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京城作案小团伙,不禁要有弯弯窄窄的昏暗小巷,每个流氓的机灵劲儿也是不可或缺的。 大咸鱼领着三人众目睽睽之下跑远了,因脑中掌握了小巷的弯弯绕绕,又偷偷跑了回来,隐藏在暗处,偷偷观察敌人。若是敌人朝着他们逃跑的方向追捕,那是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的,若是不追捕,他们连逃跑的功夫都省了。 不愧是经验老道的小流氓。 饭团悄悄从阴暗处弹出脑袋,望见二人已是走远,松了一口气:“幸好躲得快,刚才没瞧出来,竟然是顺天府府尹家的三虎姑婆。”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让昔月颇为好奇:“那姑娘年纪轻轻,模样娇俏,怎么就是虎姑婆了?”像是被家里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也不是什么坏人,倒是有几分小可爱。 “顺天府尹一家六个女人都是虎姑婆,府尹的老母在京中贵妇人圈中是出了名的跋扈,听说还跟皇上最宠爱的公主打过架;可怜的府尹在亲娘的逼迫下,硬是娶了跋扈的大夫人,还纳了跋扈的二夫人,这两个夫人势如水火,打架也是常事,一次两人就在厨房打架,还烧了半个府邸,惹出了不少笑话,每次府尹灰头土脸时,总有人问上一句‘尹大人,你家厨房又被烧了吗?’这话在京城更是热极一时。后来,两个夫人更是斗得厉害,连她们的女儿都水火不容,跋扈得很。在京城里,府尹的一家子女人都被戏称是虎姑婆。尤其是三小姐三虎姑婆跋扈得非比寻常,逢人总是问她美不?若是答不,就变着法儿折磨他人,让他们后悔从娘胎里出来。” 昔月托腮做沉思状:“刚我没说三虎姑婆不美,我说她丑,应该不碍事吧!” 三人面含同情,默默地看着她。 昔月摸摸擦掉额头的虚汗:“先别说这个了,大咸鱼你赶紧回家吧,李大夫找你。” 大咸鱼脑子一翁,如听噩耗,李大夫平日里找他除了因为娘的病,再无别的理由,心生不稳,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撒着脚丫子在小巷里狂奔。 事实证明,昔月的话严重了,大咸鱼也想多了。几人火急火燎地赶来,小破门孤孤单单地开着,门前坐着一男一女欢天喜地地谈天说地,还晒着暖洋洋的太阳,颇为自在。李大夫见大咸鱼来了,乐呵呵地招他到自己身边坐着,就像坐在自己家门口招到处玩闹的儿子回家。 大咸鱼也不见外,一口一个李叔叔叫得亲切,看来李大夫今日闲得慌,想找大咸鱼聊聊天。 昔月贴心小棉袄地扶鱼大娘到她床上躺好,免费陪她闲聊,许是今日她心情好了,蜡黄蜡黄的脸更加和蔼。昔月说起了江南的大好风光,每到春季,烟雨濛濛,山水青青,在湖畔架着一条小扁舟,宁静又恬雅。可这还不是重头戏,桥梁上,小扁舟里,小姐书生,情谊蜜蜜,一人执伞,一人掩嘴轻笑,幽雅惬意。 饭团坐在小凳子,一双小手托着桌子,心生向往,睁大亮晶晶的眼睛道:“我以后也要去和江南的小姐在雨中定情,我拿伞来她掩帕,然后生个小娃娃。” 昔月鄙夷道:“你个豆大的奶娃娃还想着定情。” “定情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可以勾搭个好看的富家姑娘,从此发家致富,带着亲娘过好日子。” 昔月点点头,颇为认同,有个为儿子着想,又为自己着想的娘很重要。 鱼大娘眨眨泪濛濛的双眼,嘴角咧开微笑,虽早已过懵懂情爱的豆蔻年华,偶尔还会想起,曾她也在那濛濛细雨下与他共撑一把伞,他总是怕她淋湿,把伞推到自己这边,等回到家时,身上早已湿透了,却怕她担心,就一个劲儿地喊着“舒服”“凉爽”。 所有的人和美好,伴着岁月早都通通消散在濛濛的烟雨中。 昔月透过敞开的小破木门,看了一眼屋外,大咸鱼垂着眼眉,恭敬地听李大夫的教诲,时不时看向屋内,有几分忧色,与昔月询问的目光对上,匆匆收回目光,更加毕恭毕敬地看着李大夫。 李大夫敛眉,好奇地向屋内投来疑惑的目光,见昔月坦荡一笑,呵呵地笑着,看大咸鱼的目光越发地暧昧,把他的耳根子都看红了,不由得发出一句:“年轻真好”的感慨。 鱼大娘又沉沉地睡了,昔月把饭团拉到屋外。饭团撅着嘴,不乐意,屋外可晒了,把他白白的肌肤晒黑了,岂不是抹黑了他“饭团”的名号,使劲地挣扎着。三狗子一把提着他,雄起赳赳地给了他一把板栗,扔他去院子外晒太阳。 昔月学着鱼大娘的模样给了他一个大拇指。 三狗子有些不好意思,一双眼睛不禁盯向她的胸脯,听大咸鱼说她是个女人,女人不都是有个圆滚滚的胸脯吗?她的胸脯怎么是平的? 昔月发现他眼神不对劲,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脯,捂住咬牙切齿地骂道:“臭流氓。” 三狗子挠挠头,耳朵根子红了一些:“我就是好奇,你真的是女人吗?”又看了眼自己的平胸,笑道:“咱们的胸不分大小。” 昔月呆如木鸡,心碎地稀里哗啦地竟一时忘了反驳。 饭团觉得好玩,手一摸昔月的胸脯,像个小大人般品头论足:“平胸,平胸,一手掌握。”昔月一抬手给了他个板栗,还不够解恨,抡起拳头就往饭团身上招呼:“小流氓,看打。” “哎呦,哎呦……”饭团被打得上蹿下跳,大呼疼痛。 昔月只当做听不见,下定决心定要好好教训这小混球,她还不到十五,只是发育晚了些,不过无论她怎么安慰自己都无法释怀有人怀疑她是女人的事实,再狠狠地揍了作死的人几拳,才消了些气。 翌日清晨,昔月才知晓,大咸鱼虽不能文,也不会武,但好歹也会一门好手艺。昨日李大夫就是出了银子让他用这门好手艺,在大胡同边弄了个豆腐小摊。 大咸鱼早就把大黄豆浸泡在一盘清水中,泡胀变软后,在石磨盘里磨成豆浆,再滤去豆渣,煮开……经过了许多的工序后,一块快方方正正的豆腐摆在昔月面前,昔月笑着拿手戳了一下豆腐,软软滑滑,笑道:“你这豆腐不错。” 饭团自豪哼哼道:“那是自然,鱼哥可厉害了。”神奇的模样就像是自个儿弄出了这些豆腐。 昔月道:“我们不如拿一些大叶子来盛豆腐。” 三狗子点头:“这主意好。”兴奋地跑去郊外各地收集各种叶子,有大有小,有圆有椭圆,捧着一堆叶子笑得眉眼弯弯,不认识他的人还以为他是傻子,多投了几个同情的目光。 饭团摸着下巴沉吟,像个小大人般:“三哥不会做豆腐,帮不上忙,心里过意不去。” 昔月学着他的样子,摸着下巴沉吟道:“他怎么叫三狗子?那大狗子、二狗子呢?” 饭团皱眉叹气:“三哥的爹妈共生了三个儿子,听乡下人说,取个贱命好养活,谁知大狗子和二狗子还是病死了。” 昔月蹙眉沉默,这乡下人着实不太靠谱。 豆腐虽嫩滑,可地处偏僻,所谓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除了几个邻居光顾,再无人问津。 昔月垂头丧气地守着小摊道:“我们拿个扁担挑起集市去卖吧。” 三狗子皱眉:“不妥,若是货物进了集市,就得交钱给官差,还有……”他望着沉默死气沉沉的大咸鱼,赶紧停口,还有个浑人手底下一些狗紧紧地盯着大咸鱼母子,他们的好日子怕是不会长久。 鱼大娘艰难地挪动着步伐,从屋里拿出了四个硬邦邦的馒头,放在几人跟前,溢出一抹笑,招呼大伙儿,嘶哑的嗓门透着疼痛:“你们都累了一天了,这里没什么好东西,拿个馒头垫垫肚子吧。” 饭团留着口水,兴奋地拿起一个馒头,正要咬一口,四周的人都不动,他忍住肚子的馋虫,把馒头慢慢地放回去:“我,我不饿。” 大咸鱼见三狗子和昔月都没有吃的意思,他把馒头强塞到他们手中:“不吃就是不给我和我娘面子,大伙儿都吃吧,你们都帮着忙活了一个早上,总不能一直饿着肚子。” 饭团看看手中的馒头,又看看昔月和三狗子,咽下口水,倔强着还是不肯吃。 娘说,出来混江湖的,无论年纪大小,一定要守江湖规矩,兄弟要讲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昔月不想大咸鱼太难堪,五脏庙也不合时宜地咕咕喊饿,不好意思笑笑,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三狗子和饭团才跟着也吃了起来,虽味道不怎么样,可肚子饿了吃什么都香,除了屎。 大咸鱼把手中最后的一个馒头递给老娘,看着她,满脸的倔强,若是她不吃,自己就要饿死也不会吃一点儿。鱼大娘眸子慈爱满满,手中的馒头混合着泪水,被她一块儿吞到肚子。 昔月忽然觉得手里的馒头美味无比,心中的火如太阳燃烧,心中的情如同棉被温暖,只要活着,还有什么坎儿是走不过的。吃了馒头,趁其他人没发现,拽着饭团偷偷离开。饭团好奇:“昔哥,我们去哪?” “哪里最容易挣钱呢?” “皇土之上,最容易挣钱的莫过于青楼楚馆了。” 昔月邪气一笑,顾盼流连的眸子映出了饭团的小身板,饭团心里一紧,捂住自己的小胸脯:“我可不卖。” 昔月没好气地敲他的头:“想什么呢,你肯卖别人也不肯买。” 饭团不满地哼哼道:“我是故意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好让猥琐的老坏人看不上我,我若是洗干净脸,可多小姑娘追着我屁股后面跑。” 昔月拿手比比他的身高,鄙视不已:“一个小破孩还大言不惭。” 饭团哈哈笑,远离昔月五步外:“也比没胸的小姑娘强。” “小流氓,看打。” 饭团做了个鬼脸,忙跑开。 两人笑着打打闹闹地远离了大胡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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