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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话说郭家村大户郭永槐在自己六十岁生日那天,众多亲朋好友纷纷前来祝寿。他在自家院子摆了十多台酒席,供上美酒佳肴热情接待各方宾客。正当大伙推杯换盏酒至半酣之际,一伙土匪突然冲进院子,为头的匪首小山龙举枪朝天空“啪”地放一枪,厉声喊道:“想活命的就乖乖把身上所有的钱物放在桌子上!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有人被惊吓哭了,众人纷纷战战兢兢地出手掏自己的兜,有钱人家的妇人更是吓得将身上的金银首饰卸下放在桌子上,有匪徒举着砍刀挨桌将所有物品一扫而空。同时英子领着匪徒们用砍刀押着郭永槐走进屋内,不一会匪徒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做工精致漂亮的小漆盒走了出来,有匪徒还抱出几床崭新的被褥。他们走出院子,将物品置与马背上,临走时匪首小山龙朝众人丢下一句话:“有谁敢报官,一经查证,灭他全家!”随后撅嘴吹一个响哨,领着众匪徒跃马飞奔而去。

匪徒们走后,众人方从惊恐中慢慢缓过神来,一个个面面相觑,满脸苦色。有兜里没钱的倒显露出少许幸灾乐祸的神色。自然,这顿盛筵也没留下几个人享用,大伙不欢而散。

更要命的是,郭永槐家里现有的钱财被全部劫去了,连郭永槐准备用与修渠的钱也一分不剩。幸好这次没出人命,匪徒也没有绑票勒索,与以往土匪凶恶的行径比起来,这帮土匪还算仁慈。可后来郭永槐越想越不对,如今自家的大儿子在桂系军队任团长,受了如此羞辱,怎么能连个响屁也不放一个?他越想越生气,第二天便遛马来到县府找新县长孙甫堂问罪。

到了县府大门,守门的卫兵不让他进去,他就在门前大声嚷嚷:“妈个屁!老子是桂军团长的爹!叫你们孙县长现在就滚出来见我!”

经卫兵传信,不一会孙县长就匆匆从里楼走了出来。他恭迎郭永槐进了办公室,听完郭的讲诉,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说:“胆大包天!岂有此理!现在都是民国了,竟然还敢在老子地盘上撒野!您老知不知道,这帮土匪是哪个山头的?”

“我打听过了,是老鹰山下来的。”郭永槐说。

“您老歇怒,等我办完手中的事,一定亲自带兵进山剿匪,将他们全都消灭!这个……”他朝郭永槐搓搓手指。

郭永槐立刻将一包银两奉上。

孙甫堂之所以如此决断,有他自身的考量。一是现在桂系势力强大,他不敢轻易得罪。二是想借此剿匪确立自己在龙西县的威信,以儆效尤。

这天,周义来到县城自己家茶叶铺查账。对完账后,坐下想抽根烟,发现兜里没烟了,就去到街对面一家杂货店买烟。见店主正忙着。买主是两位身穿黑色警服的警察,他们买了许多烟酒,还买了几十个用来包装饭团子的席草包。周义朝柜台上阁下钱,顺手从货柜上拿了包香烟,先自己点燃根烟抽着,然后给两位警察各递了烟,他一边给警察点烟,一边随口问道:“两位长官辛苦,看样子又得要出大差了?”

“可不是,得进山去。这土匪吃香喝辣的,可苦了我们了。”一警察顺口答道,另一警察暗示他闭嘴。

周义回到铺里,细想不秒。前几天家滨刚打劫了郭家村,难道县警方是要进老鹰山剿匪?他片刻不敢耽搁,连忙策马回到围堡,将事情报与家鸿。家鸿早先已经从周义这里知晓家滨的真实身份,经商议,决定由周义进山设法见上英子,以便让家滨事先做好防备。

这是周义第二次上老鹰山。由于驾轻就熟,周义很顺利便来到山下隘口。他怕节外生枝不想上山,就远远地朝隘口一位岗哨喊话,说自己是从濂水乡来的,找好朋友英子有要事相告。

片刻后,英子下了山。见了周义后显得十分高兴,非要领周义上山以尽地主之谊。周义说以他的身份现在不便上山,向英子交代一番后转身离开,英子恋恋不舍,一直到周义的身影渐渐消失后方才转身回去。

三天后,孙甫堂率领一大队人马悄悄进了老鹰山。由于家滨早有防范,一边在明处,一边在暗处,仗一开打,还不到片刻,不但土匪这边无一伤亡,县府这边却连伤两人。毕竟孙甫堂人多,枪械也更精良,家滨等人只能边打边撤,等孙甫堂一众人攻入匪窝时,土匪们早已逃之夭夭。

见没达到目的,孙甫堂气急败坏地嚎叫:“都给我烧!将这些茅屋和里面的坛坛罐罐全部给我烧光!”

突然“嗖”地一声,远处射来一粒飞弹击中孙甫堂的帽檐,大盖帽也被击落在地,他倏地趴倒在地上,吓得魂飞魄散。接着又“嗖”地射来一粒子弹,正中孙甫堂小腿。众官兵见势不妙,架着孙甫堂狼狈地逃离了老鹰山。

第二天,听到县剿匪大队无功而返的消息后,郭永槐害怕了。他当心老鹰山土匪会对他进行报复,卷起铺盖逃往了虔州府女儿家里。

前几日在县城因在气头上凶了旅馆女老板,事后家淮感到有些后悔。他仔细回想,上次在旅馆遭溥老二老掐绑架,这女子虽然有同伙嫌疑,但案发后在警方询问时并没有对自己落井下石。很显然,她也是被这二货利用了。当然,主要是自己还忘不了此女子身上独特的香气。

这天随马帮进县城办完事,家淮买了两瓶酒与几盒糕点,特意来到旅馆想向女子道声歉。女子见了家淮,并没给好脸色,揶揄说:“哟,好一个响当当的围堡大公子,今天被什么风给吹来啦?我这小庙可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

家淮一脸坏笑:“别介,那天是我心情不好。这不特意给你陪罪来了么?”

进了室内,见饭厅空无一人,家淮说:“看你又招谁惹谁了,人家都不来吃饭了。”

“现在是农忙季节,进城的人就少些。加上隔壁老掐的鸦片馆又关了,少了许多客源。生意不好做呦!”女子叹口气说。

“给整两菜,陪本少爷喝两杯。”家淮说完,拉女子坐在身旁。“以后我家马帮进了县城,就带人上你这里吃饭。”

女子用肩膀蹭了一下家淮,柔情地说道:小女子就等你这句话。”

酒过三巡,家淮春心荡漾,朝女子大腿扭一下。女子顿时满脸绯红,凑近家淮耳边说:今日身子不干净,改日吧。”

从旅馆出来,家淮无聊地骑马在县城溜达了一圈,掉转马头往回路而去。来到濂水镇,下马给老娘购了两盒糕点,一路往围堡而去。在接近围堡的一片草丛小路上,见前面有一提着竹篮的女子。家淮放缓了马速。女子见了家淮,笑着说:“原来是小少爷,我正要去你家围堡有事。”

放在以往,家淮连一个招呼都懒得打,可这时候家淮却下马了,他被女子标致的容貌与丰润的身姿所吸引,他晓得此女子去年才死了男人,最主要的是不久在县城旅馆女老板那里被克制住的欲望此刻又高涨起来。他用充着血丝的双眼盯着女子。问道:“你有什么事?我替你办。”

“家里断粮了,想借些稻谷。”

“别去了,我给你银子。还有,这两盒糕点你带回去给仔吃。”

家淮说完,一把抱住女子就往草丛里摁,他迅速扯开女子的衣服,露出两只圆润的奶子。女子不从,又不敢喊,两人正扭扯着,不巧被路过的几位壮汉逮了个正着。女子见来人后,顿时呜呜只哭,说是家淮非礼,家淮也不争辩。原来这几个人与女子是一个村的,也认识家淮。他们也没动手,只是骂了家淮几句,领着女子回了村子。回到家后,女子家婆得知事由,顿时破口大骂,这一闹惊动了整个村子,人们纷纷谴责家淮,说就是寡妇也不该这么弄,虽说这对男女并未入港,但也不能轻易放过这围堡的少爷。在众人的簇拥下,女子与家人一起来到围堡,聚集在大门前喊冤叫屈起来。

周义闻讯出来,听众人控诉后,他摇摇头,无奈让人请出家鸿。家鸿得知此情,顿时火冒三丈。他知道家淮浑,不曾想这次却坏到要强霸良家妇女的地步!事情闹到这种局面,看来不给对方一个满意的交代怕是下不了场了。家鸿朝郝民及众家丁大喝一声:“我现在命令你们,去把黄家淮押出来!”

众人将家淮从围堡里押出来,家鸿命下人搬来一张长板凳,又让人取来一根马鞭,然后指着女子向家淮问道:“这位女子说你对她非礼并欲行苟且之事,这是不是事实?

家淮稍顿一下,回答:“是。”

“瞧你现在,倒蛮像敢做敢当的一条汉子!可是你晓得你做得是什么事吗?是畜生才会干得出来的事!我们围堡黄家,先祖从湘楚落难,一路南寻来到此地安家落根,百十年来,无一人做出伤天害理欺压百姓的事,你今天如此卑劣下作,对得起濂水周围的百姓和祖上的列祖列宗吗?今天我要当众人的面,对你家法伺候!来人!将黄家淮往板凳上摁死!”

家鸿话完,几个家丁欲上前动手,家淮呵住他们,自己躺到板凳上。家鸿举起马鞭,一下,两下,连续不停使劲往家淮屁股上抽去,直到抽了近二十下,对方有人喊“够了,不要再抽了。”后,家鸿方才住手。再看家淮,整块屁股被马鞭抽得鲜血淋淋。完后,家鸿又当众宣布向女子赔偿白银二十两,以弥补精神损失。

事情得到圆满解决,可在家淮心里从此对家鸿埋下了怨恨的种子。

家鸿这次回围堡,除了处理黄老爷的丧事外,上司还派给他一项任务。以革命党为首的反清集团推翻了满清皇朝后,北方的一些反清势力迅速兴起,扩充人马,逐渐形成一个个强大的军阀集团。为了壮大广东革命军的力量,特委派家鸿为南方革命军赣南扩编办事处主任,在虔州府举办短期培训班,发展一大批进步青年进行思想政治教育与军事技能培训,成熟后再充实到各军队去。

龙西县老街通达客栈,家鸿在龙西县设的联络点。这天,家鸿刚送走一批经过培训的本地进步青年去往广州,见一年轻女子在客堂正与客栈老板焦急地交谈着什么。他一眼就认出此女子正是在他在从广州返赣途中遭遇过的打劫女匪,就上前抱拳说道:“这位绿林好汉,可曾记得起鄙人了?“

英子打量家鸿一番,激动地眼泪都掉出了,说:“你没失信,这下终于找到先生您了!实不相瞒,我找先生有事相求。”说完,用手去抹眼泪。

家鸿领引英子走进自己的办公间,安慰她说:“姑娘先别着急,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帮得到,一定全力相助!”

听家鸿说后,英子慢慢静下心来。从头到尾讲诉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自从孙甫堂领着县兵攻打老鹰山并捣毁巢穴后,山上的弟兄们一时居无定所,吃无口粮,这让小山虎对孙甫堂恨地咬牙切齿,巴不得立刻灭了他。小山虎还通过山下的密探了解到,这孙甫堂是个假借革命的幌子,拉大旗作虎皮的小人。他四处安插亲信,到处搜刮民财。由于孙甫堂攻打老鹰山无功而返,气得郭永槐在骂他时无意中透露出曾向他行贿五十两银子。原来孙是因为收了郭的银子才攻打老鹰山的!这更加坚定了小山虎要灭掉孙甫堂的决心。他派人下山踩点跟梢,基本掌握了孙甫堂平时的出行规律。经过周密安排,于昨天设施了袭击孙甫堂的行动。

昨天是周末,之前孙甫堂常在这天晚上会到县府附近的一家戏院观看地方采茶戏。而且总是坐在前排的正中座位。夜幕降临后,见孙甫堂前呼后拥地进了戏院,小山虎一众人经过乔装打扮后也前后潜入进去。一折戏过后,孙甫堂正兴致勃勃地鼓着掌,坐在后排的小山虎倏地起身举起手枪朝孙甫堂后脑就是一枪,按常规这一枪必将孙甫堂毙命,可在这关键时刻子弹却卡了壳。由于小山虎灭贼心切,此时他不但不跑,反而跳向前抡起拳头不停地猛砸孙甫堂的脑袋,想用拳头至孙甫堂死地后再行逃跑。此时此刻,孙甫堂四周的几位卫兵拼死与小山虎搏斗。眼见寡不敌众,小山虎一个猴跃跳出人群欲朝外逃跑。说时迟那时快,一名卫兵掏出手枪朝小山虎腿上就是一枪,将小山虎击倒在地。尽管众匪徒开枪进行营救。毕竟火力悬殊太大,最后未能将小山虎救出来。

英子说完,泪水婆娑地嘤嘤抽泣起来。又说:如果不赶紧救出师哥,师哥将必死无疑。她在县城没有其他熟人,来找家鸿也是病急乱投医,看看家鸿在县里有没有熟人,有没有法子将师哥救出来。

家鸿听后心里暗暗一惊,他回围堡第二天管家周义就给他说了家滨的真实身份。他从心里责备家滨不该如此鲁莽和冲动。他在脑子里思考营救家滨的策略和办法。思绪片刻后,家鸿心里有了主意,他凑近英子耳边,小声地交待她晚上要做的事情。

当天下午,孙甫堂来到县羁押所,他威风凌凌地坐在审椅上,令狱警将小山虎押至审讯室。

“人犯小山虎,老鹰山匪首,你一贯烧杀抢掠,作恶多端。老子上次进山围剿,想不到被你逃脱。你不但不面壁思过,竟然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刺我!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你个臭小子!想不到也有今天吧?”孙甫堂大声吼道。

小山虎被五花大绑,双脚锁着铁链,裤腿上浸出鲜血。他正义凛然,用威严又凶煞的眼神盯着孙甫堂,说:“只要你弄不死我,下次必取你的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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