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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问出,关扬依然毫无兴致,虽说火车上喝酒是很常见的消磨时光,只要不斗殴列车员根本不管,但关扬不想和一个陌生人这般打发,而且还是众目睽睽。

说起众目睽睽,在杜果果那句发问之后,人们反而开始瞥向关扬,他成了那个又端着又不识趣的人。就连董滨川也觉得关扬不该再推辞,人出来混,擅于逢迎是必备的能耐,况且这个杜果果颇有几分威势,甚至有点像码头或者菜市场的收租头,别人想凑还凑不上去呢。

董滨川提来一袋大米让关扬坐下,恰这时啤酒瓜子花生米的列车员走了过来,那杜果果花了三十多元买了少半车的下酒菜,顺带又买了一斤白酒,这手笔直把人们看得傻了眼,这些钱够买二百斤大米。

关扬觉得这个场合越来越奇怪,这个杜果果带着一股常人无法理解的脾气,他说怎样就必须要怎样,关扬甚至觉得如果是熟人这般推辞,他可能会动手,而这般粗暴买东西又有点幼稚。

“我叫关扬,浙江人。”

“你是哪里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即将成为深圳人,那个地方没什么本地人,所以我们千万不要单打独斗,等去了再抱团就晚了,这趟列车就是我们共同奋斗的开始。”

在场的务工农民、辍学青年和离开工厂的人,立时心有所动,杜果果一句话戳在了所有人的心坎上。出走的人最害怕无依无靠,人们都喜欢结交更强的人,并且“有事”是人们的潜意识,认识“能办事的人”的重要性甚至高过自己要干什么。桌子、凳子、珠子、白酒,一切都合理起来。

有人把地上行李又挤了挤,给杜果果腾出更大的位置,刚刚那让座的黝黑男人分毫不离盯着杜果果,似是在宣告今后自己的优先级。

“我们这些淘金者,如果只想养家糊口,接受一些施舍和怜悯就够了。但要是想给上下老小更好的生活,给自己一个衣锦还乡的可能,我们必须得用自己的根在这里发芽。”

董滨川就在关扬侧后,不明为何关扬觉得他的气息不太均匀,促烈又促烈之后终于传来声响,“淘金者?那是西方人的概念,我们是创业者、是建设者,我们应该做特区先进者的那一部分。”

杜果果点一支烟,哂笑看着董滨川,“如果吃不饱穿不暖,你当什么建设者先进者?谁不想养几座高楼大厦,谁不想站在什么论坛高谈阔论,但前提是我得活下去、活更好啊!你要是觉得淘金者可耻,那你去淘土呀,回到田间地头,你来深圳干什么!”

关扬已猜出董滨川的大致身份,不是体制就是国营工厂,因为乍听淘金者三个字的时候,关扬也生出一丝的不适。之前他周遭的一切都在教他“个人的价值要在集体中去体现”,只有为城市建设添砖加瓦,不应满心思量自己的绿树红花。

关扬回头看了一眼董滨川,再要回话他就要成为在场的反派了,明明是关扬避免了进一步争执,杜果果却投来极冷的眼。

“深圳分关内关外,我们要先在关外打好底子,有了充足的储备再去关内闯荡,一步一个台阶才是长久之计。”

正要继续再说的杜果果,倏然失去了长篇大论的兴致,不明为何,那眼前人绽出来激烈的目瞳,欲言惟有一句话——

先去关外?绝对不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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