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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肩胛骨粉碎性骨折,脑部重创淤血也许会压迫视神经引起失明,具体情况还要等人醒来才能确定。”    医生说了很多杨歌听不懂的话,她并不能准确了解路致远会变成什么样,只是在听到医生说做手术的时候用了两块钢板和七根钢钉的时候,心脏也被扎了钉子似的,锐利的疼。    三天了。    路致远还是没有醒来。    火化了杨建国后,杨歌买了最便宜的骨灰坛把一点点骨灰装了起来。    杨歌抱着骨灰坛走出警局,回到自己家。    她在后院的杨树下挖了个坑,就在她和路致远埋炸/药的同一个地方。    炸/药已不知所踪。    她把骨灰坛埋了进去,撒上一把沙土。    细碎的沙石落在骨灰盒上,沙沙作响。    一阵风吹来,杨歌迷了眼。干涸的眼睛被沙石搅得涩痛,她闭着眼睛,湿润温热的眼泪汩汩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滴滴答答落进了沙坑里。    她跪坐在地上,膝和腿沾满了沙土。    “……我绝不原谅你!”    她伏在新鲜的土地上,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面。    悄悄生长的杂草摇了摇头。    树叶也摇了摇头。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在她的身上地上,星星似的闪闪烁烁,沙沙的,洒下安慰。    因为惊吓过度,高烧又引发了心肌炎,杨声昏迷了三天,睡梦中经常说梦话。杨歌断断续续地,从他的梦话中,明白了那天爆炸发生的始末。    但是看到高烧到抽搐的小声,她的怒火转化成了心疼。她在夜里大口大口地呼吸,将无处可撒的情绪排出体外。    警察告诉杨歌,他们找到了杨建国的遗书。遗书里,杨建国承认他因为与舒龙的私怨,买炸/药与舒龙一伙人同归于尽。    第五天的时候,小声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生的事全都忘记了。    杨歌只告诉他,杨建国出差,这次要走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小声如往常一样没有问杨建国去了哪里,心肌炎影响下呼吸轻浅急促,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却用力拉着她的手,眼神担忧,像是害怕被母亲抛弃的孩子。    “什么都不用怕,还有我呢。”    杨歌偶尔会趁着小声睡着,去ICU看一看路致远。ICU每天的探视次数有限,她每天去,路致远都一个样子,戴着氧气罩,脸上身上因为被玻璃划伤,绑满了绷带,木乃伊似的一动不动。    医生说还好脊椎伤得不重,没有损害神经,要不然就要瘫痪了。    路致远的手背上埋的针头输液,冰凉的葡萄糖和营养液从这里流入他体内,本来就凉的手更凉了。杨歌每次去都会用手捂一会儿。    变故后,学校的老师来了一趟医院。班主任看到病床上的路致远,红了眼眶。    “多好学生啊!都被杨家耽误了!”    身边的老师看到身后的杨歌,戳了戳说话的人。班主任转过头看着身后一言不发的杨歌,脸色很不好看,提高了声调反问:“难道我说错了吗!”    “您没说错,但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    杨歌熟练地蹲下身排净了尿袋,起身去倒尿壶。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要中考,学校的课程都已经结束。杨歌请了一个月的假期,打包了衣服和日常用品,每天住在医院里。    班主任只来了那么一次,代表学校送了个果篮。路致远只能输营养液,果篮里的水果都被杨歌拿给小声了。    “你再不醒,就没有草莓吃了。”    杨歌把洗干净的一盘草莓放在病床边的床头柜上。病房里的味道并不好闻,除了消毒水,还有将死人身上独特的气味。杨歌想,草莓的味道清新,可以净化空气,既然路致远吃不到,闻一闻也是好的。    医生说,虽然他还没恢复意识,但是不代表其他所有的感官都没有的,有时候听觉和嗅觉的刺激可以帮助他恢复意识。有个年轻的护士也告诉杨歌,之前有个高中生煤气中毒,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大脑缺氧很久,医生都快判断他脑死亡了,结果被同学们集体录音感动,睁开了眼睛,现在也恢复正常了。    杨歌不知真假,每天看着躺在床上,怎么戳也没反应的路致远,想到他万一就这么睡死过去,越看心越慌。    她转头问整理隔壁床铺的护士:“我能给他唱首歌吗?”    “行啊!”护士是个中年微胖的阿姨,正在换被套,开玩笑补充,“好听就行!”    杨歌想了想,手指有节奏地点他微凉的指尖,缓缓开口:    “我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还诚诚恳恳    我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那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长街黑暗的清晨  卖豆浆的小店儿冒着热气儿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很慢   车马邮件都很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病房里的人做什么的都有,听见第一句便纷纷转头向声源处望去,屏息凝神测耳倾听,直至最后一个音消散。护士愣了半晌,回过神手里还举着枕套。她惊讶地看着年轻的女孩感叹:“小姑娘唱的真好啊!”    角落里的白发老人招招手,“小姑娘,唱个《牵手》好吧?苏芮的老歌,会吗?”    “会的。”杨歌点点头,赵观很喜欢这首歌,从小就教她,歌词想都不用想,张口即来。    “因为爱着你的爱    因为梦着你的梦    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    幸福着你的幸福……    没有风雨躲得过    没有坎坷不必走    所以安心的牵你的手    不去想该不该回头……”    杨歌唱完,恍惚中感觉到自己手底下路致远冰冷的手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可待她目不转睛地看时,路致远又没有一点要醒来的样子,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杨歌不甘心,悄悄附耳,炸他:“你再不醒,我就拔你尿管了!”    木乃伊依旧没有反应。    是真没醒。    杨歌失望地坐回椅子,趴在病床上,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白发的老人听了歌,揉了揉红了的眼睛,一边欣慰地点头,一边让女儿把蛋糕和水果都给了杨歌。    杨歌觊觎蛋糕多日,自然是不拒绝,道谢接过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香甜充满口腔,她又开心起来,笑嘻嘻地戳了戳床上的木乃伊,“你要是不醒,我在医院卖唱,也饿不死啦!”    第二天清晨。    路致远睁开眼,微微偏头。    世界一片黑暗。  只有一缕草莓香气,近在咫尺,馥郁芬芳。    “杨歌……”    护士听见声响猛地抬起头,急忙跑出病房:“大夫!52床的病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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