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正西说:“熟人,谁啊?”
林良生说:“我看见了李江鱼。”
莫正西:“李江鱼?”
林良生说:“是的。李江鱼的背影,我再熟悉不过了。我们在‘临训班’一起打篮球时,我就发现他有点儿扛背。那天,这个扛背的背影一直在我前面晃悠。我追了很久,他们上车了。我没追上。”
莫正西说:“也许你看错了。李江鱼虽然有个在汪伪政府里给人开车的姐夫,但他不至于去刺杀军统里的人。”
林良生说:“李江鱼在临灃特训班被轰走了。他肯定是心怀恨意。唉,你说益阳云舒这样心高气傲的女人,都能被他给哄骗了,最终竟然还帮着这个死对头逃跑了。所以,我劝你,不能再被李江鱼的表面给蒙蔽了。”
莫正西没有说话。
林良生又说:“好在你为益阳云舒佐证。不然,她可能也会被轰走了。虽然,她有益阳立春教官这个靠山。但你发现没有,他们兄妹俩有很多的不协调。”
莫正西说:“什么叫不协调?他们一个教官,一个学员,当然不可能像咱们这样‘协调’了。”
林粮食说:“唉,我不是说这个。其实,李江鱼也看出来了。还是他有一次跟云稚藜嘀咕时,被我听到了,我后来也特意留心了一下。果然,发现他们一个喜欢吃辣椒,往死里吃的那种。好像不辣出个天老地荒都不甘休的那种。益阳教官是不是这样,他把食堂的辣椒偷偷带回去,做了几罐头瓶子的剁辣椒。有一天,食堂的挂面寡淡的很,我还跟他要了几口剁辣椒。味道还真不错。”
莫正西说:“益阳教官是湖南人,那肯定爱吃辣椒。他们湖南人都爱吃辣椒的。”
林良生说:“不对。你发现益阳云舒她爱吃辣椒吗?没有。大家伙都说,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益阳云舒吃过辣椒。她从来不吃辣椒,挨都不挨。倒是看见她几次偷偷吃京果粉子,一种超级甜蜜的粉子,她到开水房去冲这种甜蜜的京果粉子时,开水房里满屋飘的都是甜的发腻的香味儿。但益阳教官不吃这玩意儿,还把益阳云舒给他冲的这碗甜蜜的京果粉偷偷送给了京巴。”
莫正西知道京巴是临澧特训班门卫养的一条狼狗。
林良生说:“她接到任务到了上海,怎么那么快的融入了。这你就没有考虑过。为什么?我一个安徽阜阳人,都没这么快适应过来。”
莫正西说:“好了,我们不要去猜想他们兄妹俩的事儿了。我跟哥哥也有不同口味儿,我喜欢吃咸一点的,而我哥哥喜欢清淡的。我常常瞒着哥哥偷偷加盐。”
林良生没有接莫正西的话,喝了一口酒,突然冒出一句:
“益阳云舒她怀孕了。这事儿,要命就要命在这儿了。孩子就是她将来的软肋。咱都不应该有软肋。唉。还有那个云稚黎,你们还有联系吗?”
在林良生说这句话时,莫正西那口酒被噎在了心口,不上不下地让他一阵烧心。他答应过哥哥苏问湖,一定要负责“保护好”云稚黎。可这云稚黎果真像哥哥说的那样,她是一只不受束缚的格查尔鸟了,每次眼看就要抓住了,她一个激灵就又飞走了。
莫正西说:“没有。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你见过她吗?”
林良生说:“没有。听说她去了青岛站,但后来又听说她去了杭州。倒是那个李江鱼总被他们追来追去的。我说的是抗日分子和军统的,甚至中共都在追杀他。”
莫正西说:“哦?有时想想会觉得奇怪,‘临训班’时,校长只是严加批评了李江鱼。批评他的由头是去撩逗一个常德妹子,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校方只是批评了他一顿后,并未怎样严重处置他。后来,是他自己果断离开了。怎么就成了被‘临训班’给轰走的说法。后来,我倒听说,他帮日本人做事儿,干了不少为日本人做的大事儿。听说了吗?但有人去追杀李江鱼,他们去了一波人,又去了一波人,而那些追杀李江鱼的人,却一个一个再也没有回来过?”
莫正西说这些话时,觉得自己一直很纳闷的这件事儿,想的头都疼,不想再去想了。他说:“好了,兄弟。人各有志。咱兄弟俩难得相聚,就不要想那些糟心的事儿了。来吧,喝酒。”
林良生说:“那就喝吧,喝个痛快。”
莫正西看着灯光下林良生脸上这道几乎盖过全脸的疤,他说:“如果,不是你过来扑到我。那颗炸在你脸上的弹片,应该会落在我的脸上,或头上,或者要命的心脏。”
林良生说:“因为,我们都不是孬种,我们谁也都不是软蛋。换着你,你也会像我这么做的。在后面看的真真的,炸弹飞过来时,你还在忙着上子弹。”
莫正西朝干涸的喉咙眼里倒了一口酒。看着醉意朦胧的林良生,他想到了云老爷子曾在酒桌上说过的那些话,云老爷子说“要想造好一条船,除了要选上好的木材,还需要选到货真价实的好麻灰呀。选择好了木材和麻灰,造起来的这条船,才能经得起大风和大浪。”
那天他们喝的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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