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在人市间孑然漂泊。
蒙灰的破烂斗篷松垮地笼罩一具瘦削羸弱的躯体,她枯瘦的双脚挂着些干涸的污秽,混杂着泥土、灰尘,和被磨破的脚掌渗出的血。
人们从她身边经过。人们从她身边路过。
她走在傍晚街道唯独清净的一线,消磨着她所剩无几的体力和时间。
入夜,市集的商贩将些渣滓打包,丢在无人问津的巷道。他瞥见灰袍下露出的灰白的脚踝,他视而不见转身离去。
流浪者自有尘土作棺椁,风啸声送葬。人们各自行走在自己的命运中,不需要做些无谓的牵挂。
有细瘦的双腿在宽大的斗篷下错动。被斗篷遮蔽面容和身形的少年怀抱着装满的纸袋在夜色下奔跑,掠过寂静的巷口,又在稍后回退张望。
“他”踌躇着迈出一小步,懦懦怯怯地收回。
“他”紧紧环抱着纸袋,转身继续他的奔走。
蝇虫在废弃物间跳跃,延顺干燥的踝胫攀爬。它心满意足地在透着腐朽的栖息地上休憩,摩挲着跗节做就餐前的祷告。
食腐者聆听着生命的晚钟,等待有一个破败者在流逝的时间中发酵,糜烂作惑人的佳肴。
风鼓动着布帛,轻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在这边——应该是在这里的……”
蒙着斗篷的赤足的少年犹豫着徘徊,不安地将斗篷抓紧,匆匆跑过几步,旋转着张望。
“不要急,基纳。慢慢来。”
成年男性的声音低沉稳重。男人不紧不慢跟随在少年身后,止步在巷口,看少年不关矜重地跪伏在污秽的地面,从中翻刨出一具枯瘦的躯骸。
“——啊,还活着的。”少年把那躯骸扶到怀中,试探她的鼻息,回首仰望身后的男人惊喜地说道,“先生,她还活着的!”
“……是吗。”被少年尊敬称呼的男人粗略地打量少年翻找出的孩子的模样,容色淡淡地颔首示意,“走吧,该回去了。”
“好的,先生!”
被唤作基纳的少年伏在地上,动作娴熟地将毫无知觉的少女翻到后背,拉紧她身上破烂的斗篷将她兜住,拉过两端在胸口系好,小心地托着她双腿起身。
“……好轻啊。”基纳喃喃说着。“他”稍稍侧头,少女微弱的呼吸缓缓扫过脸颊,“好轻啊……”
“基纳。”
“是,先生!”
基纳背着少女追上在远处驻足等候的男人。“他”保持着恰当的距离跟随在男人身后,直到沉重的铁门在身后闭锁,男人走入正对面的大门,庭院中再没有人看顾“他”的脚步。
……
意识浮在一片空白之中。艾妲丝撑着眼,依稀望见一颗巨树的雪白骸骨。
她合上眼,由意识自由地上浮,那些不真切的感触被遗忘在身后沉淀,使她回忆起那些尚不急于遗忘的真实。
……这里是……哪里?
艾妲丝合上眼。她太过疲惫,疲惫得难以维系清醒的意识。
她需要休息,等待无法继续支撑的器官在衰败后复苏,支撑她在回光返照的状态下,进行在这样的身体条件下弥足珍贵的有限活动。
她却听到脚步声。她感到有手臂在她颈后穿过,为她撑起身体。她的脑袋悬吊的布袋般摇晃,被细瘦的肩膀支撑,得以使呼吸顺畅。
“喝点水吧。喝得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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