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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距离树林不远,可也绝对不是几息时间可以走完的。    她钳制着那突厥青年走了几十步路,在他们二人看来,这段路程,简直是两人这辈子以来所走过最漫长、最艰难的了。徐云期的手还有些微微的颤抖,她这是在虎口里拔牙。    从口中呵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一团白色雾气,黑夜里,格外醒目。    徐云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屏住了呼吸,她心跳如雷,在心中默默祈祷。    如果现在被发现了,那自己的下场会比刚才还要惨上百倍,说不定还要连累帐里被劫的其他女子。    可是她没得选,摆在眼前的机会不试,才是真的会死不瞑目。    “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便不会害你性命。”    徐云期吐出的气息喷在他的后颈上,让他感觉到一阵麻痒的温热。    两人静悄悄进了林子,没有惊动还在篝火前醉生梦死的一群人,徐云期受到树木的遮蔽,一下子感觉到自己安全了许多,可她还不敢掉以轻心。    两人走在雪地里,天气寒冷,凛冽的风在林间呼啸,两个人却都汗流浃背。    徐云期正在苦苦思索待会儿自己该如何脱身,手上的这个突厥人又该如何处置?    黑暗中,两人缓慢向树林深处的方向走去,只有泠泠月光照亮雪地,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呼而过。    忽然,寂静中响起了一声惊雷,一个粗犷的声音喊道。    “什么人?!”    徐云期一个激灵,恍若被一道惊雷劈在了身上,她倒吸一口凉气,往声音的来处看去,林地边缘附近的一棵树下,正站着一个身形魁梧的突厥人,远远望去,像一团黑影。    树林里居然还有一个突厥人!    糟了!徐云期心惊胆慑,当机立断,手臂用力固住身前的那名突厥青年,另一只握着匕首的手抬起用力在他大腿外侧一刺,霎时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对不住了。”徐云期垂眼看了他一眼,语速极快。    那突厥青年面色瞬间一片煞白,他喉音嘶哑,发出一声痛呼。    徐云期猛力一刀下去,拔出匕首转身就跑!树林里树木遍布,地上又积雪深厚,跑起来不可能会有多快,徐云期快速回头望了一眼,那个突厥青年还跪坐在地上,双手捂着伤口,而那个出声大喊的突厥大汉却已经向她追过来了。    “站住!别跑!”那突厥大汉紧追不舍,他方才和大伙儿饮了许多酒,突觉内急,跑到林子里撒了一泡尿,刚刚提起裤子,地上还冒着热气儿呢,眼睛一扫就发现不远处有一团黑影。    奶奶的,狗娘养的小兔崽子,伤了我兄弟还敢跑?等我抓到你,不把你千刀万剐我就不是人!    徐云期饿了许久,神经又一直处在高度紧绷的状态,她虽然不要命地跑着,在雪地上留下一连串凌乱的脚印,身后的突厥大汉人高腿长,与她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近了。    徐云期竭尽全力跑着,她边咳边跑,喉咙里干得仿佛要往外面冒烟儿,那突厥大汉的声音好像就近在咫尺。    终于,她被追赶上了,那人伸手就能抓到她的后背,距离极近。徐云期破釜沉舟,咬牙转身,握紧手里的匕首往前猛地一扑,那突厥大汉反应极快,倒退一步,这一刺落空了。    “你再跑啊,兔崽子…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那突厥大汉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青吉这个吃干饭的东西,这么一个瘦巴巴的小子都能把他伤了?    青吉就是那个被派去守着俘虏的突厥青年。    徐云期没有理会他,刺了一刀就又转身往前跑,只是她已经力竭,没两步就又被追上来,两人你来我往,过起招来。徐云期招式灵活,左手格挡,右手往他的侧腰处刺去,却逃不过那突厥大汉的巨力,被他一把握住了拿匕首的手。徐云期眉头一挑,左手往他脖子处一掌击下,腿也全力踢了出去。    突厥大汉吃痛,动了真格的,手里用力一拧,徐云期痛呼,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他又用膝盖往前一顶,顶在徐云期软软的肚皮上,直让她感觉到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腹中疼痛欲裂,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匕首掉在地上。    她一下子跪在了雪地上,捂住肚子,一股无孔不入的寒意从膝盖上渗透到全身。    “哼,还会两招三脚猫的功夫。”那突厥大汉捡起匕首,抬脚在她背上重重踹了一脚,徐云期被踩着伏倒在地,半张脸埋进冰冷的积雪里。    她的意识尚存,艰难地睁开眼,迷迷糊糊中,她的仿佛看见林子另一头的边缘,那条路上,隐隐有几道火光浮现,遥遥望去,恍若黑夜里飞舞的萤火虫。    她咳出一口血,血渗进纯白的雪中,弥漫开来。    听说人临死前是会出现幻觉的,这原来是真的。    那突厥大汉见徐云期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将匕首别在腰间,从刀鞘里抽出一把长刀,准备结果了她。一刀砍了这小子,算是便宜了他。    徐云期知道自己的一线生机断绝,死期已近,认命般地闭上眼睛。    静谧无杂音的夜空中,林中鸟忽然四散而起,鸟鸣声萦绕耳畔,一道箭矢破空而来,射中那举刀劈来的突厥大汉。    那一箭从远处射来,力道却很深,直接穿透那大汉的心脏,出现在那大汉的前胸,尖锐的箭尖染血,暴露在空气中。    有两滴血正好滴落在徐云期的脸上,触之冰凉,那把长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突厥大汉软倒在一旁。    不多时,马蹄声接连而起,从那条小道上冲出来大批人马,他们身披黑色战甲,口中发出阵阵怒吼,声音整齐划一,喊的好像是某种战前号令。    从盔甲的制式看,是驻守边关的大梁将士。篝火处的一伙突厥人大惊失色,连忙上马应敌,一时间厮杀声不绝于耳。    惨叫声划破夜空,十分渗人,肉体被撕裂、被穿透,生命就此消逝。    徐云期听到声响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是又力不从心,她双手撑在雪地里,慢慢挪到一颗树下,撑着树干爬起,倚靠在树边。她肚子上依然能感觉到阵阵痛楚,整个人有几分神志不清,不过是靠着一股意志强撑着罢了。    约莫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徐云期有些支撑不住了,浑身剧痛难忍,冒着冷汗,昏昏沉沉,眼皮无力地耷拉着。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有一行人正在向她走来,脚步声沉稳整齐,那些人走到近前,一个身着黑色战甲的军士疾步走过来扶住徐云期,伸手在她的鼻子下一探。    他转头对身后的一名铠甲锃亮的高大男子道:“禀将军,这人还活着!”    徐云期抬眼望去,月光打在那个被称为将军的人身上,他的一身铠甲闪着银色的光,脸上还带着血迹。    他的脸好像是被画技最精湛的画师描绘出来的,如果是,那个画师一定是个不近人情的,因为这位将军的面色,实在是像刚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冻人得很。    徐云期用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打量了那名将军一眼,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人应该就是鼎鼎大名的安西都护大将军赵豫戈,此人骁勇善战,对突厥人毫不手软,他既然到了这里,那伙突厥恶贼不会还有命在。    她受了伤,是个累赘,如果这些军士嫌她麻烦,把她留在这里自生自灭,那该如何是好?    还有阿秋……    想到这里,她眼里溢出一抹愧疚,自己刚刚丢下她,想要自己逃走,虽说是万不得已,可想起那小娘子的一张纯真笑颜,她胸口还是觉得有些气闷。    她高烧不退,如果救治不及时,很可能会命丧于此。    在记忆里搜索一番,兄长早些年和这位赵将军貌似有些交情…徐云期挣扎着开口:“赵将军…都护大人…”    一时间,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赵将军…我乃是长安徐府之人,我有一妹妹还在帐篷里,耽搁不得…”她眼里神采奕奕,视线放进赵豫戈的眼里。    “救她…”话音未落,人就已经晕了过去。    原来刚刚那一眼,不过是强撑出来的。赵豫戈望着树下躺着的人,若有所思。    这女人,都把自己弄到这般境地了,还如此执拗要强。    果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他摇头轻笑,转身对着两名军士正色道:“带她回去,小心些,若是有什么闪失,拿你们是问。”    他们二人面面相窥,有些摸不着头脑,将军这是做何?    “是,将军!”不敢多问,遂按吩咐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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