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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好,客栈开业近一月,春意也越发的浓了。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洞开的窗户,投在底下的那盆嫩绿芭蕉树上,无声无息却又生机勃勃。    花娘第十次轻启朱唇,淡淡地喟叹。昨日给浅瑄交束修就费了七两银子,加上给先生送礼之类的,拢共花去八两。    客栈至今盈余不过三两,昨儿是赔上了老底的。幸亏广虞琴那小子懂事,没闹着要去私塾,而是选择给小瑄做书童,否则她可没那么多银子行善积德。    广虞琴他爹死了他娘还在时,也是乐意供他读书的。花娘想着冷大哥和桃二学富五车,闲时可让广虞琴和小瑄多跟着他们学学。    “听说了吗?云来客栈改卖各种平民小吃了?”隔壁桌的几个客人聊着桃花镇最时新的八卦。    花娘立时来了精神,竖起耳朵细听。所谓对家,约莫都存了只要对方不好,我就好的心思。    “听说了,刚开业那两天不是免费吃喝嘛。那家伙,人山人海的,好不热闹!”    “云来客栈的菜可真贵,第三天时我进去挑了半天,愣是没找出一道合适的。”    “可不是,最便宜都要八十文,听说还是打对折后的价钱。八十文并非小数目哪能随意花用,够咱们吃十来叠猪肉白菜炖粉条了!”    “冷公子的炖粉条看似简单,吃起来可不简单!”    “欸,跑题了你们!云来客栈为何突然起意要做平民小吃,之前不是还瞧不上冷公子的粉条,嫌弃这些都是糟粕的?”    “这还用问,当然是价钱高了没人买,卖不出呗!”    桃花镇并不富裕,今年圣上免了赋税,镇民大多刚满足温饱。手里闲钱不多加上偶尔应急,便没人舍得花大价钱去买吃的。    云来客栈实在没法才出此下策,客栈翻修花去几万两,从南沽国运来美酒,雇工等等总的加起来花了二十来万两,其中运酒成本最高!    偏偏云来客栈卖的还是寻常百姓消费不起的菜式,桃花镇富裕人家屈指可数,云来客栈若指望那几家赚钱,怕是要血本无归!    “五十两一套的桌椅,够咱们挣好几年!”花娘只叹廖家的钱烧得慌“你说,云来客栈卖小吃后,廖家要多久才能赚回本?”    桃仁燕盘着账,头也没抬:“按桃花镇目前状况算,约莫六十年。”    花娘倒不觉如何意外,再次叹息她也想有钱烧得慌。也不知,这辈子她与二十万两有缘没缘。    “何必唉声叹气,再过两年,掌柜的你将比廖家更有钱。”他的计划周详缜密,绝不可能出错。花娘思忖着桃仁燕的能耐,对将来不确定的财富,总算有了一丝信心。    冷枚出来大堂转悠,就见花娘和桃仁燕有说有笑,没来由升起一股烦躁。    “冷大哥?”    冷枚回神,见花娘一脸疑惑地凝望他,烦躁思绪更浓,脸色也愈发沉冷。许是没喝着心心念念的雁城雪才会如此,转头索性到酒窖找雁城雪去了。    冷大哥面沉如水,不说一语,最后直接走人。花娘不知哪儿得罪了他:“这两日我见冷大哥总是冷冰冰的,他有心事?”    一个情窦初开,一个心大无感。桃仁燕秉着看好戏的心,笑而不语。老枚独吞了桃花醉,这情窦初开不得解的苦且先受着吧!    这时店里进来一对祖孙俩,老的麻杉袄裤,雪花胡子双鬓斑白,杵着拐杖走路颤颤巍巍。面生大痣的驼背青年,仔细搀扶着老人家一步步走来,生怕一留神就把人给摔了!    “姑娘,我们要住店。”青年从怀里摸出个钱袋,抛上柜台。    花娘取来本子记账:“本店厢房不分品级,一律八十文一晚,敢问二位要住多久?”    “三个晚上。”青年。    “二位楼上请,小毛给客人带下路!”花娘记好账,收了半吊押金,欢喜地放入钱箱。    刚抬头,笑意便盈满面颊,年轻华美的妇人身后跟了几个丫鬟,一看便是有钱的主:“几位姑娘打尖还是住店?”    其中能做主的丫鬟,递给花娘一个钱袋,不轻的分量使得花娘惊了一把。那丫鬟利落爽快道:“住店,住到主子满意为止,剩下的便赏你了。厢房要重新收拾,你找个手脚麻利地给我们。”    “好的,多谢姑娘,多谢夫人的赏钱。”花娘对埋头盘账忙不停地桃仁燕交代几句,便转身去后院找若言。    哪想刚偏头便见,本该早已上楼的老大爷和大痣青年,正以某种奇怪的姿势站在楼梯口,盯着柜台前的美貌夫人与婢女出神,那目光怎么看都觉猥琐!    花娘留了个心眼,便去后院叫正劈柴火的若言,到楼上收拾厢房。她本想一块儿去,这时冷枚抱着雁城雪走出酒窖,她大惊失色,赶紧冲过去将人拦住!    若言端了盆水和抹布,大步流星踏入大堂,入眼便是柜台前如珠如玉的贵夫人:“几位随我来,掌柜的特意吩咐给夫人留了两间厢房。”    唐茹乍一见杏黄棉杉的若言,以为是个男扮女装的公子。对方一亮嗓子,便知是她误会了。唐茹心头惊奇,天底下真有这般英俊的姑娘!巧笑倩兮好似睡莲,唐茹说了她进店以来的第一句话:“多谢姑娘。”    郦鸟婉转绕梁,桃仁燕顿时停笔,诧异抬头:“夫人你是?”语气里带着三分熟稔,五分惊诧,两分客气疏离。    若言端着水盆直接上楼,客栈生意虽一般,但要做的活还多着,她没空看某人即兴表演。她虽不会照顾人的精细活,但拾掇屋子铺床还是在行的。    唐茹有些诧异:“原来公子竟是有间黑店的账房先生,头回来住店便碰着公子,倒是巧了。”    “许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才让小生得遇夫人。”桃仁燕略带疏离地仔细观察唐茹的来两颊,唐茹十八九岁早已通了人事,何况桃仁燕生了难得的好相貌。唐茹两颊浮起红云,任谁被俊俏的公子这样看着都受不住!    “眼珠往哪瞧呢!”唐茹的丫鬟挡在她身前,瞪着桃仁燕:“再敢乱瞧,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喂狗吃!”    区区丫鬟威胁桃仁燕那会放在心上,似是明白过来方才的失礼之处。不禁懊恼羞愧,耳朵尖红的似要滴血:“不,不是姑娘你误会了!小生方才是在观察小生前几日,赠与夫人的养颜方是否得用。”    那丫鬟见一大男人竟然脸红,心下好笑,此人可真是!“夫人若用得好,碰上不明处,自会差人来寻你。无须你特意费心过问,不该你打听的就别过问懂吗?”    唐茹身份不一般,丫鬟言外有意,桃仁燕愣是没听出来,只羞恼地拱手致歉:“是小生唐突了夫人,是小生的错。”    丫鬟冷哼一声,簇拥着唐茹上楼,唐茹蓦然回首:“多谢公子美意。”    那一回眸胜却星华万千,时间与空间都已静止,世界只剩他与她。桃仁燕呆呆望着人离去,呢喃自语:“美,实在是美。”    不留毛送了白胡子老头和大痣青年上楼,回来的时恰巧听见桃仁燕念叨这句。这几日他已摸清桃二的脾性,暗自翻个白眼,端走柜台上招呼那碟客人的瓜子,躲后院走廊下看大戏去了。    先前他在楼上瞧见,老枚与掌柜的在后院剑拔弩张。想着三年零工钱的契约,这些人内部不合他喜闻乐见!    高大的罗汉松遮住了两人头顶的阳光,光影斑驳间,冷枚与花娘同时抱着一只大酒坛不肯撒手。    花娘十分无奈,押下心底烦躁:“我说过雁城雪不能动。”雁城雪顾名思义,初冬最后一批北雁南飞时,落下的第一场雪。品之伤怀,饮之畅快。加上其他材料难得,花娘这几年也只得一坛。    “别人动得,我动不得?”冷枚挂着淡淡笑意,眸里隐藏暗芒越来越浓,抱着酒坛的双手越勒越紧。    花娘疑惑:“别人?”    在花娘疑惑的注视下,冷枚不自在地挪开眼,但始终抱着坛子不愿撒手。    前几日她送了两壶给唐歌,难怪冷大哥最近见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不得已花娘做出让步:“一壶”    “不行,一半。”冷枚丝毫不让。    花娘心抽抽的疼:“都是钱啊,两壶,不能再多!”    “一半”他像个孩子般任性地与人争执,是在何时,他不记得了。打从十二岁上了战场,他便是长辈眼里最懂事的孩子。    花娘胆大心细,转念一想冷大哥极喜爱酒,若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见花娘趁冷枚不注意,用尽全力将合抱的酒坛往地上摔!    脱手的一刹那,冷枚惊出一身冷汗,得亏他功夫好,在酒坛快要接触地面时,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无奈地看着花娘扬起笑意的脸,好气又好笑,终于还是认命:“两壶就两壶,不许耍赖!”    不留毛搁廊下瞧了半天,吐掉瓜子壳:“这一回合,掌柜的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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