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可以和众人一起赏赏这和风阁的海棠。满京城里,数这儿的海棠种类最多,开得最好。”
月姑说起话来口齿伶俐,又兼八面玲珑态度亲和,实在是个妙人。也是,坤泽宫的掌事女官,王太后的心腹,岂会是等闲之辈?
灼华微笑着听月姑说完,点了点头,柔声道了谢,便带着三姑敏毓转身向那一片海棠花树走去。
果见已有不少宗室散在各处,或坐于亭中品茶,或于花荫下棋,有凑做一堆儿聊天的,也有只专心赏花的。
不远处一棵白海棠下,靖王世子正盯着那整树的花在发呆。灼华信步便走上前去。
“雪为容颜玉为魂,花影自重芳自珍……这……”
正当靖王世子秦昊宇搜肠刮肚反复推敲,却毫无下文之时,忽听身后有一把清凌凌的声音接口道:“雪输玉魂高洁色,玉逊雪容剔透心。”
“妙!妙极!”昊宇一听不禁大喜过望,边赞着,边转身去寻那管声音的主人。
一回头却正对上一双幽若深潭的眼睛。他顿时晃了下神,似一脚踏空,跌进了这幽潭深水之中。
灼华微微一笑,翩然行礼:“宇表哥,别来无恙?”
这春风,这笑颜,昊宇的心似是一下浸在酒中,沉醉下来,又突地狂跳起来。
见昊宇半天未说话,灼华不禁露出几分不解之色。昊宇忽地想起,自上次“他”与太安郡主在围场一番相交,已是十分熟稔才是。甚至听赵湘、常梅鹤他们之言,当时“自己”和这太安表妹“军歌剑舞”,似十分地……默契投缘。
秦昊宇脸上露出了真心实意地笑容来。他心中忽而生出一丝窃喜,似是偷了别人功劳而披红挂彩的英雄。虽心中忐忑,但又实在舍不得这份窃来的欢喜。
同时又生出一份期望来,听说那王天浩已成废人,太安郡主现在仍名花无主,或许……
“是太安……华表妹。”昊宇努力作出一副自然而熟稔的样子,称呼上也变得亲切起来。
他偷眼看了看灼华,见她面色无异,于是放下心来。随后又带着几分偶遇知己的惊喜,笑看着灼华说道:“华表妹竟原来个才高八斗的才女!做得如此好诗,愚兄实在佩服。”
灼华似有些不好意思,垂眸笑道:“宇表哥见笑了。太安哪是什么才女?不过是信口胡诌罢了。”
“诶,表妹太过自谦了。刚刚那一句,简直称得上是精妙绝伦!我用雪比作这白海棠之容,用玉比作这白海棠之魂。却一时想不出如何下文,表妹竟能立时联上。
“且尤其妙的是,表妹以玉魂称白海棠,却与雪比容颜,原胜在高洁。以雪容称白海棠,与玉比品性,竟赢在剔透。
“好好好,精妙,绝妙,妙极。”
看来这靖王世子真是爱诗之人。不过随口联了一句罢了,竟连说了三个好三个妙,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灼华抿嘴一笑,抬头说道:“宇表哥果然是爱诗之人。太安这不过是些雕虫小技文字游戏罢了。若真说好诗,我倒觉得反不应限于词藻典故,立意却是第一要紧。
“立意若高远深刻此为上品。若只限于新巧倒是中品。若立意枯燥,即使词藻再华丽巧妙,典故用得再多,也终不过是以文字做戏,算不得好诗,只能算作下品。”
此番话说完,灼华便见靖王世子先呆了片刻,随后脸上竟慢慢露出一副十分动容之态,她不禁骇了一跳。
“宇表哥,可是太安哪里说得不妥?”
“不,不,不,华表妹说得极好,简直不能再好了。宇只是感叹竟能于有生之年得遇知己……”
许是觉得此话有些唐突,昊宇又忙道:“华表妹此言正合愚兄平日所想。只是现下文人莫不精工词藻,又多追求文句新奇,竟没有几人注重诗之本身的。
“华表妹如此一说,正暗合了愚兄平日所想,简直……”
昊宇话未说完,却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爽朗大笑,有人高声大气道:“大哥原来在这儿,让我一通好找!”
昊宇的心猛然一沉:那日春猎围场上“军歌剑舞”的正主儿来了。
谁知,还未等秦昊宇想出法子应对,对面的灼华却一转头正对上秦昊轩左脸上狰狞骇人的刀疤。
许是被这道疤吓了一跳,秦昊宇见她当即倒吸一口凉气,慌忙用帕子掩了口,随即掩饰着匆匆背过身去,颤着手去抚胸口。一旁的三姑忙将她护入怀中。
秦昊宇见此,心中一动,脚下没有怠慢,跨步上前挡在灼华身前。
“二弟好生唐突!虽在军中多年不懂礼仪规矩,但也应知谦而有礼的道理。怎可如此高声大气,吓坏了女眷!”
其实,秦昊宇看得清楚,昊轩刚刚分明是奔着灼华而来的。虽口中叫着大哥,可那眼中的笑意和温柔却绝不是对他。是冲着他身旁的太安郡主来的!
果然,那次春猎中,有些事是他不知道的。可惜!有些事情太安郡主也不知道!例如那次和她“军歌剑舞”之人到底是谁。
她以为是他,那便就是他,而且一定要是他!
秦昊宇看着秦昊轩逐渐变黑的脸色,却未有半分退却,只定定地站在他面前,如一堵墙,坚决而霸道地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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