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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我十年恩,欠尔千行泪。洒之北原上,不待秋风至。

珈兰缓步而出,将帘子搁置了,无声地向他行去。风吹乱了她脑后齐整的长发,吹皱了少女的裙边,更吹散了空气中凉爽的薄雾。

“你回来了。”

她站在秦典墨身前不远处,莞尔一笑,饱含温柔。

秦典墨顿了顿,紧攥的双手成了内心压抑的写照,让他心乱如麻,又恍然大悟。

一片落叶飘过溪水,悠然落在了他身后的草地,沉静安详地席地而眠。

少年心头一动,目光颓然地描摹着她的眉眼,依旧是那般清晰如画,仿佛这几日的消沉萎靡从未将她的身影从脑海模糊分毫。深色的甲胄寒光凛冽,腰间的长剑铮铮错响,引得大寒亦因此侧目。

“代我,向外祖致歉。”

秦典墨转身要走,步履跌撞,发间灌满了风。

“等等。”珈兰制止道,“这是秦家军的大营,你若是厌恶于我,也当是我离开。”

少年将军身形一滞,目光涣散地瞧着眼前涓涓而走的溪流,痛欲绝尘。记忆恰如掌中之水,他竭力捧着、护着,终还是从指缝中一滴滴流淌干净。

她说得对,铁血将士,果真是了无牵挂,方能洒脱乐然。

“你又能去哪里。”

“你这些时日,在外头不就是为了躲我么?我去哪里又有何干系,总归,不碍着你便是了。”珈兰少有这般咄咄逼人的时候,可秦典墨正在气头上,哪能听出珈兰性子的转变来。

“三公子身边的暗卫,我岂敢有不敬之礼。”秦典墨深吸了一口气,好似忽然鼓起了勇气般,回身怒道,“你若是真想走,还在这里同我说什么?自请了离去,这营里凭谁拦得住你?怕是早就不在外三关了!”

珈兰一愣,只顾着瞧他疲惫悲哀的眉眼,丝毫没有听清少年激烈的心意。

面前的女儿忽而弯了眼,笑得像只狐狸,妩媚的眉眼透着星点决绝。她复又端起那副看似妖娆亲近的神情,实则话里却是轻飘飘的失望和疏离,调侃道。

“原来秦少将军在外,一直在等我离开的消息……”

天阴了,夜幕将天空压低,娩出深沉而浓烈的幻象。一轮月像是罩在子夜上的洁白面纱,光晕一片,形单影只。

“你会等到的。”

晚风一吹,河面亮了,泛起粼粼波光;天上也亮了,薄云正慢慢隐退,敲打梦乡。

秦典墨猛地凝了神,迷茫的瞳孔颤了颤,极速收缩成了绵密的针。不远处,少女安静地笑了笑,提裙凝气,回身缓缓走向山林之间。

大寒目光一斜,装作没看见般侧了身,抱臂而立。直至那少女的背影彻底被山林吞没,久久矗立的少年将军才心下一横,快步向着林中跑去,眉峰紧皱,咬牙前行。

他责备自己好生不坚定,明知她在赌气,却还是被她骗了去。心口的跳动似是揣了一只山雀,欲让其死,欲让其生,折磨得他狼狈慌张。

那是中游湖泊的方向,夜间鲜有人至,地面湿滑,若当真不管不顾,秦典墨怕会责怪自己一辈子。他踉踉跄跄地拨开膝盖高的草丛,挑了一条最难行的路上了小丘,恰好撞见那满湖的银光,宁静而神秘。

月依旧残缺地悬挂在半空,颜色已渐渐苍白了。山上竹篁在月光下变成了一片黑色,身边草丛中,虫声繁旁如落雨,怎生聒噪。

不远处的少女缓步走向湖岸,即便是秦典墨唤了几声她的名讳,亦不肯停住脚步。深深浅浅的脚印在她行经的草丛间绵延成一条长线,少女的衣袖灌了些微晚风,像一朵绽放的花。

“珈兰!

“我叫你停下,珈兰!”

他跑得极快,连佩剑掉了都来不及捡。少年跑过了漫长的夜,跑过了遥远的山林,好像隐约间又回到了那日的小巷外,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拧在一起,不曾分开的模样。

“停下!”

眼见她一点点步入湖水,秦典墨彻底慌了神,无措地扯掉了肩上的甲胄,丢在一旁。他撕破呼啸的晚风,努力奔跑了这样久,正是怕她当真了无音讯,困在冰冷的湖水之中。

“兰儿!”

……

烛火如镜,那跳动的火焰倒映出人心的喜怒哀乐,亦是一种永恒的守望。秦苍六神无主地踉跄着脚步,身形不稳,艰难地扶上了桌沿。

无人知晓在珈兰离开后,楚恒同他说了什么,或许,只有门外的大寒知道。

珈兰同秦苍讲,那日在倒马关外,看到了一处十分古怪的痕迹。

此处深痕,同重弩的尖刃处恰恰契合。

年迈的老将军撑着桌,眼中骤然滚出大片大片的热泪来。他嗤笑了一声,看着手中楚恒交给他的信笺,容色欢欣,泪水凄凄。

这一封信,恰是林后所书,交予梁国主将的密函。一模一样的字迹,一封,到了梁国主将的手里;一封,在这里。

秦苍以为,是林后害死了自己的女儿,故而一直心有怨怼,势要将她拉下马来。他的儿子本是战死沙场的英魂,可若一切恰如珈兰所言,那……

秦家小将军的死,绝非梁国人战时计策,而是处心积虑地配合了林后,要断绝他秦苍的血脉!此事本于林后无益,可当时恰逢长公主和亲鲁国的关头,长公主又一心一意等着秦小将军班师回朝,说什么也不肯平白嫁去鲁国。

直至那日,她闻听秦家小子死讯,朝着倒马关方向重重叩首,痛哭流涕。她在数千宫人的面前,以公主之躯,遥遥向少年郎尸骨无存之所长跪不起,直至悲伤昏厥。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如此,方成就鲁国、楚国这一桩和平姻缘。

这一切,是林后授意,便能做到的么?

秦苍不信。

一国边境之危,倒马关之存亡,绝不是一个后宫女子能干涉的决议。除非,这其中有楚王松口授意,林后才如此胆大妄为地里通外敌,乱他秦苍心神,后撤数座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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