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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歌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天气格外炎热。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坐在公交站,看了眼旁边和自己一样热到面部狰狞的老太太,无奈地拿通知书遮住了额头。    身体虽然有些不是,但是心情是舒畅的。她背后的书包里装着这个月酒吧结的工资,也装着满满的踏实。    回去的路上买两支冰淇淋吧,小声念叨很久了。    杨歌缓缓闭上眼,滚滚热浪不断席卷而来。    公交车慢悠悠地停下来,杨歌上了车。在路上她一直在想买什么冰淇淋,是解暑的绿豆沙,还是牛奶雪糕?香草味的冰淇淋也很好……小声什么都喜欢,她对香芋情有独钟,不吃巧克力的路致远偏爱巧克力脆皮雪糕,里面一定要香草的,巧克力脆皮还不要燕麦以外的坚果,不是一点半点的挑剔。    杨歌猛地睁开眼睛。心脏轰轰地有如火车碾过。她晕头转向地站起身,匆匆跟着人们一并下了车。    她扶着路边的站牌,只觉胃中翻江倒海,头痛欲裂,恢复精神才发现,她下的站正好是七中门口,离她住的地方只有两站地。    抱着来都来了就进去转转熟悉一下情况,下个月开学的时候也不至于找不到路的心理,杨歌晃进了校园。青葱的足球场,砖红色的橡胶跑道,蓝天白云,烈日骄阳下奔跑着一群年轻人。    他们在踢足球。    看台下有一排黄色的椅子。椅子上零零散散地放着许多衣服和书包,看样子是那群踢球的男生的。座椅另一头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生,左脚打着石膏,带着黑色的鸭舌帽,抱着手臂远远地看着球场上的人。  他看起来很想去玩。    “同学,这附近有卖水的地方吗?”杨歌走近些问他。    男生与她对上了视线,微微凝眉,很是疑惑的样子。杨歌以为他没听见,又问了一遍。    男生俯身从身边的纸箱里拿出一瓶丢给她。    “哦……谢谢。”杨歌接住矿泉水,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看见男生还盯着她看,反问:“怎么了?”    男生伸出手。    杨歌脑袋晕晕:“嗯?”    “一块钱。”    “……”杨歌顿了顿,摸摸口袋,正好还有一个硬币。    反正离家就两站地,走走就到了。    男生接过硬币直接揣进口袋。杨歌隔了几个座位坐了下来。她喝了半瓶水,中暑的症状缓解了很多。她偏头打量男生,总觉得在哪见过他,好奇地开口:“那个……”    男生应声起身,撑起拐杖,慢悠悠地越走越远。    杨歌:“……”    又坐了两分钟,晕车的不适已经无影无踪,她站起来准备离开,突然一阵风声朝她呼来。    “哎!小心——”    操场上的男生惊呼。    杨歌察觉耳畔风声渐近,下意识地伸手一推,将原本直直朝她脑袋上飞来的足球反方向拍了出去。    一个肤色黝黑的男生截住球,朝她跑来,笑嘻嘻地问:“同学,你没事儿吧?”    “没事。”杨歌拍拍手,准备走。    卖水的男生慢悠悠地拄着拐朝她走来,拐杖上还挂着个黑色塑料袋,随着走路一摇一摆的。男生挡在她面前,从塑料袋里掏出根绿豆冰糕递给她。    这次杨歌手插在空荡荡的口袋里,没接。    “不要钱。”    男生拿着绿豆冰糕在她眼前晃了晃,扯着嘴角笑。    一样的动作,一样的笑容。    杨歌一下就想起来了,自己在英华见过他——这个男生就是那个差一点就去了他们班的转校生!    好像长高了。  怎么周围同龄人都在长个!    一定是她最近吃的少了。    杨歌接过冰糕,“谢谢,我先走了。”    “……”黝黑的男生看着袁鹏宇一瘸一拐地做到椅子上吃冰糕,指了指走远的女生问:“就这么走了?”    “你故意砸人家,当人家没看出来?”    “我这不是想帮你留人么!”    “得了,”袁鹏宇咬着冰棍笑,“你刚才没事儿就往这边瞟,可别说你看上我了。”    “哎呀呀,我们这种没女生追的怎么能跟袁少爷你比。”    “黑子。”    “行行行,宇哥,亲哥还不行吗?”黑子撕开绿豆冰糕的包装纸。他知道袁鹏宇不愿别人提他后爹有钱,可还是架不住八卦之心,小心翼翼地问:“你这打着石膏呢,还每天来学校,为啥啊?”    袁鹏宇叼着雪糕木棒不紧不慢道:“家里有个小子,看他不顺眼。”    黑子说罢就开始挽袖子:“敢招惹我哥,他活得不耐烦了!”    “用不着……一个瞎子。”    ·    一个月后,七中开学典礼的当天,小声胃肠感冒,不是吐就是拉,还伴着发烧。杨歌大清早就带他去了医院。思来想去都是自己军训那两天没什么力气做饭,小声饥一顿饱一顿才落了病,很是心疼。    晚些时候,她趁杨声睡下了,赶去学校的时候,学校已经没什么人了。    杨歌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就回医院去了。英华管理一向宽松,杨歌只听说七中管理严苛,到底心里觉得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按照报道的时候通知的去上课,总不会有什么问题。    抱着这样心态的杨歌第一次去上课就迟到了。    准确地说,她并没有迟到,按照学校通知的时间,她还早到了十分钟。可当她到教室的时候,中年微胖的女班主任正在讲话,她敲门,一只脚刚踏进教室,就被班主任厉声阻拦:“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杨歌一瞬以为自己进错了门,乖乖地退了出去,悄悄关上门,抬头看看门上挂的木牌的的确确写着高一四班。    班主任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出来:“……不要以为你们才高一,就不珍惜时间!昨天校长讲话那么强调早读的重要性居然还迟到!”    杨歌:“……”    “每周一检查仪容仪表!尤其是女同学!头发不能烫染!不能留长发!说了多少次了!”    杨歌顿觉脑袋后的马尾重似千斤。    前两个月为了在酒吧唱歌,酒吧里的姐姐怕她年纪小被欺负会吃亏,每天用吹风机给她吹卷卷,用客人剩下的啤酒洗头发,整个人看起来是成熟了不少。她有些心疼买染发膏的钱,就没染回来。    “还有,不要以为你们初中在哪个学校有什么影响!就算是英华的又怎么样!到了七中,都是成绩说话!”    得,给班主任的第一印象,实在是差的不能再差了。    杨歌扶额叹气,转念一想,班主任对她没有期待,又一身轻松,在门外站到腿酸,第一节课下课铃响彻整楼,学生都呼啦啦地涌出教室,杨歌还站在门口。班主任抱着语文书走出来,开门见到她冷冷道:“跟我到办公室来。”    杨歌跟在班主任身后,上了一层楼梯,来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老师的办公桌子上都放着各种各样的办公用具和新的课本。班主任坐到自己椅子上,啪地一声把书和教案拍在桌面上,细眉斜挑,冷冷打量她。    杨歌立刻90度鞠躬:“老师我错了。”    “你哪错了?”    杨歌乖乖道:“我不应该迟到,不应该染头发留长发。”    班主任这才稍稍顺气,但看她一头杂乱无章的长毛还是心有不悦,像是在一群乖顺的兔子里发现了一只红毛狐狸,忍不住想拎着它的尾巴到窗户外面抖一抖,然而她也真的这么做了,抓着杨歌的马尾拽了拽:“明天必须剪了啊——”    杨歌生平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别人拽她头发,原本就有些窝火,在班主任拽她头发的一瞬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住了班主任的手腕一掰。    班主任脸色铁青,怒目圆瞪,扯开嗓子:“嗷——”    在班主任嗷之前杨歌就松了手,哆哆嗦嗦地垂在身侧,胸中一腔热血翻滚,脑袋里只剩两个字——完蛋。    “你还敢打老师!反了你了!”    班主任几乎是从皮衣上跳了起来,气得发抖的手指着她鼻子骂。杨歌抿抿嘴唇,垂着眼皮被班主任足足骂了十分钟。铃声催促下,班主任才有了收尾的意思,从笔筒里掏出一把剪刀,啪地拍在桌子上,威胁道:“明天再让我看你头发这样,我给你剪了!”    杨歌看了眼剪刀,伸手拿了起来。班主任一愣,刚刚被掰的手腕还隐隐作痛,第一反应以为她要拿剪刀捅自己,两腿连连蹬地,皮椅向后滑,直到顶着墙才停下来。    咔嚓咔嚓。    黑色的皮筋掉落在地。    杨歌握着一把头发,轻轻地把剪刀放回笔筒里,对班主任说:“老师,您看我这样长短行吗?”    班主任:“……”    “老师,”杨歌微微一笑,没有半点怨恨,平静地解释,“我家没什么钱,我弟弟还生着病,如果这长短可以,我就不用去理发店了。”    “你——上课去!”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杨歌鞠躬转身,轻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回教室的路上,杨歌顺手把头发丢进了垃圾箱里。    剪完头发,脑袋后轻飘飘的,齐耳的短发被风一吹,后脑勺也凉飕飕的。    杨歌摸摸后脑勺,叹了一口气,敲敲班级的蓝色木门。    “请进。”    教数学的男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疑惑地打量她一头微黄杂乱的毛。    全班同学也同样愕然地盯着她,窃窃私语:“沈大娘不会这么狠吧……”    坐在第一排戴着跟数学老师同款金丝眼镜的小胖子刷地举起了手:“老师,她也是我们班的同学,刚才因为违反了校规被班主任叫去说话了。”    “这样啊……”男老师招招手,“我们刚做完自我介绍,你也做一下吧!”    杨歌怔了一下,面对着下面黑压压陌生的同学说:“我叫杨歌,杨树的杨,歌唱的歌。”    “没了?”男老师很温和地笑了笑,打量下面密密麻麻的脑袋,指着角落里唯一的空位,“先坐吧。”    杨歌朝空位走去。    空位旁有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生趴在桌子上睡觉,挡住了她入座的路。    班级里的同学全都在看她,老师也在看她,这一早上杨歌已经被围观了个遍。杨歌又有些火,没好气道:“喂。”    男生没动。    杨歌抬手掀了他的帽子。    班级大部分同学倒吸一口冷气。    杨歌说:“让开。”    男生这才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到她,瞳孔微微一紧,咧嘴笑了起来:“呦,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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