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冰自从选上了校花,身边不缺小跟班,田梦从来弄不明白,那些没事跟在李言冰身后的人一天天在干嘛。刚选出校花的时候,李言冰那挺直的身板,那骄傲的神情,似乎都能听见她内心的欢呼。她把田梦当对手,可田梦从不掺合这些事儿。
李言冰不喜田梦,田梦心里早就明白,正像她也不喜李言冰一样。李言冰觉得田梦努力的样子是装,田梦认为把时间都放在社交上是蠢,李言冰觉得田梦和男生的交往叫不要脸,田梦觉得李言冰和男生的交往叫不正经,只不过一个表现出来,一个藏在心里。
田梦以为忍让能换来和平,实际上,一味的忍让便成了软弱,但下周五她又能去赴约吗?
这真是个糟糕的午休,根本没法好好休息,睡不着,田梦细细思量这件事情。
打架这事儿,田梦不仅不喜,甚至可以用厌恶来形容,沟通已经不太可能,看李言冰那样子,沟通只会换来羞辱;再退让也不可能,退无可退;不赴约只会沦为笑柄;打吗?
从身高上来说,李言冰比田梦高,田梦在推李言冰的时候心里本来就窝火,真的一打一的话,田梦的胜算并不大,何况还有小跟班,人多势众,又不得不考虑,一个人挑战一群人,让田梦吃下熊心豹子胆,她都不敢孤身一人去挑战群架。叫人吗?田梦哪叫得到五个人,自己的朋友们,大多不是打架的料,李言冰如果叫来她男朋友那帮人,那才麻烦,田梦的男性朋友们,看上去也不像是打架的料。可怎么办呢?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田梦直犯愁。
下午的英语课上,英语老师叫田梦起来回答问题,田梦面无表情,无精打采地回答:“Sorry,I don't know.”她明白章老师只是想提醒她,让她集中注意力,她很少因为一些事情影响上课,但这次,心情不好。
唐宛婷下课戳了戳田梦,“走,上厕所去啊。”
什么,她没听错吧,唐宛婷才不屑于像其他小女生一样手挽手三五成群地去上厕所呢。
田梦转过去,看着唐宛婷在挑眉,就知道她压根不想上厕所。
田梦起身,唐宛婷一只手搂在田梦肩上,小声地说:“我们宿舍那谁说你和李言冰中午打架了,下周五李言冰约了人要打你是不是?”
田梦一只手握住唐宛婷搭过来的手腕,低着头,边走边说:“中午只是互相推了一下,没打呢,她确实说了她要去找人,让我周五放学在校门外等她。”
她们走到了教学楼前的花园。花园里,一排排灌木整齐地排列着,它们枝繁叶茂,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呈现出标准的几何图形。花园与石栏之间的水泥路上,铺上了小小的圆石子,不同颜色的石子整齐排列,成了弯弯的曲线。灌木下小路旁,石砌的围栏里,种满了粉色风雨兰,稀稀疏疏地盛开着。茂盛的狗尾草见缝插针地生长着,纷纷探出来,不时摇晃着尾巴。暖暖的阳光下,植物们在缓缓呼吸。
唐宛婷侧靠在花园的石栏上,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田梦,说:“哎,你中午就该打她,她也不至于那么嚣张,或者在那边喊我过来,我倒是想打她,还找不到理由。”
田梦手放在石栏上,低着头,说:“我本来不想推她的,是她先把我的书扔掉,先推的我,我才推她的,而且,她从其他宿舍叫了人过来,你们宿舍那谁和你们宿舍对面的,都是我们班上的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真打起来,当时真打起来也打不过的,陈子文把她们赶走了,关上宿舍门才没打起来。”
唐宛婷一下子激动起来:“宿舍门都关了,正好打啊,当时就打,也不至于等她叫人吧。”
田梦苦恼:“当时也打不过。”
唐宛婷吃惊:“三打一都打不过,怎么可能嘛。”
田梦看着唐宛婷:“不是三打一,真打起来是一打一,覃知瑶不会帮我的,陈子文那样子你也知道,我和她加起来不一定打得过李言冰,而且,她能把其他人赶出去,很不错了,我已经很感谢了,真打起来,也不会叫她帮我打的,她也不敢动手,她看着比我弱多了。”
唐宛婷说:“一打一也有胜算啊,不过覃知瑶倒是真看不出来不站你这边,你知道她能打,但为什么不帮你不?”
田梦虽然明白别人没有义务帮她,但对覃知瑶还是有点失望,她总觉得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情分的。
田梦说:“我觉得是因为骆时安吧,她喜欢骆时安。”
唐宛婷说:“我还以为你傻呢,看来你也不傻。”
唐宛婷嘴角似笑非笑,田梦看着她,阳光照在她的皮肤上,脸上细细的绒毛泛着光,脸上线条在光影的勾勒下,让她的脸精致得像洋娃娃。头发也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泽,风轻轻拂着她额前的碎发。眼神中满是对一切的无畏,好似一只特立独行的野猫,狡黠而又危险。
田梦无奈地笑着:“我担心被打傻才是真的,我在想该怎么办。”
唐宛婷情绪激动:“这有啥好担心的,你去把她叫出来,我们两个先把她打一顿,然后威胁她,敢叫人,等其他人不在的时候,见她一次打她一次。”
田梦想了想,她欲言又止,深思熟虑后,说:“我俩打她一个,真打伤了,周老师看不出来啊,被他修理更惨吧,而且,肯定要挨处分的,还要全校通报,我不想挨处分。”
唐宛婷轻抿嘴唇:“你不打她,到时候她在校门外堵你怎么办?那时候就是她打你了。到时候你想怎么办?”
田梦苦思:“不知道,她男朋友是混混,找来了,我才麻烦。”
唐宛婷义愤填膺:“在校外解决也不是不可以,在校外解决挺好的,我叫我哥喊几个工人带些木棍,教训一下他们。”
田梦想笑,又有点气,看着唐宛婷:“谢谢你哦,但把社会上的人牵扯进来,这就是另外的性质了,控制不好,就出大事了,也不能这么干。”
唐宛婷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她在家排行老三,父亲开了一个煤矿,她引以为傲的哥哥在帮他爸爸管理煤矿,她在家是最小的,谁都惯着她,唐宛婷说这话可不是吹牛,田梦知道,她真能叫一帮人来。
唐宛婷耸耸肩:“那你准备怎么办?等着被打啊?”
田梦十分困扰,说:“我不知道啊,还没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快上课了,唐宛婷随手摘下一根狗尾草,拿在手里把玩,他们慢慢走回教室。
正上着课,骆时安传来了小纸条,“允泽给我说,李言冰下周五要找人打你啊,是不是真的?”
“她是说过这个话”,田梦传了回去。
夜晚在校园慢慢降临,月亮不知道躲哪里去了,零星的珍珠在夜空闪烁。所有的树木像是披上了黑色的斗篷,与如山般沉默的建筑物一同隐于黑暗之中。田梦坐在灯火通明的教室中向外看去,看见了黑色的忧郁,黑色的宁静。
夜色深邃,铃声刺破了满世界的静谧,校园瞬间活跃起来了,校园中一排排昏黄的灯光像一个个站得笔直的士兵,一行人在灯光的注目下,走向学校食堂的夜宵窗口。
这个点来吃夜宵的人很少,走读生忙着回家,住校生大多在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才会来吃夜宵,田梦很少吃夜宵,除非来不及吃晚饭,才会晚上下课跑来吃夜宵,今天晚上也是骆时安请客,田梦就拉着唐宛婷一起跑下来了。
骆时安点了烤串,炸鸡腿和橙汁,他没有饭卡,只能付现。田梦倒是没什么胃口,她很少在晚上吃东西,慢慢吃着烤串。唐宛婷大快朵颐,看着田梦鸡腿没动,就毫不客气地说着:“你的那份不吃,我帮你吃了哈。”
邱允泽边吃边喝边说:“其实我也可以帮忙的。”
骆时安吃着串,问:“你敢不敢打架?”
唐宛婷还没等田梦回答,语气中透着迫不及待的激动,带着笑,还有一丝讥诮:“切,她敢个屁,她敢打还能让别人有机会去叫人啊,当时就该打得她满地找牙,问她还敢不敢叫人,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田梦也自知造成现在这种局面,有一部分原因确实在自己,那叫她打人,她万万做不出这种事,就啃着串,淡淡地说:“我又没打过人,推她一下都是迫不得已,她先推我的。”
“你看,有唐宛婷这种气魄,她都不敢惹你。”邱允泽说。
“现在最好是喊你爸来学校跟周扒皮说这个事,不然她真的喊人来堵你就麻烦了。”骆时安吃相豪放,还不忘出谋划策。
“我爸不准我早恋,说十八岁上大学以后才可以,她乱说怎么办?”田梦此刻心情平静,又毫无顾忌,一脸茫然地看着大家。
唐宛婷立刻发出了“哦~”的怪叫声,似是恍然大悟,用眼神上下打量田梦。
骆时安还没咬下串上的肉,就轻轻一笑,低下了头,再抬头,脸已经泛起淡淡的红晕。
邱允泽垂下眼眸,肩膀微微下沉,好似心里叹了一口气,吃着东西,面无表情,不说话了。
“那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看看。”骆时安说。
“要不直接告诉周扒皮吧,我看周扒皮可喜欢你那股拼命三娘的劲儿。”唐宛婷说。
“怕是作用很小,她可以不承认,说开玩笑的,还没打的话,周扒皮顺便教育一下,她装得态度好点,也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邱允泽说。
“允泽,我们该回家了,剩下的你们两个带回去吃吧,我再想想办法。”骆时安站起来收拾东西。
“我们应该要晚点进教室,不好带进去,还是你们带着吃了吧。”田梦帮着把东西递给骆时安。
铃声响起,邱允泽和骆时安,带着没吃完的夜宵慢悠悠走出食堂,边走边吃,一步步走向校门的方向。
田梦和唐宛婷撒开腿跑得飞快,她们赶着上最后一节晚自习。
铃声结束了,她们才冲到教室门口,班主任正在清点人数,田梦喘着气,轻轻喊一声:“报告。”
周老师什么也没问,点点头,她们静静地走向了座位。
晚上,她再次做起了噩梦。那片迷雾森林,那团讨人厌的漩涡状的乌云,总是追着她跑,最后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她跌倒了,梦才醒。梦醒,精疲力竭。
太阳正例行公事,懒懒地爬上来,几缕晨光映照在校园中,清脆的鸟鸣声不时响起,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清香,青草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宛若碎掉的星辰,新鲜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新的一天应该有崭新的希望,田梦心想。
有时候世界很小,小到一转身,就见到不想见到的人,来影响她刚刚舒展的心情。
这个明媚的上午,她们抱着课本走向微机室,正碰上武千山从微机室出来,田梦先是一怔,很想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武千山一见着田梦就挥着手高兴地跟她打招呼,田梦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有点不自在,但也挥着手回应他,表现得还算镇定,等走到田梦身边,他叫住田梦,“嘿,田梦你等一下”。
田梦让唐宛婷先进去。
微机室与外面的道路由短短的石桥连接,石桥的旁边,是小花园,花园里高树掩映,树梢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石桥一半暴露在阳光下,一半躲藏在树荫里。
他们站在石桥上,等大部分同学都走了,他开始问田梦:“李言冰是不是说要打你?”
田梦小声的“嗯”。
他低着头,脚不停地戳地板,突然抬起头,“其实这事儿很简单,你跟我在一起的话,没人敢欺负你。”
田梦看着他,渐渐地已经没有了之前害怕的感觉,第一次正视一个人的心意,她诚恳地说:“谢谢你,这件事情应该可以很好地解决,我觉得你人挺好的,不过,你还是追追其他的女孩子吧。”
他的嘴角出现一个小小的弧度,轻轻一哼,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在嘲弄田梦,还是嘲弄自己。轻轻挥一挥手,一转身,刮起了一阵冬日寒风,田梦看着他在阳光中的背影,有一点孤独,一点骄傲。
田梦不是相信自己,她是相信骆时安,她在等。
骆时安给她写了一封长长的信,里面全是他的计划。
真是令人瞠目结舌,骆时安连周扒皮都敢考虑,还有谢思南,田梦有点疑惑,这能行得通吗?谢思南会帮忙吗?
看过覃知瑶的态度,她现在本能地思考,谢思南愿意帮她吗?谢思南的心事田梦也是懂的,都是女生,便能很容易地看穿女生的心事。
田梦疑惑地看着骆时安,骆时安肯定地点着头,让她试一试。
接着,班主任就在课上宣布了谢思南因为手上事情太多,忙不过来,把班级纪律这块交给了田梦,田梦当班委这么久,第一次知道自己明确的职责是什么,以往她都是等谢思南把活儿给她,她才有活儿干,没活儿就享清闲。这回还真有点不适应,但她必须尽快适应,不能辜负骆时安的好意。
不过她很好奇骆时安是怎么跟谢思南说的,她是帮自己,还是看在骆时安的份上?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田梦按照骆时安的计划稳步实施,每天的违纪名单里,都有李言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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