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虔贵妃并未回头,只顿了片刻,轻声道:”回去吧。“我忙叩头谢恩,起身时,已不见他们的身影。

回到栖霞宫,天色已暗,阿黛又飞奔过来,“怎么去了这么久,还好有我顶着,不然又该挨罚了!“闻言,韶敏姑姑也走出来,见我膝盖以下的衣服沾满泥,便没多说什么,只吩咐阿黛将衣服拿进房间,让我自个儿回去歇息。

踉踉跄跄往回走,脚边躺着几片花瓣,顺着寻到源头,那几棵梨树下已是一大片白色,风起,又下起一场梨花雨,夹杂阵阵花香,甚是醉人。扫开石阶上的花瓣落座,石头隔着衣物传来阵阵凉意,惹得人不由一颤,四周静谧如常,脑子里却一团乱麻,以前听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后宫之斗吧!宫闱之下有那么多女子,个个都是为着那些位份、荣宠,勾心斗角自然少不了,可我不过区区婢女,只因主子不得宠便受人奚落,可想这栖霞宫的人日子有多难捱,有皇后关照尚且如此,若是连皇后都不愿帮了,我们这些人只怕就要被人踩在脚下。原本只想着安安分分等到出宫的年纪,如今看来,明哲保身只怕也不是这般容易。

“发什么呆呢!”冷不丁身后突然冒出一人,睁着一双漆黑大眼,在夜里尤为明亮。

他非寻常皇子,我亦不敢再像之前那般,欲起身行礼,双腿却不听使唤,姿势十分窘迫,脸上更是窘,只得保持姿势继续沉默,忽的他轻笑一声,抓住我的肩膀让我重新坐好,梨树下安静了许久。

“你怕我?”他轻声问。

我思忖片刻,摇摇头。

“那是怕我母妃?”

见我没有做声,旁边又轻叹一声。他与我年纪相仿,有时像个顽皮的孩子,有时却不一样的老成,也是,太子之位不是寻常人能坐的,他能得陛下疼爱当然不全是因他母妃。

又下起一阵梨花雨,我不由伸手去接,花瓣却纷纷从指尖滑落,繁花似梦,果然都是抓不住的,突然他伸出一个拳头到我手上,缓缓展开,几片洁白如玉的花瓣落上我掌心,我转头一看,他在笑,眸子好生澄澈。

“你为什么会在栖霞宫里?”这次打破沉默的是我,只是话出了口才发觉欠妥。

他倒是不放在心上,云淡风轻道:“姀妃娘娘是个好人!自然,我母妃也不是什么坏人。”说着,他坐正身子:”后宫之事不是那么容易说得清楚,睿智如父皇尚且难断,做晚辈的,又如何去轻言判定这些是非?“他语气听着无奈,也确实无辜。

第二天,棠清来得极早,我同阿黛正把花草搬到院子里,韶敏姑姑匆匆忙忙从屋里出来,邀棠清进屋,棠清以事务繁多脱不开身为由推辞了,只同姑姑轻言几句,离开前不经意般瞧了我一眼。我原本纳闷,见姑姑回房前也朝这边看了看,心里便打起鼓来,昨日御花园一事,我自以为恪守规矩未曾冲撞各位娘娘,莫非这事已传到皇后那里,棠清这一大早是来问罪的?

被阿黛拍了拍肩,我才缓过神来,她昨晚便察觉到不对劲,我只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睡下,不曾同她细说。如今见我神情如此紧张,更是担心,她年纪尚小,事事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每次都为我打抱不平,我既视她为妹妹,万事自然不能连累及她,便冲她一笑以示宽慰,心里却已做好被打几板子赶出宫去的准备。

午膳过后,姑姑领我去见姀妃,我已有所打算,一脸视死如归,但见姑姑并无异样,想来也不会重罚。

姀妃的寝宫如今亮堂不少,檀香也被百合的清香取代,当初我们自作主张在寝宫里放置百合,她本不高兴,我说了好些百合的好处,还搬出阿爹大夫的身份,她才同意,我们每天都给她的寝宫换新鲜的百合,后来就将檀香撤了。她倚在榻上,半合着眼,我埋头跪在榻前,等候发落。

“进宫多久了?”她的声音依旧很轻。

“回娘娘,已两月有余。”

她慵懒的点点头,“过得真快啊,”片刻,又道:“今晨皇后娘娘身边的棠清来说,珮荨公主很是中意你,特意托皇后来做个人情,想将你要过去。能去侍奉公主是你的福气,这栖霞宫里也没多少要忙的功夫,你且收拾收拾,明日一早便过去吧”

一旁的韶敏姑姑始终沉默,我便没再多说什么,叩头谢了恩退出来。

原本行李不多,没什么好收拾的,阿黛却忙上忙下,好像我要去好远好远的地方,这也操心那也操心的,我上前将她一把抱住,“阿黛,宫里就数你对我最好,你说当我是姐姐,那你便是我妹妹,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好好的。”她也伸手抱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姀妃是不受宠,但阿黛只是粗使宫女,只要她在栖霞宫里安安分分做事,没有大的过错,也不会有什么麻烦,只要等着平平安安出宫就好。

夜似是突然凉下来,梨花依旧繁茂,三三两两飘落的花瓣却涂添一丝落寞,突然花枝一颤,惹得飞花满天,他果然又半夜翻墙进来,只见他拍拍手上的尘土走过来,脚步很轻,面色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沉闷。

待他行至面前,我方勉强扯出个笑,“以后再来,就遇不上我了。”

他寻了个石阶坐下,片刻才说:“珮荨虽调皮,却算不得难伺候,母妃她是严厉些,但也不是无事生非之人,只要不做错事,不会拿你怎么样的,珮荨同你合得来,定会维护你,我虽不便帮忙,但能出手的时候定不会袖手旁观,你且放宽心,和以前一样做事便好。记着!出了这宫门,你便再不是栖霞宫的人,日后,你是珮荨的贴身侍女,再也不要提以前的事,明白吗?”

他一一仔细交代,我极认真的点头,冲他感激一笑。那日雪夜相遇,只觉得他是个无礼的登徒子,后来虽坦白了身份,却并不在我面前端着太子的架子,有时他是一个笑声爽朗的翩翩少年,有时却也让人看不明白,他总在夜里翻墙来栖霞宫,没有缘由的对我百般关心,偶尔会让我生出他就是项阳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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