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怪、力、乱、神。”
——《论语·述而》
祁嵩并没外出说书,其实是因为他病了。
祁嵩昨天穿了一件布料有些厚的袍子,天气又有些热了,祁嵩就边说书边喝冰梅汤,但还是唇焦舌燥。待看客走得差不多了,祁嵩就收了摊,下河游泳。
他水性很好,这也是拜早年坐不住板凳,喜欢到处乱逛所赐。下水前,他把身上包袱放在岸边树下,但等他游完上岸,他的包袱却不翼而飞了。包袱里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无非是折扇、醒木、一天赚的钱,说多也不多,二百多文钱而已。只是这折扇和醒木祁嵩已经用了四年多了,突然弄丢,心里未免不好受。不过他病了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下河游泳着了凉。
他说书赚不了多少钱,关英白天也要出去卖菜补贴家用,祁嵩白天不在家,关英也会带着儿子去,因此家里只剩他一个人。
刚刚有人敲门,是梁家医馆的伙计,给他送了一副风寒药,还给他熬好了放在床头。伙计说,是关英到医馆,付了药钱和跑腿钱,叫他送过来的。梁家医馆的药价可不便宜,关英真是有心了。
他喝了药,觉得有些困,就躺在床上见周公去了。一觉醒来,出了一身汗,感觉也舒服了许多。看日头才是下午,他便锁了院门,走了出去。
郑屠户和吕慧娘都在摊边,瞧着生意都还不错。尤其是吕慧娘,更是一刻也闲不下来,有时候还要她儿子搭把手才忙得过来。祁嵩一路往西走,到了汴河大街,他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大柳树下的关英。儿子祁元和也跟关英坐在一块纳凉。
摊子上各种时蔬都已经剩得不多,今天生意不错。关英也瞧见了他,关切地问:“好点了?”
祁嵩摆了摆手:“小病而已,喝了药,睡一觉就好了。在家呆着反而憋闷。”
“爹,我想吃杏。”祁元和指着祁嵩身后说道。
祁嵩回头,只见摊子边有个挑着扁担的货郎正在歇脚。扁担上盖着毡子,露出一角,里面是些刚摘的新杏。时节没到,这个时候的杏应该还没熟,吃起来会很涩。
这货郎也许瞧见了祁嵩的疑问,笑道:“这位仁兄,这杏是现摘的,保鲜保嫩。跟其他果子放个布袋子里扎起来放个两三天,就熟了。”
“那就来两斤。”祁嵩说着把他的毡子掀开,挑那些稍熟的往自家秤上放,正好两斤后,他又把这些杏放在这货郎的秤上,一称,也正好是两斤。
祁嵩笑着拱手:“这位兄弟,多有得罪。多少钱?”
货郎的秤没有缺斤短两,自然也是会心一笑:“兄台您是精明人啊。一共是三十文。”
祁嵩数了三十文递给他,见关英带来的篮子里还有些空,就把这些杏子都放进篮子里。祁嵩又嘱咐了两句没熟的杏不能吃,就告别了他们母子两个,继续在汴河大街上闲逛。
醒木好办,找块质地硬,稍重的木头打磨就可,至于折扇,祁嵩去那些卖奇珍异宝的铺子里看了看,转了一圈。他倒是看上了一把上了些年头的折扇,扇骨上缀了些碎玉,而且扇面上所画的,并非山水楼台,或是梅兰竹菊,而是一只鹿。山水楼台和梅兰竹菊,祁嵩见得多了,看见这墨鹿,自然甚是喜欢。除了有些发旧之外,祁嵩根本挑不出什么瑕疵。
但是祁嵩一问价格,居然要他二十贯。他虽说在道具上十分看重,但钱也不是这样挥霍的。最后他在专卖扇子的小摊里,买了一把折扇一把团扇,都是白绢扇面,至于上面题写什么,祁嵩还没想好。
等他回了家,关英和儿子也回来了。祁嵩便帮着关英做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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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凌还在审阅着案卷,就听见有军士急匆匆地来通报:“大人,长宁山那案子有新情况。”
“说。”夏侯凌没抬头,还在读着案卷。
“大人,荀恺夫妻的棺木找回来了。”
“你说什么?”夏侯凌不禁错愕地抬起头。
这军士躬身拜道:“昨天夜里,曾迁听见长宁山附近官道有杂乱马蹄声,就带人前去查看。根据车辙印追到了长宁山北坡断崖底下。崖底有两副棺木,根据曾迁和荀绍玉荀惠兄妹确认,这正是荀恺夫妻二人的棺木。棺木如今停在山顶的墓室里,择日下葬。”
夏侯凌没有言语,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夏侯凌又低下头,眼睛盯着手中这案卷,却止不住地开始想这件事。
盗墓这桩案子,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夏侯凌优先去查这桩案子,恐怕还是看在荀惠的面子上,若是寻常百姓,恐怕开封府也无暇顾及此案了。那天夏侯凌去长宁山看了看情况,手下这么多厢军搜山,也没搜出什么不尴不尬的地方,唯一的线索就是进城的车辙印,但进城了再要搜查,耗费的人力物力就太多了,夏侯凌就只好暂时搁置此事。只是没想到,今天这案子突然就算了结了。
贼人把棺木盗走,为何又要送回来?夏侯凌想不到其中缘由。贼人不论是与荀家有仇,没理由把二人棺木送回来;若是贪图财物,墓室里那些金银宝器也没带走。他费解地摇摇头,把手中案卷随意卷上,叫了几个随从,策马奔长宁山而去。
一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到了曾迁那院子。夏侯凌见曾迁正在院里练剑,剑锋凌厉,但却又有一丝柔蓄。不过他不是武人,对剑法不感兴趣,他就唤了一声打断曾迁:“曾兄。”
曾迁把剑收住,看见是他,收了剑,拜道:“夏侯大人。”
夏侯凌回了礼:“曾兄,听军士来报,荀老大人和夫人的棺木找回来了。”
“是。”曾迁点了点头。
“失而复得,曾兄为何不喜?”夏侯凌见曾迁这般烦闷的模样,虽说猜得到其缘由,还是问了一句。
曾迁叹了口气,有些困惑:“不瞒大人,找是找回来了,尸骨也完好,只是棺木里少了几样东西。小姐说,东西倒是没多贵重,只是贼人为了这些东西去盗棺,就不怕有损阴德?”
“大抵是贼人不信鬼神,才能做出这等行径吧。若是换作我,挖坟掘墓这事,就已经吓破胆了。”夏侯凌点了点头,搪塞道,“不知棺木中都少了何物啊?”
“小姐没说,不过应该都不贵重。她唯一提到的,是一支玉笛,不过,那玉笛好像是当初小姐的贴身物件,我也不知道那玉笛长什么样子。”
“曾兄,你瞧,既然棺木也都找回来了,这案子……要不先结了?”夏侯凌低头琢磨着,“毕竟丢了的东西也不贵重,开封府最近实在是没有精力查这么多案子。至于长宁山的守卫,我的人先留在这。回头我向程大人请示,专派一队厢军来长宁山驻扎。这长宁山,毕竟已经是汴梁多数人家的公用墓园了,派些将士守卫也是理所应当。”
“这个……我得问过小姐的意思。”曾迁想了想,显得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应了下来,“夏侯大人,开封府不查了,可以,但驻扎在这里的厢军,需得听我调遣,我自己去查这案子。”
夏侯凌也只好应允下来。曾迁此人,若论品行心性,他自愿给荀恺守墓八年,此前从未出过任何差池。何况曾迁也做过厢军校尉,夏侯凌手下的厢军让他负责长宁山的守卫,倒也无不可。
“这事可以,不过我还得向程大人请示一下,擅自调兵可是重罪。”夏侯凌点了点头,带着手下下了山。
他绕到北坡,看了看断崖之下发现棺木之处,就只剩了一个方形的坑。这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看上去就是棺木的形状。贼人当晚把夫妻二人的棺木送到这断崖之下,还埋起来了?虽说这坑不深,但挖下来还是很耗时间的。夏侯凌又叫人往下挖了二尺多深,也没见什么异样。
夏侯凌摇摇头,他手里其他案子还积压成山,既然此案已经和曾迁交接好了,他也就不再多想,快马加鞭赶回开封府,只简单吃了两个包子,就继续看着桌上的案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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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襄送走了杨山夫妇,坐在案边边想边写。
死者名叫杨婉,是洛阳茶商杨山的女儿。据杨山说,女儿是来汴梁赏玩的,因不放心,雇了洛阳城西周家的一位门卒跟随。杨婉本来与父母约定,清明之前回来,却没有按期还家。夫妻二人只道是女儿贪玩,便没有多想。直到开封府的告示贴到了洛阳,杨山和卢氏夫妻二人才赶快来开封府认尸。
杨山三十多岁才有了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宠爱百加,娇纵惯了,也没让女儿缠足。至于尸首身上的棍棒之伤,自然不是家中人打的。董襄还没跟二人说杨婉被人糟蹋此事,卢氏本来就悲恸欲绝,若再听闻此事,只恐怕会惊厥在开封府里。
这样一来,跟随杨婉的那周家门卒就成了此案的另一个疑凶。杨婉身上的棍棒旧伤与他脱不开干系,要派一路人去捉此人。
除此之外,董襄现在也还是放不下郑伦。毕竟杨婉最后是出现在郑伦的卧房里,还赤裸着身子,要说与郑伦毫无关系,董襄也不信。大牢那边,还在给郑伦用刑,但郑伦就是不招。郑伦毕竟是个书生,董襄生怕他熬不住,只好叫狱卒停刑,给他安排了些好饭食。
至于其他的,比如杨婉来汴梁后都去了哪里,到底是被何人所奸污,就只能等捉到那门卒之后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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