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孤得了病虽说有阿鲜的细心照料,但他自己不在乎,最后终于恶化成重疾,真是寒热不知,身似火烘,汗如水下,辗转难眠。涵江忙于军务,是阿鲜终日守在他的身边,无微不至,寸步不离。有一次北孤对她说:“你每日照顾我,事无巨细,真与我那原配相仿。”阿鲜一边笑着,一边给他擦汗,说:“先王妃高贵,怎是阿鲜一个奴婢能相称的。”北孤说:“合契同情,不离不弃,怎说不上。我虽是做了女婿,不也是金人的奴婢,你我之间不必以主仆关系膈应。”阿鲜点头,趁他闭目昏沉无感觉轻吻他的额头,说道:“主仆之间,总有膈应,哪真比夫妻亲昵。”北孤耳朵轰鸣,听不清她说什么,只问道:“我这病什么时候能好,真是忍不住的。”阿鲜说:“好生养着吧,谁叫你不注重身体呢。”
正说着呢,细禾拨开帘子来访,就见阿鲜把手伸进被褥里,故意喊道:“姐夫病重,妹妹来探,随便带了些点心来。”阿鲜将手抽出来,起身行礼招呼,细禾按她坐下,倾身来看北孤的情况,北孤隐约听见是她来,说道:“罹病沉重,承蒙妹妹屡次关怀,你姐夫我不能起身致谢,实是无能,万请谅解。”细禾说:“哥哥病重,妹妹也是心疼,倒是我那姐姐整日忙于军务,只留了阿鲜来呵护你。”又贴耳对他说:“听闻哥哥胃口不佳,茶饭不思,消瘦不少,能让妹妹摸摸你的手吗?”北孤微微颔首,细禾遂摸到他的手,又将阿鲜的手附在上面让她握着,说道:“哥哥这手,真是消瘦了不少,摸着真叫人心疼。”北孤说:“我耳目不通,连感觉也像是消失了,几处地方都无感觉。”两人互相寒暄,等细禾要告退时又叫上阿鲜,对她说:“姐姐不在,你主人他沉疴难起,这会儿正是你当家的时候,你若担不了职发生事端叫人发觉,到时我必要你好看,清楚了吗。”阿鲜慌忙下拜,正经发誓道:“阿鲜定尽心尽力,不敢妄为,请三小姐放心。”
那是腊八时候,北孤的病开始好转,下路走路,听闻感觉皆能。那会儿北孤正躺在床上看书,阿鲜端来药汤又要喂他吃,北孤放下书说道:“让我自己来吧。”阿鲜避让他的手,说道:“这事就让阿鲜来做的,你忘了上次你坚持一人吃洒了一床药吗。”北孤说:“那时我没力气,这会儿已经回复大半。”阿鲜不理,硬喂给他,说道:“你就吃我的吧。”
两人正相嬉欢乐着,涵江走进来,对阿鲜说:“阿鲜,我父亲母亲他们给你找了个夫家,预计除夕夜就该来娶你了。现在人们都在前堂聚着呢,就等你去呢。”阿鲜闻言大惊,手一松将药碗打碎,抱头直嚷道:“我不想嫁!”涵江劝道:“那也是咱女真的大族,人家二儿子将娶你为妻,地位钱财上不会亏待你。”阿鲜捂着嘴哭啼,从她身边跑出去。涵江不解,以为是受了刺激,还是北孤更担心招呼她一齐去追,可他自己一个不慎结结实实地踩在碎片上,带着脚伤真举步维艰,涵江扶他上床躺好,说道:“你歇着吧,我去追她。”北孤说:“一定要追她回去,别叫意外发生。”
发生这种事涵江也没主意,恰巧遇上细禾,将事情这么一说,才知有多紧迫。细禾说:“我刚巧撞见她,埋着头往外面跑了,姐姐先去寻吧,那边我找理由搪塞。”涵江点头,出府寻了一圈,终是在荷渠边上找着了阿鲜,当时她正抱做在渠边,缓缓站起身往前走,涵江看出她要干什么,赶紧滑下坡一把抱住她,喊道:“你这是干什么,不要命了吗?”阿鲜睁开眼见是她,亦抱住她,泪止不住地流,颤抖着说道:“我不要嫁,我不要嫁!”涵江问:“人家给的条件这么好,你为什么不肯?”阿鲜又是哭,涵江又说:“你到底在哭什么,你不跟我说,我亦不能打发他们,到时候你还是要坐上轿子的,不然就是跳下水去将留念破灭嘛。”阿鲜停住哭喊,一声声呜咽着,涵江把住她的胳膊跟她面对面说道:“咱俩共事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且放心跟我讲吧。”阿鲜这才老实交代道:“小姐,奴婢对不起你,是奴婢下贱竟然会去爱恋姑爷。”涵江也是一愣,说道:“我上次诱问你,你不是说不喜欢吗?”阿鲜说:“姑爷是小姐的,阿鲜这感情哪能随便表露,只能自己潜藏在心里,使外人如何屈打也不说。”
涵江与她坐在边上,问道:“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记得你一开始蛮嫌弃他的?”阿鲜说:“开始是我不了解他,只觉得他一个瘦猴子,为了活命做出投诚的事来,竟然还能娶到小姐,我寻思着这样小人不杀还给他天大的好处,真是白瞎。慢慢地当我静下心来试着去理解他,才明白他是背负了多大的责任,不过是在表里之间做了取舍,当看客们批判他是一个投降的叛徒时,只有这当事的人明白他是一个爱民的好官。虽说没什么本事,总要逆大趋而行,把自己搞得这样那样不堪,但正是他君子德行的表率。”涵江点头,说道:“这也是我敬重他,可不至于使人深爱之。”“不知道小姐有没有体会过”阿鲜双手护在心口,说道:“有些事可能就是他无心为之,也不论你是谁,及时为你挺身护你周全,一瞬之间,使人温暖,让人安心,给人慰藉。”涵江说:“看你这样也是被困得不清,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之间或许不会有结果呢。”阿鲜说:“我知道是我不该,可是我真想让他看到我的情分。”涵江说:“其实当初我问你对他是否有感情,就是为了给你这个机会。他想着他远方的发妻,我跟他之间只是简单名分而已,总有一天该放他离去,你若肯跟着他我可以把你许给他。”阿鲜闻言搂住她,连连道谢,说道:“小姐大恩,阿鲜永世不忘。”涵江轻搂她,却露出苦笑,说道:“别谢我,一切还未可知呢……”
两人回到府上,阿鲜就匆匆跑到屋子里,察看北孤的脚伤,询问长短。北孤说:“你怎么回事,好好的耍性子跑什么。”阿鲜望着他的脸,忍不住抱住他,北孤无措,轻轻拍她说道:“好了,你小姐她还在呢。”阿鲜却是搂得更紧,真是无比幸福,涵江走来对他说:“你在我这儿也好些时日了,帮了你不少事,总该回报我吧。今后我就把阿鲜许给你,你是爱她好,骂她罢,把她当作你的妾,万不可苦了她。”北孤汗颜,试着推开她说道:“这是何道理,哪有这样不声不息塞人的。而且我都有二十六,长了她五岁,真是不该啊。”涵江诓骗他说:“你别不应,因为你,阿鲜在提亲的客人挑明和你有染拒了亲事,她这样喜欢你,总得给个交代吧。”“这……”北孤看着她,又想起阿鲜平日的好,说道:“好了,我知道了,别跟膏药一样的,绞得我都快窒息了。”阿鲜欢笑,来给他揉肩,说道:“这比成仙还要令人兴奋,这心感觉想要蹦出来似的。”
今夜,北孤被赶到阿鲜房里和她睡,房间不大但刚好容得下两人,阿鲜给北孤铺床,说道:“下人卧室小,不知得多委屈你呢。”“既然你都觉得委屈,我还是出去住一宿吧”北孤拄着拐杖想走,阿鲜很快挡在门口,牵他到大床上,说道:“不委屈,不委屈,有我陪着,要什么我都去满足,一点不让你委屈。”阿鲜上床替他脱衣裳,贴在他耳边说道:“这么些天,阿鲜对爷这么好,爷怎么就看不到阿鲜的感情呢?”“有吗,感觉挺正常的”北孤端起床柜上的茶,刚喝一口就放下,说道:“这都凉了,去给我换。”“是,这就去换”阿鲜点头哈腰,很快去煮了一杯新茶,北孤小啜一口又丢开,说道:“这么烫,叫我怎么喝嘛。”阿鲜拿出扇子来给吹,北孤终于肯喝下,又说道:“我的葡萄呢?”阿鲜没好气地说:“什么葡萄,爷也没说啊。”北孤躺在床上,一脸闲散,说道:“且不闻‘葡萄美酒夜光杯’吗,不来葡萄我不接受。”“这有比葡萄更好吃,尽管你吃”阿鲜想爬上床,却被他用脚推下去,立在床边,陪笑道:“可是这大冬天的也没有葡萄啊。”北孤说:“不是说愿意做任何事吗,怎么这点小事也不肯吗?”阿鲜行礼,说道:“阿鲜这就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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