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剑盘着时下流行的灵蛇髻,也就是把头发梳顺束好后,卷得像蛇的身子那般,再用工具立在脑袋上。雨剑的身份还不好说,不是大家小姐,也不是王府仆役,但不管怎么样,反正她此时还未许嫁,因此得在髻底多卷两圈布以做支撑;至于发簪,那是许嫁之后才能插的,所以发簪在很多时候是一种定情信物。
萧祥比划了一下,觉得这根发簪虽好,却敌不住雨剑的头发乌黑亮丽,暗色发髻在头发的笼罩之下完全没有存在感,于是换了一根米白色的。
“这是什么做的?”萧祥问。
“回公子,乃是鱼骨。”
这根看起来不错,尾部呈扇弧形,中间一大二小三处镂空,打磨还算光滑,“怎么卖?”
“公子若是喜欢,五十文即可。”
“嗯,掏钱吧。”
“我没带那么多啊。”雨剑委屈道。
萧祥一脸难以相信:“不是吧!你都穷成这样啦?”
说起来,萧祥还真没问过雨剑的薪资待遇。
“不是...平时也没地方用钱啊...”
这就尴尬了,莫非所谓的“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便是这个意思?
“公子,物换也可以。”妇女能从两人的服饰中看得出来,他们并非穷人。
“那不行,咱们得等价交易。”萧祥摇摇头,自己和雨剑身上的东西哪样不比那根发簪贵重?自己腰间佩玉估计能买十好几个仆役。礼可以不送,亏却是不能吃的。
“哦...”妇女失望地叹了口气。
“这样吧,明日你拿着发簪去桂王府找她,她叫雨剑。”
——
知道雨剑身上只有三枚钱币之后,萧祥彻底失去了逛街的兴趣。事实上萧祥和雨剑都没搞明白,三枚钱币已经不少了,毕竟雨剑带的是直白五铢,相当于后世的百元大钞。而那妇女要的“五十文”则是乱七八糟的前代旧钱,相当于后世找补的零钱,一枚直白五珠能换几十上百枚旧钱,具体情况不仅要看用的是哪种钱,而且还要掂一掂分量,毕竟假钱也很多嘛。
还好没过多久,萧良找到了他们俩,说是军士已在西门集结。
法相寺位于城外西二十里处,路途有些远,萧祥没有步行的雅致,出了西门直接上车。
萧良知道雨剑现在是仆役,以后却可能会是王府内室,至少是之一,因此没有怠慢于她,也给她安排了一辆二牛车。至于令狐居,萧良还没搞清楚他的身份,暂时让他骑牛。
为什么不是骑马?因为当朝对于马匹的使用有着严格规定,好马要送去京城让皇帝进行再分配,劣马也得优先送给前线和驿站,地方并没有处置权,不是说想给谁骑就给谁骑的。
当然,规定是一回事儿,实际操作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事实上各个家族的部曲中都有一定比例的骑兵。而地方军更为夸张,比如萧达现在就有千余匹马放在山里训练。
桂王私养骑兵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萧达自己不好声张,因为皇帝只给了他五十个骑兵名额——马匹还得自己去找,皇帝是一匹也不愿意给的。
路上无聊,萧祥掀开帘子找萧良聊天:“良叔,你跟我父王有十多年啦?”
萧良无妻无后,对这个世子如同自己的孩子,不然萧达也不会放心让他跟在萧祥身边。萧良笑道:“十四年。”
“这么些年里,以你的武力难道还不能混个中军啥的?”
“中军又有什么好的。”
“在陛下身边待着啊,升官机会也多些。”
萧良摇头:“大将军救我于敌,萧良虽不读书,却也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
“噢?说来听听?”
“那年王军败于洛口,贼军一夜而至。我为流民,被贼军裹挟至寿州,幸得大将军北上将贼军击溃,我因此得救。”
“可你不是萧氏族人吗?怎么变成流民了?”
“世子,萧氏繁衍数百年,族人何其之多...”
“明白了。良叔,如今你那宗还剩什么人?可曾得到照顾?”
“却是没有,就算有,我也无从得知。”
“唉...这世道啊...”
谈话在一声叹息中结束。其实萧祥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不然又怎么会放心请他陪自己出城?但有事没事多聊几句,总是能增进感情的。
萧祥并没有亲眼见过萧良的真实战斗力,不过皇帝在最近两个月给萧达的书信中提过几次萧良的名字,表面上说是认为萧良可担大任,建议萧达放其到外边锻炼,实际上就是挖萧达的墙角。
皇帝这招很恶心。萧达不放吧,萧良有可能会认为萧达妒忌其才能,将帅之间会生间隙;萧达放吧,王府就少了一员大将,而皇帝少了一个潜在威胁。
萧达没办法化解皇帝的招数,只能多打感情牌。正因如此,萧祥才有事没事找萧良闲扯。
萧良说的“王军败于洛口”的事情,萧祥倒是知道的,当时那个带兵的人是六伯临川王。
临川王平庸无能、贪生怕死,萧祥前主是个废物,萧祥却敢说这个临川王比前主还废物百倍!
但临川有一个天下无人能比的本事,那就是搞钱。前年他的典签官告他私藏兵器,于是皇帝亲往问罪,结果一查封才知道,临川王藏的不是兵器,而是布绢丝绵等财物,并且居然塞满三十五间屋子!其余财产,何止亿钱?临川王也有小聪明,他跟皇帝说原本打算存够四十间就送往皇宫的。
皇帝一听,立即变怒为喜,不仅不治临川王之罪,反而还大加表扬。这还没完,今年初皇帝任命临川王为太尉,也就是武装队伍总司令,几乎等同于将自家性命交给这个无耻之徒,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想到咱们的皇帝陛下如此识人不明,萧祥又马上联想到北边那位强睡后辈、刚被政变囚禁的女后,不禁暗暗摇头:南帝北后,卧龙凤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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