的方向走着,说:“我不是有意让你想这些不开心的事。虽然无法感同身受,我们之前做特训的时候,也是觉得坚持不下来,但咬咬牙还是坚持了过去。阿姨和我说了一点你治疗的事,你做训练的时候没两分钟就放弃了。”
“你们永远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训练时忍受着怎样的痛苦你不了解,跌倒的时候,趴在地上的辛酸你又能理解几分?”
王辉一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回到屋前,灯光下站着已经等了很久的陈母。
陈母对女儿总是小心翼翼的,很多话总是说到嘴边又憋了回去,什么事都顺着女儿。而陈雨娟还会对她的母亲发脾气,看得出来陈母也憋了太多的辛酸,可就这样默默忍受着。
回屋后,陈母帮女儿洗漱,上了厕所后想把她抱到床上,又生怕弄疼女儿,不敢使力一样。
王辉过去帮忙,陈雨娟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个人手臂上很有力量,甚至觉得那股力量给了她一种安全感。
将她抱到床上,他便退出了房间。
陈母帮女儿盖好被子,也走了出来,给王辉在之前哥哥住的房间打了个地铺。
换了地方,他无法入睡,想去外面站一会儿。这时陈母还一个人坐沙发上发呆,泪眼婆娑的。
王辉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接近凌晨一点了,他走了过去坐下,不知道和她聊点什么,和长辈聊天一般都是长辈问什么,他答什么。他很努力想说点什么,却很难说出点什么,沉默很久后才说:“阿姨,这么晚了,还不睡呢?”
“每天就睡得着两三个小时。”
“她是病人,但也不能什么事都依着她。我请教过一些人,也看了几本书,对待病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把她当病人,这样也许双方都不那么累了。”王辉试图安慰下陈母。
陈母并不想说话,面前这个人说到底还是半个仇人,她起身说:“我累了,去睡觉了。”
凌晨,又刚逢初春,冷意还很重。他对冷热的抵抗能力都很强,只穿着衬衫似乎感觉不到冷一样。
村子里偶尔发出一声狗吠,随后引出了好几声狗吠。乡下的夜空很是明净,能清楚地看到银河。一条天空中会发光的河,它很宽很长,却也只占据了天空一小部分面积。
他小时候总喜欢躺在自家房顶上看星空。
陈雨娟很早便醒来,想试着自己能不能上到轮椅上,没扶稳直接摔在了地上,她就躺在地上,头看着天花板,眼睛里没有一丝光。
陈母因为睡得晚,这时还睡得很死,并没有听见女儿掉下床的声音,等醒过来,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发现女儿并没在自己旁边,轮椅也还在,心脏被吓狂跳起来;她忙站起来找女儿,看到女儿躺在床下,忙弯下身去扶。
陈雨娟一动不动,像个活死人一样看着天花板。
陈母抱不起女儿,叫来王辉帮忙,才把陈雨娟抱到轮椅上。母亲本想责怪女儿掉下床了也不知道叫自己,但看着女儿的样子又没忍心说出口,背过身去擦了把眼泪。
缓了一会儿,陈雨娟说:“妈,我饿了。”
“我这就去给你做早点。”陈母说。
王辉说:“我去,我去做。”
他进到厨房,找了食材,煮了鸡蛋,熬了小米粥,煮了土豆并切成小块。
三个人围在桌子前吃早点,一言不发。
王辉剥了一个鸡蛋递给陈雨娟。
陈雨娟并没有接,说:“我自己能剥。”
王辉没说什么,自己吃了。
吃完早点,王辉和陈雨娟安静地坐在门前的小广场上,初春的早晨还带着很强的冷意,陈母找来毛毯给女儿盖上。
第一缕阳光精准无误地落在了他们头上,阳光没有丝毫温度却能感觉得温暖,这是日出之时的光自带的技能,能让人感觉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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