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金谷园四野的冰融了,草绿了,小鸟在山上树丛中欢快地呼朋引伴,但园里却少了已往的生气。想孙登被杀之前,这里哪一天不是高朋满坐,哪一天不是歌舞升平!
园中央的红亭,宋伟形只影单,抚弄着一只绝美的玉笛。她没有吹,因为没有了吹的兴致,更没有了听众。她只是在想,这里本该是绿珠姐姐抚琴的地方啊!可姐姐一走,把本来投奔姐姐的她一个人坐在了这里。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灵魂深处的一种卑鄙和龌龊,于是想念起自己的姐姐来,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亲姐姐,心里萌生出回长江边的想法。但很快又打消了念头。这地方实在是美呀,人生苦苦求索的不就是这些吗?更何况,江边已没有了她的亲人。
石崇和潘岳从外面走进了金谷园,宋伟老远就看见了他们,起身离开红亭,隐身于她的梳妆楼里,不再出来。
红亭里很快上了酒菜,石崇和潘岳分宾主入坐。入坐后,谁都不吃不喝,也不言语,两人各自郁闷地对视。
一会儿,潘岳欠欠身说:“真是人间仙地好景致啊!”
“潘兄,小弟可没有你这心思啊!宋伟来了,绿珠走了,走到我想起来都害怕的人身边去了。”石崇哭丧着脸。
“老弟,你以为老兄就不怕这女人?没法,是男人又怎么样,只得顺应,要不,不声不响,荣华富贵,甚至小命都没了。”
“潘兄,此时不说这些,来个一醉方休。醉后再来听宋伟的玉笛,听后再来想想,如何对付这个女人,直到想出个法子为止。”石崇说到这儿,表情全是害怕。
潘岳喝了一口酒:“老弟,真害怕吗?”
“说实话,绿珠走后,小弟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害怕过,寝食难安,度日如年啊!”石崇说。
“是想绿珠吧?”潘岳调侃道。
“别笑话小弟了,现在小弟是有情也不敢动啊!真后悔当初买了她。”
“算了吧,天下名士谁不艳羡你,特别是现在,能左拥右抱绝代双娇,大小乔也不过如此!”
石崇有些得意,更多的是担心:“潘兄,皇后宠着绿珠,就是老弟头上悬着的一块巨石。”
“可在别人看来,老弟可是大树底下好乘凉。皇后会爱物及乌的。”
“皇后是大树不假,宋伟来后,大树底下不长草了。”
潘岳点点头:“老弟担忧不无道理,我也总感觉皇后娘娘没用正眼瞧过我们。”
“问题是这天下虽说是司马的,但掌握天下的其实是皇后!我们得想办法从皇后娘娘那里求得富贵呀!”
“谁说不是。可有什么办法,现在大红大紫的是张华!实在不明白,狗屎一堆的张华,到底有什么法力,能迷住皇后娘娘?”
“哎,潘兄,小弟有一个办法也许能让皇后娘娘看重我们。”
潘岳有了点精神:“说说看吧?”
“皇后娘娘也是女人。是女人就会有欲望和嗜好,投其所好,让娘娘高兴,娘娘就一定会信任我们,那时我们才会有大显身手的机会。”
“皇后娘娘有什么喜好呢?”潘岳问。
“是啊,皇后娘娘有什么喜好?她不缺财富,不缺地位,更不缺权力。那她到底缺什么呢?绿珠也没说她有什么喜好啊!”石崇紧锁眉头。
“哎,有了。”潘岳一仰脖,喝了一大口酒,脸上又神气又兴奋,“老弟,如果没错,皇后娘娘一定需要一个健壮的男人。”
“需要男人?”石崇有些疑惑。
“老弟呀,皇后是女人,矮、黑、胖不假,但正当壮年,精力充沛,而陛下身边美女如云,不会理她。她身边聚集的是女人和一些不实用的黄门。所以,我敢断言,皇后一定需要男人。陛下懦弱,皇后也一定不惧怕接受男人。我们如果能找到一个健硕如公牛般的男人,以一种理由能留在她身边,只要能过上一夜,我们就能大红大紫。到那时,我们不仅能居二十四友之首,也不把张华和赵王放在眼里了。”
石崇明白过来,觉得这是一件既有效又容易办的事情。但细一思忖,又皱起眉头:“潘兄,这男人可不好找。”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潘岳开心地说。
石崇哈哈大笑:“潘兄真会开玩笑,我宁愿去死!不过,你到是天下第一美男,可以去试试的。”
“就怕看见皇后,举不起来罗!”潘岳也大笑。
“说正经的,能找着这样的男人吗?”
“别担心,好找,太平盛世,这样的男人多的是。真正要考虑的是,这个男人最好无牵无挂,不会因为进宫而闹出什么动静来。如果这男人进宫后,闹了个沸沸扬扬,一传开,就会偷鸡不成倒蚀米了。”
“是是是,还是潘兄想得周到。”
“石老弟,给你一个任务,春天到了,皇后一定会挑一个好日子到郊外游春的,把皇后游春的时间提前一天告诉老兄就行了。剩下的事由老兄去办。”
“就这么简单?”
“你以为会很复杂吗?”
“这就好!”石崇端起酒杯,心情十分释怀,“对付女人,你最在行,要不,如何会有这吃不完的瓜果,潘兄,爱听笛吗?”
潘岳神秘一笑:“美人玉笛,潘某早有耳闻,只以为是石老弟独享,难道我也有如此厚福?”
“这样说就见外了,我的就是潘兄的。小弟可还记得潘兄的一句话:‘白首同所归’啊!这话让小弟感动得要掉泪。”
“谢石老弟抬爱,潘某翘首期待!”
石崇得意地拍了一下巴掌,宋伟捧着玉笛,款款而来。
潘岳心醉神迷,心里想:“女人之间为什么有如此大的区别呢,石老弟知道我这是望梅止渴吗?事成之后,该想到分我一杯羹吧!”
贾南风笑着说:“人这东西,春天一到,春心就萌动了。”
说得绿珠她们心里痒丝丝的。
贾南风又说:“选个晴好日子,本宫带你们踏青去,一年四季闷在皇宫,不知天地万物之兴替,活得也没什么滋味。”
绿珠说:“娘娘骑过马吗?”
“怎么,珠儿想骑马?”贾南风反问。
“不是的,绿珠是骑过马的,知道骑马行在春天一望无际的草甸上,风吹发舞,是别有一种享受的。”
“真的?”绿珠的话让贾南风向往起来。
两天后,春日把人间料理得舒舒服服,贾南风一行出了皇宫。
贾南风说:“以前总是出南门,今天本宫想到东门去看看。还有,别忘了告诉徐妈,把本宫的小公主也带上,让她出去嗅一嗅地气,晒一晒春日。”
安车出宫后,向东门外驶去。
东门外,最引人注目的是王戎的李园。
春天,李园花开,高低起伏的小土丘上全是开满李花的黑翠的小李树,微风里夹着李花的淡香、嫩草的幽甜、沃土的咸腥,特别养人的神。
贾南风驻足东门外,高兴地“啊”了一声,向前疾走几步,靠在小土丘一株李树上得意地笑。一只小飞雀从她旁边“腾”地飞起,她兴奋地伸手一抓,抓了个空,人却顺着土丘滚下来,把绿珠她们惊出一身冷汗。她们飞奔到贾南风跟前,贾南风自个儿爬了起来,嘴里衔着几根嫩草:“不这样,尝不到春草甜,闻不到春花香。”
绿珠把贾南风扶起。陈舞、承福拍掉她身上的泥土。绿珠说:“这样很危险,还是走走看看吧!”
贾南风说:“你说骑马过瘾,骑马不更危险吗?”
绿珠噘起小嘴:“娘娘乃金玉之身,绿珠算什么,摔破摔坏无所谓的。”
“谁说无所谓,本宫心疼着呢!”几个女人都笑起来,向前面走去。
她们走出东门很远,兴致还很高,不知觉穿过李园,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田野。田野上有犁田的农夫,甩着长长的牛鞭,哼着悠扬的哩曲。贾南风看呆了,说:“这天下真美呀!”
这时,一个年轻的农夫牵着牛,背着犁,从她不远处走过,后面紧跟着挎篮的妻子,妻子篮里装着空的陶壶陶碗,两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一会,男人回过头来,说上几句,妻子也闲散地应答几声,然后一起笑。贾南风自失了,也跟着笑起来,恍惚之中,她看见了阿能,看见了阿能在对他笑。
“本宫的阿能!”贾南风说,但谁也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给你生了个女儿,你永远不会知晓。”贾南风这下没说出声,在心里想。
“你还好吗?”贾南风又咕咕嘟嘟。此时她有了一种渴望,一种想和阿能在一起的渴望。“回宫后,定要程璩再找回阿能。”
“阿能也有家呀,也是背着犁牵着牛,后面跟着妻的幸福的人啊!我怎么忍心让他们一家都悲悲切切。”贾南风想到这儿,踏青的兴致少了好多。
董猛从后面追上来:“娘娘,石大人和潘大人求见。”
贾南风回过神:“见吧!”
石崇和潘岳赶上来小心地拜过贾南风。潘岳说:“娘娘,微臣得知娘娘今日春游,为了给娘娘助兴,特别在东门外的一处空地上备了一场赛马会。不知娘娘是否有兴趣观赏。”
“赛马会?”贾南风看了一眼绿珠,“好玩吗?”
石崇不敢正眼看贾南风和绿珠,低着头说:“骑手有很多健壮的胡人,有上等的马上工夫,应该是有看头的。”
“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多谢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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