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狗子的布衣团伙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未从黑衣管事弄这一出异常状况里醒悟过来。还是脸色挂了彩,心情不佳的三狗子瞥了黑衣管事一眼,见他也无心思打架了,挥挥手,让一众布衣都散了:“大伙儿回家都洗洗睡了。” 布衣团伙们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热闹着实不好凑,得找个铁打大夫看看,浑身酸痛。 管事眸子精光一闪,计上心头,拦住一个年轻人,笑眯眯地道:“各位绿林好汉,我家大小姐陈昔月不见了,若是你们能帮我寻来,必有重谢。”不得不说这管事也是个拿得起拎得下的人物,刚刚还凶神恶煞地要宰人,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孙子,变脸的功夫堪比唱戏的。 饭团在昔月身后弹出小脑袋,嚷嚷道:“你要揍人就叫我们小穷龟崽子,你找人就叫绿林好汉,你以为我们是你孙子啊!任你说啥就是啥。” 那年轻人眉头一皱,推开管事,嫌恶地道:“滚滚滚,别妨碍老子回家找媳妇睡觉。”神情就像赢了胜仗的大将军,威风凛凛地地挺直了腰板,傲慢地行走。穷人也是有志气的,穷人也有傲骨。 黑衣管事心里恼怒,恨恨地瞪了一眼站在昔月身后多管闲事的饭团,如今那些地痞小混混都走了七七八八,除了他带的那几个饭桶,没人肯搭理他,帮他寻人。心顿时凉了半截,若是大小姐出事了,他恐怕也活不成了。就把气撒到那几个饭桶身上,对他们拳打脚踢,吼道:“快找人,找不到你们都别回来了。” 那虎背熊腰不怕死的大汉又乐呵呵地道:“不能回客栈,那能回贵州老家吧。” 黑衣管事抬手给他一巴掌:“滚。”胸口的鲜血又翻滚着,险些吐了出来。 昔月见虽有人受伤,也不是大伤,松了一口气,给三狗子、饭团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人会意,正想瞧瞧地离开,突一阵茉莉香风袭来,浓烈异常。 黑衣管事打了鸡血般地兴奋大喊:“大小姐,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昔月定睛一看,两个女子一前一后走来,前头走的女子,衣着华贵,一件碧绿的翠烟衫,片片翠叶摇曳风姿,翠得如可滴杨柳汁,让人见而不忘;云髻插着奢华的金粉珊瑚簪,金光闪闪可亮瞎一般人的狗眼;脖子粗壮的粉色珍珠项链,嫩的如同美人桃子;浑身的茉莉香风,未见其人可先闻其香。每一件拆开都非寻常之物,可是加起来,只要一个“俗”字能道便她不同常人的审美。 另一个后头跟着的女子,一身锦缎寻常普通,细腰以白丝带约束,不盈一握;一头青丝梳成了个简单的发髻,半低着头,一双眸子媚眼天成,虽落在后头,一身妩媚仍让在场的雄性目光流连不返。 接受万众人瞩目的陈昔月,很满意众人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顿下脚步,瞄了一眼落自己半步遥的画柳,一声冷哼,自信地用“纤纤”玉手抚摸了一下头顶的硕大金粉珊瑚簪,命令道:“本小姐美貌无双,你如此丑陋,不许给本姑娘抹黑,留着原地好好地待着。” 画柳当即不敢再动,唯唯诺诺地称是。 除了自信满满的陈昔月大小姐与十分淡定的画柳,其他人头顶上都飞来了几只乌鸦,能真想问问大小姐,你们两个谁是绿叶,谁是红花? 观众是分得清的,请不要随意糊弄观众。 三狗子从画柳出现的刹那,一双眼珠子恨不得贴在她脸上,恨不得永远都能看到美人。画柳一双眸子直盯在着鞋面,看不起她脸上的神情,可无论怎么看都是她家小姐给她的美貌抹黑。 陈昔月狠瞪三狗子,瞪出了白眼,三狗子都没有收敛,暗骂画柳是个狐媚子,心里盘算着等她进了宫做了娘娘,就要把这处处抢她风头的臭丫头小贱人赐给年老的太监对食,一则笼络人心,二则物尽其用。想到这里被三狗子破坏的好心情,又重拾了起来。 她才是最美的女人,怎么也不愿意比自己的丫头低一筹,越发要表现好自己,越是表现得不好,脚下踩的“莲步”走得似猫步,落地无声,却像做贼。 昔月怀抱的小女孩摇摇昔月的胳膊,嚷道:“那姐姐怎么像猫儿走路啊!” 陈昔月一听想发作,却在人前得装大度贤惠,不得与孩子一般计较,挤出一个比哭还难听的笑,猫步越走越慢,一股不把大家闺秀的莲步走出,便誓不罢休的模样。 昔月打了个哈欠,等这个大小姐走完,天都要黑了,抱着小女孩转身,又打了哈欠:“如今夜已深了,我们回家睡觉吧。” 小女孩抬头望了望高高挂在天上的刺眼大太阳,挠挠头,怎么这么快就晚上了? 陈昔月心里一着急,招收道:“等等,本小姐还没走完呢。” 还留在现场的饭团、大咸鱼、三狗子瞧傻瓜一样看着她,真是京城大了什么样的小姐都有。昔月身为女人实在是看不惯她这样给全天下女人抹黑的模样,转身给了她一个白眼,不过也不打算停在这里看傻瓜,步子加快了几步。 黑衣管事和几个大汉都习惯了他家小姐与众不同的做法,静静地等着他们家大小姐走完。 陈昔月自小嚣张跋扈,如今竟然有人如此这般不给面子,气急,迈大了步子,中心又一时不稳,跌倒在地上,“哎呦”地惨叫,大字行地横趴在地上。 画柳在后看着,想扶有不敢动,一双美目饱含担忧。 陈昔月的仆从们除了黑衣管事,其他人皆在旁哈哈大笑,指着她差点失言喊几句“傻瓜”了。 陈昔月仰天咆哮,狠狠地道:“你们谁还敢笑,待会儿回到客栈,本小姐亲自拿着石头,你们蹲在地上任由本小姐砸,谁也不许躲,不然你们一家老小都别想活儿。” 满场寂静,还没有人谴责她的额度,从天空降一块手巴掌一般大的石头,“嘭”地一声巨响,妥当当地砸中陈昔月后脑勺,她的头如同被打爆的西瓜,生生的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鲜血混着白白的浆体四溅。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所有人皆目瞪口呆。 “啊。”画柳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最见不到血,只要红艳艳的鲜血,她就会被吓晕。 三狗子心疼美人,冲过去探她的鼻息,见有气,才松了一口气,抱着她不肯撒手,恨不得抱上一辈子。 “啊!”黑衣管事反应也算是极快,几步冲上去摇晃陈昔月的身体,不用叹鼻息他都知道了,被石头砸出了脑浆的人哪里能活。又愣了片刻,哀嚎大哭不止,像死了老娘的孝子:“大小姐啊!昔月大小姐,你怎么就走了,你怎么就走了,你丢下我,你让我怎么活?你让我怎么过?若是可是,我宁可自己死,也要你活着。” 一个大汉感动得直擦眼泪:“陈管事,我一直以为你不是个东西,上不忠心,下不体贴,早晚被人打死,谁知是我错了。你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忠仆。”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我也错了。” 陈管事脸上还流着清泪,抬头,吸鼻涕,一气呵成,愤恨地道:“她比我奶奶还重要,她死了,她老子肯定宰了我,我一家老小都活不成,能不忠心吗?呜呜。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带着一帮蠢货就算了,还死了个蠢主子,我不活了。” 那两个蠢货听着陈管事的哀嚎才醒悟过来,嗅着浓郁的茉莉花香与浓郁的血腥味,也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转身仿佛看到了死神那擦得亮晶晶的镰刀架在他们一家老小的脖子上。 “姐姐,他们好可怜。”小女孩被昔月捂住双眼,没看到陈昔月血淋淋的模样,耳边只听到大汉的呜咽,随着昔月的脚步渐行渐远。 陈管事抬头看着事不关己,离去的几人,心一横,宽大的黑色绣袍用力擦了一下眼眶的泪水。拼了,大不了黄泉路上多几人作伴,反正他也不吃亏。想到就做到,扔下陈昔月还温热的尸体,踢了那几个饭桶几脚,那几人被当做出气筒,发泄怒火,却敢怒不敢言。 “你们几个跟我来。”陈管事眼神冰冷,盯着远去的几人,目露凶光。 几个大汉你看我,我看你,纷纷点头,心一横,拼了。默契地捡起地上凌乱的石头,板凳,扁担,握在手中,不等管事发话,便大步流星向前迈去,一副砍人灭口,誓要斩草除根的架势。 “你想做什么。”大咸鱼皱眉,挡住昔月和小女孩身前,一脸的警惕看向来者不善的几个黑衣大汉把他们团团围着。 虎背熊腰的黑衣,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悲壮的脸上没有一丝胆怯和顾忌,扬扬手上的各种武器,凶神恶煞,瞪大了眸子,有杀人灭口之势。 陈管事冲上去,一脚踢一个大汉的屁股,直把他们揣了个遍,才作罢。 大汉们迷惑不解,又不敢询问,这不是陈管事让他们让干的吗?怎么还揍他们,太委屈了。 饭团从昔月身后,转移地躲到大咸鱼身后,探出半个头,观察敌情。昔月扫了他一眼,饭团会意,捂住嘴巴,保证不让他的臭嘴把事情搞得更加糟糕。得了饭团的保证,昔月继续静观其变。 三狗子皱眉,问道:“你们到死想做什么?”如今敌强他们弱,已没了刚才干架的气势,暗暗后悔,不该让大伙走那么快,他又把怀中的美人搂紧了些,不让她收到伤害。 陈管事是个人精,一眼看穿三狗子这小子看上了那个妩媚的丫头,不过那个并不重要。笑眯眯地把目光投向昔月,目光充满了虔诚,不知道还以为昔月是观音娘娘座下的小仙女:“姑娘,实不相瞒,我们是贵州巡抚大人府中的小人物,可刚被砸死的是我家大人的掌上明珠陈昔月,她也是各旗选送的秀女,此次上京是为了能留在皇上身边,侍奉皇上,给皇上分忧,如今却是……呜呜呜……” 说着痛苦地跪在地上,咆哮大哭,哭爹哭娘哭小姐,哭了一会儿,见只是他哭着,周围一片安静,偷偷抬起头来瞄了一眼昔月,暗暗赞叹,这姑娘年纪不大,既稳重又聪明,不好悠忽,心里已经想到最坏的打算,大不了真的灭口,再跑路。反正家里老小的命再重要,也没有他的命重要啊! 怀里的小女孩年纪不大,抱久了昔月还是觉得手累,就把她交给了身旁的大咸鱼,揉揉酸痛的胳膊,任由管事哀嚎大哭,连大咸鱼三狗子面上都闪过一丝不忍,昔月面上深色仍是如初。 这点小伎俩她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了,要女汉子就有女汉子的凶悍,要柔弱千金就有柔弱千金的病态,楚楚可怜的泪水说来就来。陈管事这点伎俩就是在她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是无聊透顶。 陈管事哀嚎了一阵子,见昔月压根不打算搭理自己,心头越来越沉,头一抬,鞠躬的身体直起来,一改虔诚的姿态,嘿嘿直笑,有几分猥琐:“既然瞒不住姑娘,那我就直说了,陈昔月陈大小姐死了,我们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还会连累妻子老小,所以我们几个是回不去了……” 几个大汉虽然已经知道的事实,可是陈管事一说出口,心都沉到了湖底,一脸死了亲爹的悲壮模样。 陈管事继续道:“我们请姑娘帮忙,代替我家小姐进宫选秀,选上了是姑娘命好,选不上可以再选,或者出宫立刻嫁人,日后泼天的富贵就享受不尽了。” 大咸鱼怒目圆睁,气得浑身颤抖,喝道:“你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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