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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因为心中惦记着济明大师在灵隐寺中闭关结丹之事,所以斩情以为现下既然昆仑山上已然一切安然稳妥,自己也该和忘情一起去杭州城中走上一趟了,毕竟之前在灵隐寺中一直被济明大师殷勤侍奉,现下大师已经到了修炼最重要关头,兴许自己能在一旁助上一臂之力也未为可知,济明大师毕竟是个凡人,以一百二十岁高龄修炼结丹,本就是一件九死一生之事,很难让人放心的下,因此上很快,斩情就带着忘情一起急匆匆来到杭州城中,忘情虽然对这位济明大师的事情自来即在心中无甚在意,但是只要是能和斩情在一起做些事情,他心中自然还是很愿意的,就像是一个喜欢和父兄在一起做些事情的孩子。

济明大师此时正是在灵隐寺后园宝塔中闭关的最重要关头,幸得斩情在塔外传功,济明大师得以顺利结丹,闭关完满,自宝塔中出来之后,济明大师一定要斩情圣尊在灵隐寺中闲憩一段时日,斩情以为正好可以带着忘情一起在杭州城中四下里游玩闲逛几日,也就顺势答应下来,而且若是忘情愿意,他也正好可以趁机去齐云山上一趟,斩情以为自己虽然可以算是忘情兄长,但是忘情在三界中的最好挚友,却是无情,虽然以无情的心机,他们二人更像是一对很好玩伴。

济明大师在结丹之后因为感觉到身子轻便许多,反而是越来越闲不住,经常是每日里一大早的就开始在杭州城中四处走动,总想着路上遇见什么危难事情能让自己在这些凡夫俗子面前大显身手,但是一来二去的,他却开始渐渐的觉得自己在杭州城中其实分外孤独,他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刚来灵隐寺时是十来岁,一晃却已经是个一百二十岁的人了,而且还可以继续活到五百岁,只有短短几十年阳寿的生身父母早就连名字都不记得了,但是他自己这日子却还是要一样继续过下去的,其实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一个凡人,如此不辞辛苦的修炼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能比父母亲人在这世上多活上几百年的吗,可是像他的父母亲人一样一辈子一辈子的在六道轮回之中生老病死又有什么不好,修炼修的在这世上孤身一人的自己过自己日子,去到大街上看看,一切全都变了,自己说什么街上的人听不懂,街上的人说什么自己也听不懂,人终究不是神仙妖精,终究只该活在和自己年岁相当的那一辈子人群中间才算是幸福的啊,虽然人一到了四十来岁时,就开始分外怕死,自己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加紧修炼,只希望自己能够在这世上活的更久一些,但是现在,知道自己可以活五百岁时,他却反而一点也不怕死了,而是更加惧怕要一个人孤独的长久活在这个自己已经越来越不认识的杭州城中,自己同辈人中早已经死的不剩一个,那些后辈晚辈小辈虽然很敬重自己,却是连一个愿意和自己说几句话的都没有,也是,他们和自己本就不是一辈人,自己喜欢的吃食玩意他们连听都未曾听过,他们喜欢的吃食玩意自己也是一点念想没有,所以说起来,凡人虽然怕死,但是也着实是不该如此贪图长生,自己现在既然已经结丹,那就是可以元神出窍自行夺舍的,既然无意长生,还是继续在人间当个生老病死的凡夫俗子才好……

……

……

虽然这段时日里一直在杭州城中闲散游玩,漫步闲逛,但是因为忘情其实自来不是很喜欢待在灵隐寺中,所以斩情也就只能陪着他一起住在望湖楼左近一条长街上的一间云锦客栈中,客栈中人来人往的,其实也很不清净,但是斩情知道忘情本该是多在这样的地方经历一些凡尘俗事的,也就一直陪在客栈中未曾回去灵隐寺中借宿,却未曾想到只在客栈中待了半月不到,正想着若是忘情愿意,可以陪着他一起去齐云山上找无情叙旧时,灵隐寺中却忽然之间传来济明大师圆寂的消息,斩情感觉到事有蹊跷,立刻急急带着忘情一起赶回来灵隐寺中,果然不出他所料,济明大师并非当真圆寂,而是元神出窍,被寺中僧众误以为是驾鹤仙去,斩情以为济明大师刚才修炼到元神出窍地步,想必是迫不及待想要四处神游一番,只是似他这般粗浅道行,元神出窍不能超过半月,因为他现下还是半个凡人,元神出窍之后身体只能维持一个月时限不腐,若是一个月之内元神不能归来,寺中僧众就只能将他身子火葬了事,所以斩情现在心里最着急的就是赶快找到济明大师元神所化阴身,告知他一个月时限之事,希望此时他的阴身还在杭州城中,不然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才好。

忘情身为魔尊,自然是对济明大师元神出窍一事很不以为然的,但是既然斩情想要去找济明大师阴身,忘情也就只能一起陪着,结果在杭州城中东游西荡的找来找去之后,却见云水尘恨带着几个手下在玉净观前的斩妖台上押着济明大师阴身,想要施放三昧真火将济明大师阴身一把火化灭,斩情见状急急分开在斩妖台前围观人群赶上前来,云水尘恨的几个手下一眼看见斩情,纷纷向他点头见礼,斩情忍不住开口寻问之后,才知是因为济明大师一时心魔作乱,想要在修炼途中半途而废重堕轮回,而以阴身去杭州城里一户寻常人家产妇腹中夺舍,因为那产妇本是难产,孩子生下来多半也是死胎,济明大师心念一动,就想去产妇胎中夺舍,结果偏巧让此时正带着几个手下在杭州城中查探一件要紧事情的云水尘恨一头撞上,云水尘恨虽然知道那个产妇本是难产,却还是一心以为济明大师在杭州城中无端残害产妇腹中胎儿性命,二话不说命令几个手下将济明大师绑了送来玉净观门前,要将济明大师阴身在斩妖台上一把三昧真火化灭,斩情听了之后立刻伸手将云水尘恨拦下,让他不要在杭州城中如此任性胡闹,云水尘恨不想在这样时刻和斩情当面对质,随即命几个手下将济明大师阴身自斩妖台上放下,围观人群见状随即各自散去,斩情赶紧上来寻问济明大师为何如此,济明大师随即在斩情跟前痛哭不已的承认了自己过错,但是一口咬定当时自己是神识受了邪法控制而一时糊涂所致,斩情一眼看见济明大师阴身上隐隐散出的一丝九色光晕,心中登时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是眼眸轻轻一瞥,云水尘恨立刻吓得赶紧在前面带路,斩情随即施法收了济明大师阴身,要忘情将济明大师阴身好生送回去灵隐寺中,之后急急跟随着云水尘恨一起来到杭州城中一间生意兴旺的冲云客栈之中,果然在客栈中看见已经换上一身青缯素袍的花水无缺,但是花水无缺却说自己现在只是借住在冲云客栈中的一个小小江湖郎中,每日里替杭州城中的凡夫百姓医治一些疑难杂症,赚些散碎银两交付冲云客栈的客房房租和每日里的茶饭银钱。

斩情自然知道这个无情师弟虽然和自己一样是个天生仙胎的神尊帝子,但是因为帝俊圣皇本来就是个是非不分的护犊子,所以这个自来任性胡为成性的小师弟,他嘴里的每一个字都是不能轻易相信的,而且济明大师才刚修成元神出窍,阴身都还没出杭州城中,神识就遭邪法控制,而无情他这些时日里竟然偏巧就在杭州城中,天底下哪里会有如此碰巧的事情。

……

……

因为云水尘恨一直未曾告知斩情他和无情此次带着几个手下前来杭州城中到底是所为何事,所以不管他二人愿不愿意,斩情都一直待在二人身边,既然无情的奇绝医术让他每日里匆忙的来往于长街小巷中的各家宅院之中,那斩情每日里就寸步不离的跟随在他身边,充当他的一个贴身助手,只是既然名份上是他的助手,所以经常被无情故意分派着在病人家中做些煎汤熬药的活计。

这一日里,无情受邀来到杭州城里一个因为难产而已经昏死过去多时的产妇家中,产妇的家人以为产妇已死,已经开始去准备棺材了,但是偏偏产妇的娘家侄女不相信姑母已死,急急的跑来冲云客栈中将花水无缺请去家中救自己姑母性命。

无情背着药箱赶到产妇家中之后即开始急急的替产妇扎针掐穴,不到半盏茶工夫就已经将产妇救醒过来,产妇醒来之后只见无情只向产妇肚子上面轻轻扎了一针,产妇随即产下一个死胎,胎儿虽然已死,但是产妇却已经没有性命之忧,无情回过身来无可奈何的告诉斩情,这已经是杭州城中第二十八个产下死胎的产妇了。

“哼,你心中又岂会不知个中情由,济明大师的事情,你现在总该向师兄好好招供认罪了吧,”斩情言道。

“师兄,这里又怎是说话的地方,”无情一脸无可奈何的顺手收拾起自己药箱,“既然斩妖台就在玉净观前,你该将我押去玉净观中审问才是,”他说。

“别胡闹了,快说,既然是你控制济明大师神识让他去产妇身内夺舍的,云水尘恨为何又要将大师押去斩妖台上,”

“确是如此,既然产妇本是要产下死胎的,让大师去夺舍,兴许可以让产妇生下活胎,但是济明大师本是凡人修炼,好似还不知该如何夺舍,竟然以为想要夺舍必须先吸掉产妇身内胎儿精元才可,胎儿在产妇身内时虽然已成死胎,但是魂魄入胎容易,出胎时却要受胎障阻碍,未必能及时出去,济明大师如此是会灭人魂魄的,不押去斩妖台上还能怎样,被吸掉精元的胎儿又不能让济明大师阴身入胎,但是却可以让济明大师尝到吸人精元的好处,凡人修炼可是很难抵挡如此诱惑的,难不成当真要让杭州城中多一个吸食人精元的邪魔不成?”他问。

“但是,杭州城中为何会忽然之间出现这么多产下死胎的产妇,难不成这杭州城中又出现了什么吸食凡人精血的邪恶鬼怪,”斩情疑惑,“但是这鬼怪却为什么单单只是去吸食产妇腹中胎儿精血,这么挑食的鬼怪斩情之前在三界中还当真从未见过。

“师兄,这桩罪孽本是师兄你当日亲手所造,”无情忍不住微微笑笑,“师兄你当日为了报复,命人将昆仑山下被抓捕到的奇毒蜈蚣尽数扔去了七劫城中,结果奇毒蜈蚣在七劫城中伤人无数,被蜈蚣咬伤之人各个丧心病狂的拿刀在大街上乱砍乱杀,因为普善天子之前是向安罗伽借兵攻打昆仑山的,自然不会对七劫城中那些被奇毒蜈蚣所伤百姓不管不问,他曾亲自来齐云山上向我求药,上善观中虽然有不少丹药能解这些奇毒蜈蚣之毒,但是被送去七劫城中时城中百姓已经死伤无数,安罗伽的幼子在街上独自游玩时也被那些疯癫之人拿刀砍死,安罗伽他为了救回幼子性命,只好在七劫城中摆下杀生祭坛对苏羯罗仙人举行杀生大祭,求他赐下起死回生咒让幼子复生,这杀生大祭必须要九百九十九个临产胎儿的精血才行,而且需要在三月之内取到,因为占星师算到只有江浙一带的胎儿精血是最能让苏羯罗仙人满意的,杭州城中这段时日里的待产妇人很多,所以安罗伽就派手下的阿修罗将军阿多那拿着嗜血钵来到杭州城中,”他说。

“哼,生死有命,这个安罗伽怎可如此丧心病狂,”斩情气忿,“这个阿多那现在到底躲藏在哪里,你到底说还是不说,”他说话间一手已经狠狠的掐在这个任性师弟的脖子上面,无情被他一脸怒气冲冲的暴躁样子给弄得十分无可奈何,只好如实告诉他说那个阿多那将军白日里只会乔妆改扮成杭州城内一个卖青梅杏子的寻常贩夫,到了半夜才会去拿嗜血钵四处寻找待产妇人取胎儿精血。

“卖青梅杏子,这却又是何道理?”

“师兄,你就这样经年在普渡山上当假和尚,想是不念经也不渡红尘了,”花水无缺忍不住冲他一双迷惑不解的清澈眸子无可奈何的淡然笑笑,“岂不闻民间自来有酸儿辣女一说,哪家妇人怀有身孕之后不是被家人拼了命的劝说多吃些青梅杏子,好像如此就一定能够生下来男婴一样,”他说。

“哼,你倒是会渡红尘,经日里只会让忘情跟着你一起在三界中惹是生非,任性胡闹,”

“师兄,人家一个好端端的祸世魔尊,都快让你管教成个不问红尘的呆子了,”他说,“他跟在你身边,这辈子还能有机会成亲?”他问。

“他不会想要成亲的,帝父和我,对他,比成亲重要的多……”

……

……

(二)

斩情虽然心中确是有些不愿意让忘情经日里跟在无情身边任性胡闹,但是忘情将济明大师元神送回去灵隐寺中之后,待到济明大师元神归身之后就急匆匆赶来找无情,都不愿意待在济明大师身边帮忙端个茶倒个水的,所以斩情心中对此再是有一千个忿衍不满,眼下为了替杭州城中百姓除害,也只能先将这些私心不忿放在一边,让无情带着他和忘情一起去找那个阿多那将军算账。

无情在心中微微犹豫了片刻,毕竟崂山一脉和阿修罗之间自来无甚恩怨过节,杭州城也非是在东夷的地盘子上,自己当初连普渡山上的斩妖台都上过,杭州城中的事情,本该是那些灵隐寺中的和尚前来处治,自己又为何要在人家的地盘子上多管闲事?

斩情好像在一旁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师弟,你心中对师父心存芥蒂本是天经地义,”他淡然微笑的冲他轻摇一摇头说,“但是师父他当日也是对事不对人的,师兄知道你心中对师父他的仇恨忿衍总是会亘久不忘的,”他说,“但是师弟你可知,普渡山上的水牢中奇寒无比,因为鸢裳平日里经常会被关进去,水牢中的奇寒对他练功是有帮助的,可以压制身内的天生魔气,师父在上斩妖台的前一晚将你关进去,本来是想让你受些委屈,长个记性,谁想到你在水牢中倒头就睡,师父气的不行,又怕你当真在水牢中受寒,他后来悄悄的去到水牢里将你抱在他的怀中,温暖了你整整一夜,”斩情忍不住轻轻叹口气说,“师父他在抱着你时口中只是在无可奈何的反复念叨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一言,那时南华上仙的书信还未送到,师父当时心中一定也是不知所措的很的,他老人家本不擅长处治这样局面,自然也不知道明日斩妖台上到底会发生什么,”他说。

“好啦,师兄,你也是个当太子的,笼络人心的手段一样也不会差的,”无情忍不住一脸冷冷清清的冲他无奈笑笑,“但愿五百年之后,你还会如此执迷不悔的相信一切你自以为的大慈大悲之人,”他说。

“哼,这一次就算是师兄自作多情,此事你不愿意出手也行,杭州城中到底哪个推车贩卖青梅杏子的贩夫是阿多那,你少时只要在一旁暗自指给师兄看就行,”

“师兄,你未免太自信了,要是没有茉花沐雪丹,阿多那身上所携的七香翳毒,可以让他身外百尺之内没有一个活口,”

“好,师兄也不想欠你人情,说吧,这茉花沐雪丹,你要师兄拿什么来换?”

“让阿多那活着回去就行,”他说,“阿多那虽然是阿修罗,但是普善天子和他多少有些交情,师兄你可以对逝水尘缘叛出昆仑山一脉恨的刻骨铭心,但是他现在是普善天子,这点人情颜面,师兄你不至于太计较吧,”

“那二十八条胎儿性命就这么算了?”

“师兄,杭州城中的药铺里又有哪家没有麝香红花卖的,”他淡然笑笑,“不想生下来的孩子可以用麝香红花堕掉,并不会因此被官府追究什么罪责,”他说,“茉花沐雪丹你要是觉得多余,我现在就拿去扔进西湖中了事。”

……

……

斩情现在显见的是被眼前这个孽障师弟给气的暴跳如雷了好一阵子,本来崂山一脉的帝俊圣皇就因为长年闲云野鹤似的在三界中少问世事而让人很不放心,现在竟然又和忉利天庭讲起交情来,还顺带着为一个阿修罗将军求情,只怕是想要趁机让崂山一脉势力愈渐强盛壮大起来,可以一如昔日一般的和五方天帝分庭抗礼,毕竟在三界中,一个势力强大的闲云野鹤和一个势力微弱的闲云野鹤,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只是现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要伸手向这个孽障师弟将茉花沐雪丹讨过来的,至于崂山一脉在名位上是不是应该和五方天帝分庭抗礼,本来也不是斩情这个当太子的该过问的事情,而且普善天子本来也不算是昆仑山一脉的生死仇敌,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一时糊涂而已,所以斩情在斟酌再三之后,还是一口答应了放阿多那活着回去七劫城中,只是并没答应会让他一毛不损的活着回去。

因此上在无情的指点下,斩情和忘情二人很快在杭州城西的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正蹲在车边贩卖青梅杏子的阿多那,二人不动声色的远远守在一边,只等到半夜三更时分,这个阿多那才从盛着青梅杏子的箩筐底下取出嗜血钵来,飞檐走壁的径直奔巷子里一个白日里曾经前来买过自己杏子的待产妇人家中而去……

斩情见状二话不说,带着忘情一起先抄近路潜进产妇家中,在院落中事先设下捆缚阿修罗的法阵,因为有整整一瓶子茉花沐雪丹在身上,所以也不怕他放出翳毒害人,阿多那因为想要取胎儿精血心切,一个翻身跳落进院子里时根本就没留意到院中法阵,登时间身陷阵法之中不得脱身,斩情见状立时手持长剑跃进阵法之中和阿多那拼杀激斗在一起,忘情在阿多那身后瞄准机会只在手指间轻轻一弹,指尖一枚自斩情之前交给他的一串念珠上取下来的小小沉香珠子登时间打在阿多那脖子根下面的大椎穴上,阿多那因为大椎穴被猝不及防的一击而中,登时间浑身瘫软的瘫倒在斩情脚下,斩情见状自然不会对他客气,一脚将他身子踢翻过来让他直直趴在地上,之后用手中长剑在他后背上重重的点了几下,让他虽然四肢俱全手脚却没一点力气,从此再不能去四处害人,还让他将七香翳毒老实交出,不然先一剑断腰,再一剑断腿,让他拖着断腰断腿一寸一寸的爬回七劫城去。

阿多那听了斩情口中之言,早给吓的魂飞天外去了,老老实实的交出七香翳毒之后爬起身来连嗜血钵都丢在地下不敢捡起就一路上蹒跚跌撞的慌张逃命去了,斩情随即一剑将脚下已经残害了二十八条胎儿性命的嗜血钵“咣”的一声劈成两半,施法用三昧真火一把火烧个干净,之后即将脚下法阵施法撤了,和忘情一起悄无声息的离开小巷,匆匆返回来灵隐寺中设法将收缴上来的七香翳毒毁掉,替世间消除这个祸害隐患。

因为毁灭七香翳毒要用六丁神火,斩情正要使出六丁神火烧毁七香翳毒时却一眼看见无情的深湛眼瞳中微微流露出来些许挽留可惜的执念眼神和目光,随即冷冷的问他是不是心中又在打这七香翳毒的主意,想要拿这七香翳毒回归云山庄中去炼制什么稀奇丹毒?

无情当即被师兄的严厉眼神给吓的转身退出去了,斩情也不管他,断然施法使用六丁神火将七香翳毒给烧了个干干净净,施法完毕之后,斩情却回头看见忘情正一脸无可奈何的在摇头看着自己,随即开口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刚才对无情他的态度确是有些太过凶狠严厉?

“不,既然身为昆仑山一脉帝子,自然该知道什么是上天好生,帝子无情,你们先是两个神尊帝子,然后才是师兄师弟,即是师兄弟之间感情甚深,也未必深的过各自帝父,世间情之一字,不过难得糊涂而已,看开就好。”

“哼,看开可不是看破,佛主说过,从来渡人的未必是佛,而是天,”斩情一言及此,忍不住微微叹口气说,“一个神尊帝子在心中几次三番的算计着如何为祸作孽,却因为苍天长眼而没一次成事,这本来就是上天想要渡他,上天怜惜一个人,才不会让他心中恶念成事,若是上天已经将他放弃,他现在早已经是满身杀孽,”他说,“我知道你喜欢和他在一起玩闹,”斩情忍不住微微笑笑,“但是他可是崂山一脉的花水少帝,除非是将他给弄失忆了,不然他是断然不会和咱们昆仑山一脉有什么缘分的,”他说。

“你别玩笑了,我可不想为了这样事情和帝俊圣皇打上一架,”

“其实你这样心思本来也并没有什么大错,心中喜欢的人总想时时能够和他待在一起,这本是人之常情,不然江湖上哪来那么多一个头磕在地上,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生死兄弟,可是你也知道,他心中的一丝执念现在还并未彻底化散,所以,你也不要再这样执念下去了,总有一日,在他心中,清裳仙子的地位会比你我都要尊贵荣宠上许多……”

……

……

自从荼蘼花境大军自昆仑山下溃败退兵,铩羽而归,荼蘼就经日里在散花宫中神思恍惚的反复煎煮着一壶一壶不知味道的清茶,因为煮出来的清茶就顺手洒了,没有人喝过一盏,自然也就没有人知道清茶味道……

最爱她的人,伤她有多深,她最爱的人,伤她有多深……

但是,被伤的再深的人,总也该从散花宫里出来晒晒太阳,慕云尘孽虽然现下已经回来她身边,但是荼蘼一眼看出来他身内的白花蛇叶草药力,立刻施法替他散了,湿华大神的恩赐不是那么好消受的,白花蛇叶草虽然能遮掩他脸上的乌青莲花罪纹,但是也会让他的真元日渐虚亏,因为白花蛇叶草本就是以他身内真元之力催动药力,待到九九八十一日之后,他身内真元只怕是会被消耗的只余三成不足。

虽然她很难过,无可挽回的难过,许是为了断情在昆仑山下对荼蘼大军的刀光血影,许是为了久远前,流波山上那一段只将他称作师父的亘久时日,或许,更该是她身边的两个孩子,他是长卿太子转世,却在昆仑山下一手打退了帝释大人心中算计,他和她都是戏台上的人,但是纵是将三界六道当作戏台,她现下却也再难触碰到他身上嫩滑的肌肤和温和的体温,而她的身边,现在已经又多了一个梵云太子,只是,一切都像是神话时代的延续一样,亘久之前,她是水莲王城中的荼蘼皇妃,师父是善迦城中的长卿太子,尘孽是金莲王城中的梵云太子,只是,那样的神话时代而今已经只余下恒河边上的亘古传说,现下这个亘古传说的延续,就是让尘孽的整个脸颊上,从额头到下巴都被一朵盛开的黑莲绽放点染,这是逝水忧云他在西天极乐净土上时学到的本事,他这样对待尘孽,是永世都不打算再回去忉利天庭上去的了,帝释大人对此倒是很了然,毕竟忉利天庭赐封不了他这个春神名位,但是太白山上的春神名位,和荼蘼却未必当真会有什么牵连不断,黄帝是不会想要和荼蘼花境联姻的,长卿太子的色身,毕竟当年在恒河边上,就被一把火灭了,现今,他可以是轩辕句芒,慕容句芒,断情圣尊,逝水忧云,却唯独不能再成为当年的长卿太子,成亲总还是该门当户对一些才好,也许当年的青莲太子,现今的梵云太子,和自己,都要比师父他更加门当户对一些的才对,虽然,身边两个孩子确是他的,但是这两个孩子此生也必定是不会踏上太白山一步的,黄帝虽然可以认慕容句芒为子,但是黄帝在太白山上,可是不止慕容句芒一个儿子,慕容句芒现下虽然已经被派去东方青帝身边辅佐,只是苍云山上也必定是不需要这两个孩子的,前世今生,说穿了,长卿太子也只是比梵云太子稍早一些见到她而已,虽然梵云太子见到她时,已经是一只失却本来面目的黄毛小狐。

(三)

斩情不知道帝父心中到底是怎样想的,之前一直催着自己将忘情带回来昆仑山上,现在自己将忘情带回来了,他又让忘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了不少严刑惩戒,借口只是之前帮无情做的那些顽劣事情,斩情以为忘情会为此深深恨透帝父,虽然忘情他做错了事,受苦刑遭惩戒本是天经地义,但是既是做错再多事情,他也仍然还是阳光普照下的三界芸芸众生之一,身为一个祸世魔尊,忘情他自是不需要一丝一缕佛光普照在他身上,而且也不觉得西天极乐净土上的那一群佛祖菩萨诸神护法有资格渡他,但是帝父为何要将他眉间一枚黛青色朱砂点染成一朵黛青莲瓣,自从第一次在清水倒影中看见自己眉间的这朵黛青色莲瓣之后,忘情他就不再似之前跟在无情身边时的那般情绪激烈了,反而更加喜欢一个人在昆仑山上寻个清净地方闭目练功,但是现在可不是能让他在昆仑山上寻个清净地方日日静心练功的时刻,因为帝父既然认下了他这个昆仑山一脉的二皇子,一个神尊帝子该当担负起来的护世之责,总还是要一力承担起来的……

斩情一念及此,在忘情今日里又在昆仑山上一个清净地方闭目打坐时,很随意的来到他跟前,“睁开眼吧,魔尊,”他说,“皇兄今日可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

“皇兄,有话请讲,臣弟不睁眼睛,耳朵也不会闭上,”

“魔尊,若是你不介意,皇兄可是愿意永世跟在你身边的,”

“皇兄你言重了,臣弟只要不死,也一定不会离开你的,”

“但是那也要三界安好才行的啊,所以,你应该不介意担负起让三界一切安好这个责任,”

“这次又要去和谁打架,你直说即是,”

“魔尊,既然如此,你该不会介意趁机假公济私,公报私仇,毕竟昔日里在普渡山上,逝水尘缘待你自来不是很好……”

“皇兄,你当真想要管这档子闲事……”

“若非犬戎那个死不要脸的流氓无赖掺和其中,皇兄能有这个闲心,”

“皇兄,你知道穷苦出身的人为什么总是容易心生恶念的吗?”他问。

“因为他们即是心存善念,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世上一切荣华富贵都不是依靠善念得来的,依靠的是功德战绩,但这些人在世人眼中的大多数功德战绩,都是依靠比他们更加穷苦羸弱的人割肉放血积攒来的,而迫人割肉放血是恶,哄人割肉放血,更加是恶。”

“所以犬戎此世的荣华富贵,只能依靠心中恶念得来,其实从一开始,帝俊圣皇就不该让他留在崂山上,”忘情淡淡睁开眼眸,“北荒之境虽是有些偏远,但是其实也不算是很荒凉了,只是犬戎自从被留在崂山上之后,就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过上神上仙这样的荣华富足日子,而再不能过之前那样细水长流的平民日子,但是他本来就没有当上神上仙的天赋和本事,想要过这样日子,只能依靠心中恶念,”他说。

“所以他现在已经和安罗伽串通一气,身为犬戎国主,却为了讨好安罗伽,而将犬戎国中九百九十九个刚出生的婴儿送去七劫城中献祭,完成杀生大祭,只为了安罗伽的幼子能够苟延几年活命,”斩情忍不住淡然摇摇头说,“但是几年之后,为了继续替爱子续命,还需要九百九十九个三岁孩童,再过几年之后,还需要九百九十九个六岁孩童,就这样三岁,六岁,九岁,十八岁,二十八岁,三十八岁,四十八岁,不过百年,犬戎国中百姓一多半都要被用来替安罗伽的幼子续命了,”他说。

“不过犬戎即是国主,自然对治下百姓有生杀予夺权力,”忘情忍不住在斩情跟前云淡风轻的淡然一笑,“他杀他的百姓,说到底,也是一点不关咱们的事情才对,”

“但是怕只怕杀生祭在替安罗伽幼子续命时会顺带着积蓄出来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邪恶力量,你也不想想,安罗伽妃嫔子嗣众多,这个幼子又只是一个后宫中不得宠的卑微宫女所生,安罗伽有必要为了他的生死这样兴师动众大动干戈的嘛,”他问,“除非,是以替这个幼子续命作为遮掩,暗中在算计着一些更加邪恶的事情,”他说。

“一个阿修罗王心中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算计,无非是想要攻占天庭,一统三界,”

“可是现在普善天子为了尘馨已经发疯,他没能如愿取到帝父的心头血,现在又想要去取湿华大神的心头血了,所以,他是不会在意为此背负上勾结阿修罗的名声的,毕竟,这也是得他那个上梁不正的亲爹真传,”斩情无奈,“虽然湿华大神和咱们昆仑山一脉也没什么太大交情,但是普善天子毕竟是自昆仑山上回去忉利天庭上的,若是这个普善天子当真勾结安罗伽祸乱三界,也该是咱们出手清理门户才对,毕竟帝释天碍着月宫天子颜面,是不能亲自出手处治普善天子的,”他说。

……

……

普善天子因为知道想要取湿华大神心头血让尘馨恢复成一个完整的女儿身,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所以他现在并没有急着勾结安罗伽王去攻打湿华大神长住的吉罗娑峰,而是在恒河边上一抹安静祥和的落日黄昏之下,向尘馨回忆起来曾经记忆深处那个刻骨铭心的神话时代……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神,仙,妖,魔,都十分喜欢留恋凡尘,或许是英雄时代的凡人还远没有黑铁时代的凡人那样奸邪和狡诈,阴暗和堕落的缘故吧,反正那个时候纵使是诸如创世神梵天大人那样高高在上的尊贵大神,也会在每一个季节轮回中那个十分被大地上的众生狂欢而又雀跃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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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馨在图拉西树的传说中深深沉睡在普善天子怀中,恒河边上一抹温暖普照的黄昏落日下,普善天子轻轻将尘馨抱在怀中,千里迢迢的赶来峨嵋山下的水云观中,将她托付给裳千炽和剪水无垢二人,他不知道此次一别他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毕竟,安罗伽虽然是个很好的交易对象,但是却不是个很可靠的合作对象,更何况,自己本来也是将他和七劫城一起算在计划之内的,一旦东窗事发,他就是忉利天庭和阿修罗族的共同敌人……

但是现下,这却是自己能够想到的唯一可以取得湿华大神心头血的办法,诛魔神力当日即是湿华大神所赐,那自然,想要消解,也只能取湿华大神心头血一试才可,只是想要取湿华大神心头血,寻常办法是一定办不到的,只能铤而走险,使用天地不容的隐秘邪法,而偏巧,普善天子在久远之前,就曾无意间听尘馨说起过一个她自毗羚陀口中听来的一个隐秘邪法,而这个隐秘邪法当初是水持为了打败忉利天庭所创,只是在使用这个邪法时容易误伤到阿修罗族,才一直未曾使用。

普善天子以为安罗伽未必知道这个隐秘邪法的存在,现在安罗伽和犬戎之间的狼狈为奸已经到了登峰造极地步,安罗伽想要一统梵天界,在忉利天庭上作威作福,犬戎以为自己只要和安罗伽交好,就能捞到一个人界之主的位子,为此不惜将犬戎国的小孩子成千上万的送去七劫城中献祭,至于这些小孩子的父母,也可以一并骗去七劫城中苦劳奴役,在他当犬戎国主这几年中,犬戎国的日子本来就每况愈下,因为他只是生来喜爱享受荣华尊贵,却本无任何治国本事,现在又嫌弃犬戎国在北荒偏远之地,这个国主当的也没什么乐子,若是能够利用犬戎国中这些低贱百姓几条贱命为自己换来一个人界之主尊贵,也算他们死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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