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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宴席散的早,萧宸喧回了家时,怀玉还未用膳,正坐在灯下给他做新的鞋垫。大约是因为钗发繁重,怀玉见夜色已重,也不会有客上门,便索性都拆了,只将一把头发用绸带挽了起来,斜挑着吹到胸前。脸上的脂粉也洗净了,暖色的灯火一照,眉眼尽显温婉贤淑。    萧宸喧的手轻轻搭在怀玉的肩上,另一只手却自然而然地往怀玉拿着鞋垫的手腕上滑了过去,怀玉口中道:“一回来便动手动脚的,仔细针线无眼,扎到你。”却把针线细心地收了起来,也反手握住了萧宸喧的手,两人紧紧地五指相扣。    “你忍心?”    灯下,怀玉的目光即使温柔如水,萧宸喧却也挡不住,没过一会儿便笑了场,他脸贴着怀玉的蹭了过去,像只猫一样,求着安抚,道:“阿玉,亲一下?”    怀玉顿了顿,挑着他的下巴,便要吻了下去,萧宸喧忙闭上眼,脸上露出又羞涩又期待的模样,静待芳泽,哪知怀玉的呼吸声本已近在咫尺,却又在瞬间远离,只听怀玉扬声道:“悯春,把晚膳端进来吧。”    萧宸喧下意识地就三两步离了怀玉,正正经经地在地上站好,理了理衣袍后,脸上还带着茫然,却又得端出衣冠人面的样子,不免有些怅然,怀玉轻啐,道:“谁叫你自己没个正经的。”    悯春送上晚膳,萧宸喧知道不该回嘴的道理,便看着一道道的菜上齐了,悯春也走了后,方才哀怨道:“倘若当初有个正经样,你今日也不该是我的夫人了。”    怀玉看着他,萧宸喧忙改口,道:“是,是,阿玉说的是,我最不正经了。”    怀玉道:“好了好了,先坐下吃饭吧,这些日子你忙进忙出的也累坏了,趁着今日得闲,正该好好休息。”顿了顿,又道,“宸昱来信了,你吃完饭看一下吧。”    萧宸喧听到萧宸昱来信了,便没了吃饭的心情,道:“放在哪里了?我先看,吃饭不着急。”    “在那边的桌子上。”怀玉道,“你先安心吃饭,信过会儿再看也可以的,不要紧。”    绕是她劝了,萧宸喧还是丢了碗筷,跑过去把信找出来,慢慢地看了起来。事关怀家,怀玉其实也并不心安,她方才肯劝萧宸喧也是心疼他这几日的操劳,此时见他劝不住执意要看信,便也放下了碗筷,走到他身边。    萧宸喧看完了一页信,便递给怀玉一页,两人看得神色都很凝重。    怀子满在云州青石崖开学无碍,他将一本《论语》说出花来,朝廷也不会管他,可偏偏怀子满不单讲学,还要细说庙堂。怀玉是个妇人,不解朝政,她看信,看到的是满纸的激愤,萧宸昱从平日里鱼肉百姓的贪官说起,又讲到这些日子沸沸扬扬的边境战事,无一不是说到百姓的心坎里。也难怪萧宸昱在信中说青石崖文脉昌盛,从者百余,听者千余。    而萧宸喧每看一页想得却是,哪一句会惹怒林作北或者韦晗,又能将他们分别惹到什么程度。又有哪些话,能被拿出来做文字狱。萧宸喧无奈地发现,这些纸页上,每一句都将会是罪状。    怀玉放下信纸,注意到萧宸喧的眉头都快拧成结了,心中咯噔了一下后,高高悬到了空中。    “很要命?”    萧宸喧从她的手中抽走了信纸,连带着自己手上的那两张夹好顺序,折叠起来,道:“现在还不至于。”    目前边境之事才是头等的大事,所以怀子满等骂的最多的也是林作北,只要韦晗的谋划成功,林作北成功下台,怀子满势必无罪。但倘若往后他要将矛头对准了韦家,必然会重蹈当年壬午之变的覆辙。    萧宸喧想了一下,道:“阿玉,父亲是个很固执的人吗?”    怀玉想了想,道:“大概是的,他平日里总爱待在书房里,蒙着声不和我们说话,有了什么想法基本也只是通知我们就好了,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我们沟通。”她看着萧宸喧手里的信纸,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前路有些无望,“宸昱也是这样的人吧?”    萧宸喧也随着怀玉叹气,道:“即使如此,也总得劝。”    怀玉道:“我不太明白,父亲既然已经在漳度窝了十几年,又何苦在今时出来逞英雄?这事换任意一个人来做,譬如宸昱,我也是信服的,但怎么偏偏是父亲?”    “谁知道呢?或许正是经久不息的悔恨将他逼上了绝路,又恰在绝路时遇到了足以压垮他的巨石,所以才终于爆发了,忽然就觉得什么也不重要了,人生最矜贵的不过是一条命罢了,这命谁要谁拿去。”萧宸喧垂着眼睑看着手里的信,道,“可是,父亲不明白,儒家已经救不了北秦了。”    怀玉抿了抿嘴,道:“儒学自开国以来便是北秦的圣学,倘若要将其取而代之,必然会遭到举国反对。”    萧宸喧的目光敛了起来,笑道:“阿玉,你在胡想什么,我并未说要将儒学取而代之啊。”    怀玉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想探究他究竟是在安慰她还是紧紧随口一说罢了,但没过一会儿,便觉得无趣,道:“你心里有主意便是,我是女儿家,也干涉不了你什么。”顿了顿,将这话给岔了开来,道,“先用膳吧,饭大概冷了,让悯春端去厨房热一热。”    两人便用了晚膳,又各自去耳房洗漱了,怀玉慢了一步回来,就见萧宸喧坐在床榻上看着方才的信,被子只盖到腰上,上身穿着亵衣,领口松松地垮了开来,露出小块的胸肌,一握青丝恰好遮在上头,有了些若影若现的撩拨味道。    看她进来,萧宸喧立刻将信放到枕头底下垫着,兴奋地拍着旁边的空位,道:“阿玉,上来。”    怀玉没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    萧宸喧殷勤地帮她掀开被子,叠好枕头,道:“快点啊,我们上来聊天啊,好久都没有一块儿聊天了。”    怀玉的脚步一个踉跄,道:“我收回方才在晚膳前说的话,你最正经了。”    萧宸喧等怀玉上了床,又殷勤地扶着她的腰,替她调整好枕头摆放的位置和高度,顺手帮她掖好了被子,想了想,又道:“还差点零嘴。”说着要下床,被怀玉用小指勾住了腰带。    “聊几句,就睡吧。”    萧宸喧将怀玉的手从被窝下拿了出来,放在被子面上,然后将自己的五指合了进去,两人紧紧地将手指相扣,做完这个,萧宸喧心满意足地勾着嘴角笑了笑。    怀玉觉得萧宸喧是个很奇怪的人,他于政务之上,有滔天的野心,想斗世家,要废儒学,可是偏偏回了家后,却又往往是个无害的样子,软绵绵的像只猫一样。    怀玉想到那时在晚上亲了他后好几天,萧宸喧像是整个人都魔怔了般,时不时地总要蹭在她身边,求着要个吻。怀玉有时候被缠得烦了,就给他一个,萧宸喧得了便宜却还要露出被人侵犯了的模样,双耳通红的捂着脸就跑开了,蹲在角落里冷静,冷静完了又会接着缠上来。    牵手是怀玉教的,拥抱也是,接吻更是,害羞与野心便诡异地在萧宸喧的身上共存,偏偏本人全然不觉有何不对劲之处,在外长袖善舞,在内红脸红耳,随意变换,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正在怀玉胡思乱想,思维都快飞上天的时候,萧宸喧开了口,用很是感慨的语气道:“阿玉,你看我们现在多好,两人肩并肩地坐在床头,而往后的十年,五十年,我们也都将会如此。于此生上,只知‘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而不知‘汉有游女,不可求思’,多好。”    怀玉笑道:“你可真能满足,旁的求得都是三妻四妾的,你倒好,只要我一个,只是现在还觉得新鲜,觉得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再过十年,依然看厌。”    萧宸喧认真地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三妻四妾?我可没有这样的精力,一个你便够我闹得了,再多来几个,我可招架不住。”    怀玉抬起下巴,道:“看来是我错了,不用十年,你现在便觉着我不好了。”    萧宸喧忙道:“哪有,我让你闹我呢,随你怎么闹,闹翻天了都可以。但倘若换个人,她只是规规矩矩地和我说着话,我也没这个耐心听的。”    怀玉被这话说得浑身熨帖,道:“宸喧,你这情话说得越发得好了,这几年果然还是有些收获的,脸皮都厚了好些。”    萧宸喧谦虚道:“只要你开心就好,要听一句,还是一车的情话,我都说给你听。”    怀玉故意逗他:“我现在就要你说,你说来给我听听?”    萧宸喧也不用多想,张口就来,道:“爱你,心悦你,喜欢你,这些都是最简单的,时时刻刻都可以讲给你听,可是我觉得都不好听,这世界上最好听的,也只是‘怀玉’两个字罢了。”  却没想到怀玉倒是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伸出手要去捂他的嘴,边笑道:“胡说呢,信口开河也没你这个样子的。”    萧宸喧伸手掐着她的腰,嘴巴呜呜咽咽地说着话,怀玉听他发出怪声,忍不住想笑,笑着笑着也自然而然地滚到他的怀里,萧宸喧顺势扯起被子,将怀玉的脸埋在了被子下,道:“把你藏起来,不让给你看。”又满足地叹息了声,“我们阿玉居然脸红了呢。”    “是啊,也总要陪陪你。”怀玉被闷在被子下回答,她的手又开始不规矩地要去挠萧宸喧的痒痒肉,只是未曾想才刚上了手,萧宸喧便捂着自己的腰侧,大笑着投降了。    怀玉这才得以从被子中解脱了出来,方才一番胡闹,她的头发全都乱了,露在外头的脸红扑扑的,怀玉枕着他的胸膛,道:“宸喧,你觉得这世上有什么路会通向绝境吗?”    萧宸喧的手轻轻地帮她梳着头发,长长地滑入丝绸的头发在指间穿过,他道:“可能有吧,但总要走了,才知道究竟是通向了绝境还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撩起发丝,低头吻道,“云州的事,我会和父亲,和宸昱好好谈的,情况尚且还有挽留的余地,还不算糟糕。”    怀玉轻轻应了声好,她仰起头,在萧宸喧的下巴上咬了口,萧宸喧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灯熄,帐撒,被翻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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