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家乡的炒粉干

给我开门的是她外婆。外婆见到我一下子抱住我，流了泪。我也流泪了。

进去了，看到有很多人，都在热闹地谈论。他们每个人都衣着鲜艳，举止文雅，口音标准。外婆说今晚是她的获国际大奖庆功会，让我先到厨房等一下。

我一天都没有吃东西。我想早一些见到她。现在我很饿，可是厨房的食品太绚丽了。我的手满是尘土伸出不来。我的衣服还是老款式。我说的话还是家乡的土话味话儿。我觉得不舒服。我只想快快见到她。

可是她没有来。外婆来了，说，她在陪重要的客人，关系到她演唱事业。让我再耐心等一下。

我很饿。可是我不敢说。我怕外婆笑话我。我对外婆说，我带来了她最喜欢的粉干。我可以做炒粉干给她吃。外婆摆手说，她现在不吃炒粉干了，不吃炒粉干了。

等了很久，她还没有来。我问外婆，她会来吗。外婆说，她会来的，再等一下。

我不会再等了。她现在是大明星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城里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了。

而我，还是那个小地方的穷小子。他们说她变了，我不信，我真傻。

外婆，我走了。这个粉干留给你吧。这是家乡的粉干呀。我做了一夜的船。我专门从家乡带来的，新大米做的。你闻闻，多香呀。这里有家乡的味道啊。

外婆好像也流泪了，说，孩子，你不应该供她上学呀。

我走出大门。下大雨了。天黑了。我不知道去哪里。我靠着门柱。我远离家乡，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雨这么大，天这么黑，我怎么办呀。雨点打到我脸上。我知道。我哭了。

门开了，有一道光追了出来。我躲到门柱后。

她的声音。外婆，他走了。

是呀，孩子，他走了，你应该见他一面。

还是不见吧。不见只是一时痛苦，见面就是一辈子痛苦。

我走了，我要忘记她。

半年后，听说她得病死了。我哭了。

再后来，那些喜欢她的人就在这里，在她的家乡建了这个纪念馆。

开馆的那一天，我见到了外婆。外婆说，那一天她故意不见我。她已经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她不想让我一辈子都伤心，想让我忘记她。

我以为她成为明星变心了。我真傻。

雨停了。

老头子又去支起饭摊子，继续做他的炒粉干。

我看看纪念馆的牌匾，又看一眼老头子。仿佛看到了一个女子站在广场中央，穿着色彩艳丽的戏装，挥动衣袖，轻声吟唱《琵琶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