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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后并不需要一个全然替代她位置的女子。她的儿子身上,恰恰流着林氏一族的血脉,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磨灭的事实。这世上可以有出身林氏一族的楚国王后,却不能由与她意志相左的女子来作。

博远身为楚国嫡长子,若要林瑶溪,只能纳宠妃爱妾,却不能娶王后。

她要防着百年之后,林氏一族自家内乱,介时博远必会受萧墙所扰,甚至江山易主,前功尽弃。既如此,不若从一开始,就寻个旁人家的小姐,助林氏成就大业。

在林后眼中,林瑶溪的作用,是取代林淑淇的二公子妇之位,或是嫁给博远作个贵妾,也不算埋没。

风雨缭乱下,无人旧日心。

……

战乱裹挟之下,楚梁的边境战线已拉长至了前所未有的宽度。至倒马关起,西至近三国的交界处关隘,北至云山,相持数月,终难分高低。

梁人善用美人亭奇袭边境,来势汹汹,令人防不胜防。然则秦典墨却安排了一套几乎无时无刻都有人看守各处的轮值方式,一旦何处见敌,白日以烽火狼烟相告,夜间以烟花示警,寸步不肯放。

梁人将战线拉长,一旦击溃某处的口子,便能拉开一整条线的战乱,从而使秦家军退入内三关,点点蚕食城池。秦典墨只等到秦苍的到来,方能松一口气,再商议如何破了眼前困境,主动出击。

月上枝头,夜晚的树林也变得深邃而迷离。仿佛每一棵树、每一片叶子都被嵌满了宝石金玉,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透过森林的树梢,是天幕间温和隽永的星辰,宛如梦中之景。

少女淡黄色的一袭直裾长袍绣着秀雅兰花,外罩碧霞罗牡丹薄雾纱。云髻轻绾,仅以一支镂空兰花珠钗作饰,面容娇媚如月,却显出几分疲惫之态来。

她挑了一处靠近溪流的老树,一翻身跃上了枝干,缓缓落座于风动林木之间。这里能更好地看到田野那头村落的情况,不易为人察觉,且远离军营。

美则美矣,只是她背后那两把泛着寒光的软剑,足以让所有人寒毛倒竖、望而却步,不敢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少女半倚着老树,抵着风月,展开了那封令她思之如狂的信笺。

暌违日久,拳念殊殷。

字迹苍劲有力,一笔一划,似是刻在了心底一般。

她何尝不是拳拳之心,日益殷切。

他说,白姨替他寻了个妙招,能驱除体内与血液相融的寒毒之症,亦十分顺从地进行了双腿的康复治疗,循着她离开时的嘱咐一一施行。这两个月以来,她在边关忙碌,楚恒在京中亦有不少收获——无论是政事处,还是病情走势。

他也说,阿佑思念她得紧,日日又闷在地牢中不肯出来,养得肌肤白皙如玉,跟玉人儿似的。不过,好在她时常与府中有信件往来,这孩子吃得下去饭食,也肯配合白露的治疗,好好读书习字。

他还说,小雪和小寒之间似有不可告人之事,连他也瞒了过去,回来必要好好让人审一审才是。其余的便是……吕世怀与司马音的爱恨纠葛,不过最终还是修成了正果,婚期已定,还是王上亲赐的婚事,荣光无上。

少女看得出神,并未注意树下缓缓接近的少年。直至他的坐骑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响鼻,厚重的蹄铁摩擦着一侧坚硬的岩石,她这才扶着树干垂首去瞧。

“你怎的来了?”珈兰默默将信件对折归拢,暂时收入袖中,问道,“军中不必留着坐镇么?”

“阿晋和姝儿都在,我便想着出来寻你。”秦典墨翻身下马,将马缰又套了一圈绳,固定在粗壮的枝干上,“下回,我再晚些出来便是。”

他刚将绳索系好,直起腰时,才发觉珈兰不知何时已然从树上跃下,立于马匹的另一侧。素手如玉,轻抚着马儿的额前,那幽幽的兰香似雨后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般包裹了他,令人紧绷的神经徐徐松懈。

秦典墨的坐骑是自小被秦苍牵了来,养在身边同他一道儿长大的。它有一双明亮澄澈的眼,鬃毛浓密平滑,颈部粗壮,肌肉线条清晰可见。除却固定好的鞍座马缰,秦典墨又于座驾上添着挂了两三物件儿,倒是将珈兰的好奇心勾了起来。

那布袋方方正正地裹着个坚硬的盒子,她缓缓走近了,也不曾问过秦典墨的意思,便抬手将束缚的布绳一扯,接过这漆黑如夜的木质食盒。此盒由檀香木所制,带有一丝天然的暗香,却又隐隐夹杂着几分清甜之意,勾人心神。

珈兰一怔,霎时明白过来,这里头装的是什么物件儿。

虽说是在军营里头,可阎姝的性子并未收敛半分,反倒是没了秦苍的压迫,愈发大胆活泼了起来。她日日除了打打杀杀的,便是缠着珈兰要学些闺阁女儿家的玩意儿,每每问及原由,都红了脸躲到一侧去,怎么也不肯说出个一二。

然则少女怀春的心思,哪躲得过珈兰的眼去。

正是因此,她才不愿在营帐中多坐,生怕言语间错漏了什么风声,叫得他们远在边境的心神不宁。

“那是……姝儿做的绿豆糕。”秦典墨从树后绕出,无奈地笑了笑,“她寻不着你,又不能走得太远,便逼着我带来,说需得让你头一个尝才是。这小妮子,新作的点心连阿晋都不肯让碰的,到底还得是先送到你这儿。”

她眼神一空,仿佛被悲伤牵引,满是徘徊和无措。

“这样啊……”

少女苦笑着将包袱上的布帛扯下,茫然地掀开了木盒,瞧着里头个个儿精致小巧的绿豆糕。这本是夏日盛暑时她做与众人的吃食,全然作个零嘴儿罢了。谁知阎姝反倒缠了珈兰许久,也要将这技术学了去,说……

往后回京,要做与旁人吃。

这个旁人,因祖父同秦苍是为共犯,被林后关押数日不得出,受尽折辱。

这等消息,却迟迟没有传到边关来。不知是楚王为了稳定人心,还是林后当真有这等通天的手段,能将一大活人生生藏了起来,不叫人知晓。

可惜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珈兰将食盒的盖挪开了些,沿着边儿将手指溜了进去,随手取了一个出来。阎姝这一回的手艺进步不少,整个糕点是清透的浅黄,是真真用了心思去皮、挑拣好的,方能有如此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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