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雨月，里斯尔河大区渐渐回暖。阳光照进城堡一楼的会客厅，连花瓶都亮闪闪的。墙上挂画上了年份，或许是这座城堡的第一个主人购置的。椅背绑了柔软的靠垫，两侧扶手也贴心地垫了一层布。茶几上刚出炉的点心散发出诱人香气。
保罗却完全放松不下来。他依旧坐得笔直，不敢随便往后靠。他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身份。保留最后一点体面受审的嫌犯，抑或是总督的客人？
贝尔诺遵循里斯尔河大区上流社会的传统礼仪，换掉朴素的行头，穿戴好里三层外三层的套装，坐到保罗对面。以前在埃特里亚，他还像个小事务员一样，现在则完全是一副总督做派。
在城堡帮工的仆从们低头侍立。保罗确信，那天被莉泽尔偷偷带进来时，和其中几个仆从打过照面。保罗不确定他们可认出了自己。虽然莉泽尔说，城堡这段时间人来人往，没有谁闲的没事记下一切来客的长相。
“怎么样？”不知为何，贝尔诺心情好得出奇。“习惯了埃特里亚基于魔法道具的室内设计，回传统庄园住几天，也是不错的调剂。”
“呃，前一种风格的我也没怎么住过。”保罗回答。执教利弗茨大学时，他短暂体验过一阵。但半年时间过去，他已经忘记那是什么感受了。
“将来有的是机会。等你回到埃特里亚、忙得抽不开身，说不定还会怀念在这里的时光。”
“回埃特里亚？”保罗不认为自己有去埃特里亚的必要。没正经事干，生活成本又高，不出一年，就得灰溜溜地滚回约克省了。
“可能有新的任命，”贝尔诺说得含糊其辞，“在埃特里亚，消息灵通一些。当然，不急这几天。”
保罗不知道贝尔诺听到了什么传闻。但如果是好事，莫奈部长应该会提前用意念传话通知，而不是拐弯抹角地找人带话。
“大概不是好事。”
贝尔诺没有接话。他叉起手，向后靠着椅背坐垫，抬头看天花板。“你今后是怎么打算的？”
保罗有些诧异。怎么打算都无所谓吧，不关贝尔诺的事。
“我当时结婚，差不多是在你现在这个年龄。”贝尔诺自顾自地说下去。“当然，那时的我，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卒子。大学毕业后，在利弗茨找了些事干，但总体上并不顺利。回到维贝格市后，因为算数还有些底子，做了财税的工作。
“那时，我的想法还是做一辈子底层财税官，在维贝格市生活。于是，我理所当然地结婚、在这购置房产。”
贝尔诺说得不着边际。或许在为其它事做铺垫，但保罗猜不透。
“虽然后来出了些意外。”贝尔诺起身，揪下一块面包尝了尝。“但我想，结婚成家，和发展个人事业，并非全然对立的。我反倒庆幸自己没拖太久。布莱斯先生，你觉得呢？”
“觉得什么？”保罗一脸茫然。
“好，不急着做决定。”贝尔诺看向窗外。“先和小女见一面吧，可以吗？”
会客厅大门被慢慢推开，发出吱呀呀的响声。她穿着华丽的长裙，死死盯着前方的地面，小心地一步步往前挪，生怕踩到自己裙子摔倒。两位使女跟在后面，替她抬起长长的裙摆。
走到跟前，她后撤半步，努力保持着平衡，向保罗屈膝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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