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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月、三狗子、大咸鱼、饭团几人都到大院子排排坐,几人大眼看小眼,谁也没有先开口。里屋房门敞开,昔月清晰看到陈管事站在床沿和画柳交谈,面相严谨,气势足,有几分大管事的模样。  画柳坐在木板床上唯唯诺诺,不断地点头,像个做错事的小丫头。目光时不时看向院子外的昔月,震惊,惊讶,还隐隐含着一丝羡慕与钦佩。  而三狗子的柔情目光永远都随着自己的心上人,默默地注视着屋内,可屋子的姑娘由此至中都没有看他一眼。    大咸鱼看了一眼昔月,丢下一句,我回家照顾我娘了。脚步匆匆,连头都不回,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如今事已定局,他明知要祝她好运,可心里一阵酸气涌起,就是说不出口。  饭团贼溜溜地凑近昔月耳边,小声嘀咕道:“昔哥,你有没闻到一股陈醋味。”  昔月敲了饭团的头一下子,笑道:“你这个鬼机灵。”  饭团这回没有抗议,也没损她,就是静静地站在她旁边站直了腰板,郑重地道:“昔哥,你要打就多打几下,我怕你进宫了,没人打,我会想着你。”  昔月看着他,举起手,饭团猛地闭上眸子,视死如归,她落下的手轻飘飘的,如同温暖的女子给心爱的宠物顺毛,饭团睁开双眼,嘴巴咧得都快贴到耳根了。  “你不怪我,不说我贪图富贵?”  饭团笑道:“昔哥,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从认识你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天边的云彩,和我们不一样,是早晚会飘走。鱼哥和狗哥也知道,只是大家都不说,你什么时候需要帮忙了,到街上吆喝一声,咱们兄弟有腿的跑来;没腿的,拄支拐杖来,管到。”  一拍胸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一场阴差阳错的群架,不可思议的开头,更是不可思议的结束。  陈昔月已死,往后贾昔月就是陈昔月。两人五官不同,性情不同,身家背景不同,仅有一面之缘,却意外地成了“同一人”。  陈管事脑子也不太灵光,却极会处事,带着画柳、绘雪,几个仆从拜见了昔月,亲自把昔月接到陈昔月的住处。  昔月告别鱼大娘,见她蜡黄的脸显得有些憔悴,一双病恹恹的眸子更加颓然,目光时不时看向站在身旁的儿子,流出淡淡的怜惜。她拍拍昔月的手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昔月知道个中缘由,也装作不知道,走出了那个小破门,往大咸鱼手中塞了些银子。大咸鱼匆匆收回了手,不愿意接受昔月的施舍和怜悯。昔月白皙的手指如同雕琢的美玉,伸到半空就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大咸鱼。  大咸鱼只看了一眼她的手,目光就变得毫无焦距,这样的白皙美玉,是他无论如何也配不上的。可也有自己的尊敬,扭开头,不愿意接下。    三狗子一直看向画柳,露出傻笑,猛地回神,一把把银子夺过,放进衣兜里,笑着:“我替大咸鱼收下了。”  大咸鱼瞪他,厉声道:“还回去。”  三狗子看了一眼鱼大娘,大咸鱼也不禁看了一眼,半个头从盖得老旧的补丁被窝里探出来,眼里心里都是儿子,见儿子在看她,蜡黄脸上露出愁苦的笑,还要装作很高兴。可那样的苦瓜笑容,只刺得大咸鱼胸口更加疼痛。  大咸鱼这时已经没勇气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了,低头埋葬了苦涩的心,强忍着泪意,千言万语的话到了嘴边就剩下了“保重”二字。  昔月一行人步履轻快,渐渐地消失在他眼前。  尘轻轻地扬起,地上半个脚印也无,她竟像从未曾出现过在他的世界一样。    “昔哥。”饭团大步跑来,气喘吁吁,半弯着腰顺气。  面吨跟着饭团如同一条尾巴,满脸通红,跟着喘气。  三狗子一手拍一个兄弟的头,笑道:“你们来晚了,他们走了。”  饭团一脸的不信,轻轻往鱼哥的小破门里,瞧上几眼,哭丧着脸道:“昔哥怎么也不等等我?”  “离得又不少天南地北这么远,有什么好等的。”三狗子不解。  “昔哥可是……”未等饭团说完,三狗子忙捂住他的嘴,饭团才想起身后的面吨,推开三狗子的手,改口道:“昔哥可是回家了,不知何时才见上一面,我自然是挂念,而且……”饭团坏笑瞥了三狗子一眼。  三狗子被饭团的眼神盯的鸡皮疙瘩都起了,抬手给了他一个板栗。  饭团呼痛:“你的心上人走了你怎么也不着急,哪像我们鱼哥……”饭团见大咸鱼凶神恶煞的眼睛瞪过来,忙捂住了嘴,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模样。  大咸鱼认真看着到自己腰间的饭团,认真地道:“往后她只是她,我就是我,我们从没关系,以前没有,以后更加不会有。”说完进屋,背影透着几分萧索。    饭团盯着三狗子,轻轻地问:“你怎么也不伤心?”又瞧了一眼屋里的大咸鱼,怕刺激到他被他揍。  大咸鱼笑道:“以后总会见到的。”说完,也转身就走,潇洒得很。  面吨好奇地拉拉饭团的袖子,一副小狗狗求解的小模样,煞是可怜。  饭团拍拍他的肩膀,人小鬼大地道:“情情爱爱的事说了你不懂,唉!”长长吁了一口气后,只留给面吨一个深沉的背影,虽然他也不懂,可在兄弟面前,不能怂。  面吨愣住原地,左看看,右看看,晃晃头,默默脑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玉客栈”是北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客栈。以金为装饰,以玉为杯盏而闻名,内铺粉色长地毯,高挂大红彩丝带,院子种满了奢华美艳的牡丹花,旁有一块不知名的镶金巨石雕刻: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丹景春醉容,明月问归期。  昔月站在牡丹花丛,捏花一笑,裙裾飘飘,秀发荡荡,这新身份适应得甚是好。    陈管事毕恭毕敬地福身:“大小姐是否需要换一件客栈?”毕竟这客栈是陈昔月那奇葩喜欢的,不适合昔月这样清秀脱俗的姑娘。  昔月低头摆弄花儿,半响也不见回话。    陈管事以为小姑娘一下子钻到了富贵窝里,高兴得不知天南地北,笑眯眯地继续问了一遍。  昔月抬头,却不理他,眸子看向两个丫鬟。画柳美丽动人,妩媚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绘雪脸蛋清秀,端庄却不出挑。她只看了一眼绘雪,便直勾勾地打量着画柳,仿佛撞进了她的眸子,画柳心一惊,低头看着鞋面,往日陈昔月这般看着自己,她也是这般糊弄过去了。可眼前的姑娘又不是陈昔月,长相也不俗,并不会嫉妒自己,她是什么意思?    昔月蹙眉,笑眯眯地看向管事:“另外两位嬷嬷呢?”  陈管事今日心情好,也不怪昔月刚不搭理自己,眉开眼笑地道:“她们是乡下人,年纪又大了,也该回家抱孙子去了。”  昔月点点头,看来陈管事是怕人多节外生枝,趁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把人捏走了,又问:“陈小姐呢?”  陈管事答:“已安排妥当。”  昔月不再作声,此事关乎他的脑袋,他必定会慎重处理。她还是摆弄牡丹比较合适,葱白小手不知是无意还是有心,一朵含苞欲放的牡丹被折了腰,她蓦然起身,轻轻照着石壁的小篆念道:“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丹景春醉容,明月问归期。”一首诗从她的嘴里念出来,如同一首悦耳的歌儿。    昔月回到房中,陈管事命几个大汉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两个丫鬟随昔月进屋侍奉。  几案上一瓶的牡丹娇艳欲滴,妆台一枝牡丹含苞待放,香味袭人。昔月不喜欢浓郁的牡丹香,自个儿推开了窗户,室外的牡丹也是红得耀眼,刮进了一阵牡丹香风,吹起了昔月的长秀发。  还有两个窗没开,画柳正想去打开,被绘雪一个眼神示意,迈回了原本迈出的半个莲步。  昔月不动声色,把一切收在眼皮子底下。挤出一抹笑,走回到床上,坐好,命她们也过来坐在床沿。  画柳踌躇着,未动,见绘雪坐好,才照着绘雪的样子坐到她旁边。    昔月脱下鞋袜,光着脚丫子跳上床,面含微笑,像个邻家少女般拉着两人的手:“两位姐姐,你们不必害怕,坏人都被赶跑了,如今就剩下‘我们’。当然我也是坏人,冒充了陈大小姐,可是若是我不如此,我和我的朋友当时就会没命的,我也是一时情急,害怕了才如此。”  绘雪看着她葱白的小手,抬了抬眼皮子,除了初见昔月行了个礼,至今未曾说过半句话,如今坐着也是一动不动。  画柳望着她的眼睛,若有所思,如此想来她还真是不坏,若非情况紧急,她也不敢随意与陈管事等人干那诛九族的事。    昔月见画柳有些动容,继续道:“如今陈大小姐死了,是个意外,但她是你们姐妹两人的主子,你们若是回了贵州老家肯定也难逃一死。恰巧的事我和我的朋友们都看见了陈大小姐无意中被砸死,当时陈大管事有多恐怖,你们肯定也知道,他居然要杀我们灭口,那时我还抱着我年幼的妹妹,我们哪里能逃得了?”说着昔月白净的小手力度渐渐加大,眸子出现了恐慌,一滴泪划出眼眶眶。  画柳仿佛感同身受:“那陈管事太可恶了。”同情地看着昔月,手紧紧捉紧她的玉手,竟然也流出了几滴泪水。    绘雪抬起头,看向昔月真诚的眸光,她的手因为要干活儿,所以长了几个茧,可触碰到昔月的小手光洁如玉,竟比陈昔月的手还要滑嫩上七八分。心里虽不屑,可眸子有的也只是真诚,轻轻地道:“真是难为你了。”仿佛能感同身受。  昔月胡乱摇头,抬手要擦眼眶的泪珠子,手一碰到眼眶,泪更加止不住了。  画柳掏出绣帕,轻轻拿开她的手,给她仔细擦拭:“别哭了,往后我们三姐妹就是一家人,一条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画柳刚说完,昔月的肚就子“咕咕”地叫了几声,画柳笑着把手中的绣帕胡乱塞到昔月手中:“饿坏了吧,我去给你拿吃的。”临出门前,还不忘叮嘱绘雪要好好照顾昔月。  绘雪眼中的讥讽一闪而逝,接过昔月手中的绣帕,欲擦拭她的眼眶,昔月轻轻不留痕迹地避过了,绘雪举起的手一僵,又自然地放下。    昔月穿好鞋袜,理了理丝柔的秀发,拿起妆台前那枝美丽的牡丹,又漫步到了窗前,把娇艳欲滴的牡丹扔下芬芳的泥土。然后行如流水般地又脱鞋,跳到床上,枕着柔软的大枕头,半躺着,媚眼如丝。  绘雪眸子闪过疑惑,不解她的意图。    昔月命绘雪拿一朵牡丹给她。  刚刚最美艳的一枝已经被扔了,绘雪只能从花瓶拿了一枝递给她,昔月不接,淡淡地道:“牡丹虽美,颜色虽艳,却免不了俗气,你是愿意被真牡丹的瓶子砸死,还是愿意拿假牡丹来交差呢!”  绘雪愣愣地看着她,紧紧握住手中的真牡丹。陈昔月自诩牡丹仙子下凡,酷爱牡丹,所以每日都要挑一枝最美艳的牡丹放到几案,免得被其他牡丹沾了俗气。如今陈昔月死了,几案上,独一无二的牡丹也被扔了。绘雪身为陈昔月的婢女,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回了贵州,死,不回贵州恐怕也活得不长。  牡丹虽假,却能保命。    绘雪看了一眼昔月,垂眉,动作轻缓地拿着那支牡丹,迈着小脚到窗台前,入目一片娇艳欲滴的牡丹花田,空气中阵阵牡丹香扑鼻而来,手中的牡丹她以为重如千金,不料却轻如羽毛,她手一松,一朵美丽的牡丹缓缓地跌落到牡丹丛中。  花瓣散开了,藏落到牡丹花田里。  谁也不知哪片是哪朵牡丹花掉落。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假亦真时真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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