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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毕竟在这秦宫待了大半辈子,安排起事情来,轻重缓急,有条不紊。

先以丞相的身份,联络亲近的臣下,只说:“同朝已久,蒙诸位不弃,倾心相随,在外人看来,自是福祸与共,进退同时。吾等皆出身布衣,单凭一己之力,在朝堂挣得一席之地,不比那世家子弟,有祖宗福荫。诚如诸位所知,大公子青睐蒙氏,对吾等则不悦已久,若无陛下周全,恐怕早就被赶出朝堂。可将来毕竟会有新君继位,若是大公子,则吾等危矣!”

在场的人听了这话,当即想到是不是陛下这次外出染恙,恐怕不好,左丞相心中忧虑,才将他们请来,商议对策。

有人道:“从前吾等所为,皆是陛下之意,大公子对吾等不满,就是对君父不满。”

有人附和道:“正是!如此不忠不孝,怎能嗣位为君?”

还有人道:“便是因为被陛下厌弃了,这才将他发配到北疆去,据说连当面辞别都不准,可见动了大气。”

李斯道:“我大秦历经几代贤君良臣,苦心经营,才有天下一统的局面。大公子仗着身份贵重,便非议先祖与君父。为人子孙,却不敬尊长,如何为天下表率?且他恐怕不明白,秦五行为水德,色尚黑,主刑法,正因为赏罚分明,百姓才循规蹈矩,不敢轻易触犯律法,如此方得家国安宁。”

左丞相平日里,虽然与大公子不甚和睦,却从未在任何场合,公开指摘过其错处。今日这是怎么了,却说出这样重的话来?难不成陛下真的不好了,左丞相虑及将来,一时失了分寸?

当下有人道:“律法乃一国之根本,就算是当今陛下,亦不得轻易更改,何况大公子?”

有人道:“他只当我等谗言惑乱陛下,所以才欲‘清君侧’。”

有人道:“何其冤枉?自商君变法以来,我大秦治国就以刑法为主,这才能并六国,定天下,开创万世之功。怎么到了大公子这里,就变成了‘律法严苛,酷虐万民’了?”

有人道:“自从定天下,息兵革之后,陛下专注于内治,为大公子延请了许多贤才为师,这当中不少儒生,正是受了这些腐儒的蛊惑,才三番五次地忤逆不孝,顶撞君父。”

有人道:“难怪陛下后来这般憎恶儒生,想来也有此事的缘故。”

有人道:“那也说不准。当初朝廷费心招揽一众文学与方术士,方术士穷年无所得,而文学者又只会妖言惑乱黔首。陛下盛怒之下,才阬杀了四百六十余人,当然也是为了警示后来者。大公子也因为阻谏此事,才被罚到上郡。”

有人道:“必定不只为这一桩,想来从前父子之间的嫌隙,已经不少,后来一并发作罢了!”

有人道:“无论如何,大公子失了陛下之心,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若非为着长子的身份,定然没有继位的可能。”

李斯坐在上位,一言不发地听着众人闲言碎语,听到这里,见都是对扶苏不满的,觉得时机到了,这才开口:“我大秦储君,并不一定要是长子。陛下子嗣众多,不乏贤能之人,何必非是扶苏公子?”

众人虽然因为立场不同,不满扶苏,但因为皇帝的心意,都是默认其为储君,此时听见左丞相话里有话,且今日召集他们来,还不曾明说究竟为何?当下面面相觑,心中升起一股疑虑,只等左丞相继续说下去。

李斯不负众望,接着道:“如果公子扶苏将来真的嗣位,诸君该当如何?”

有人道:“还能如何?不过是还归乡里!”

李斯问:“诸位经营多年,才得今时今日,一朝舍弃,就能甘愿?”

众人道:“不愿又能怎样?”

李斯又问:“如果大公子不得继位呢?”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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