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宣盛骑着马在城外转了良久,还是在关闭宫门前回到了宫中,只是不去东宫,更不去盛君的寝殿请罪,绕了半天,竟在上弦的小院前停了下来。
凭宣盛的身手,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再次放进院里,然而这次她没有,叩了叩门,等候门内的回答。
不多时,童子开了门,见门口是宣公子,慌忙跪了下来。宣盛想起来,这一日下来,上弦的这些侍童大概也是受了惊吓,虽然不曾离去,却也六神无主,便也不怪罪他失礼。
“丞相回来了没有?”宣盛问那童子。
“回公子,丞相方才刚出去,应是去了公子的寝宫。”童子回答道。
看来父君已经放他出来了。宣盛心想。兜了半天风,此时宣盛心情平静了许多,又牵着马往东宫走去,心中五味杂陈。不多时,她看到东宫门前一个小小的蓝色身影,端正地跪在门前,又不由地心中作痛。
侍卫看见宣盛回来,连忙行礼,上弦也转过身来,躬身一拜,动作摇摇晃晃。
“不进屋去,在这里跪着做什么?”她冷着声音问道。
“向公子请罪,未得允许,不敢擅自入内。”他的声音虚浮喑哑,身体与声音隐隐作抖,仿佛真的受过酷刑似的。
他惯会行苦肉计,不过是看准了她会心疼。宣盛心想。为了让她放松警惕,她能挨鞭笞水刑,也能拔掉自己的指甲,现在又一身单薄素衣,湿着头发跪在她面前。宣盛不禁想摸摸他那湿哒哒的脑袋,又想到刚骑马回来,手上不干净,便收回了手。
“洗过了?”她问。
“恐脏了公子的庭院,不敢将狱中的污浊带来。”
“倒也不怕风寒。”宣盛说着,跨进门槛。见小家伙仍不动弹,不耐烦道:“要跪进来跪着,倒显得寡人有意刁难你似的。”
宣盛盥洗过,换了身衣服,见上弦真跪在殿内,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理他,坐到案前翻着竹简。案上与她离开时并无变化,看来那老家伙一点儿也不打算亲自出来主政,甚至是毫不关心。简策上依旧是寻常,只是宣盛看着心烦,又没有个出谋划策的人在身边,看不进去内容,于是把竹简一扔,冲上弦喊:
“你要在那里跪到什么时候?”她说着,“我养着你可不是以处罚你为乐。”
闻言,上弦挪了挪腿,还未走上一步,膝前绊了一下。他用手撑着才不至于倒下去,只是又不动弹,仿佛石化了一样。宣盛也一惊,也顾不得置气,几步来到上弦旁边,搀着他,见上弦面无血色,汗如雨下,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忙解下外衣披在他身上,把上弦揽在怀里,一边令侍女拿些点心汤粥来。
上弦意识朦胧,感受到温暖,又往宣盛身上偎了偎,手刚好搭在宣盛胸前。宣盛抓过他的手一看,见他指尖有些疮疡,看来是沾了狱中的浊气,不觉心中自责。
“叫医者来,越快越好。”她又吩咐左右。
宣盛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额头,只觉烫得吓人。
“冷……”上弦眼神迷离,侧着身子贴着宣盛的胸口又蹭了蹭。宣盛只觉气血刷地涌上头顶,按着他的手,见他迷迷糊糊的样子,又不忍心责怪。
真是可恨,这小家伙不仅善于用苦肉计,对美人计也颇为精通。宣盛心中暗想。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情难自禁地中计,无法自拔。
宣盛把他抱到她的榻上,喂了些吃食,又让他枕着她的黄杨木枕,叫人端来水,拿自己的汗巾沾湿了放在他额头上。医者来看过,说上弦一日未食,气血不足,才会如此虚弱。而这温病是旧伤处理不善中毒引起的,再加上受寒,调了些药,恐怕一时难好。
“你这小娃甚是可恶,是存心要气死寡人。”医者走后,宣盛指着上弦的鼻尖,没好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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