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从东方露出鱼肚白,两个丫鬟推门而入,一人拿着洗漱的工具放到一旁;一人小跑地去掀起昔月的被角。 昔月娇嗔,浓浓的鼻音带着慵懒,许久都没有睡着这般舒服了,翻身就是不肯起床。 画柳跑去挠她的痒痒,昔月一边躲,一边求饶,画柳才愿意放过她,抬起头来,撞见绘雪严谨的目光,心虚地缩缩脖子,吐吐小粉舌,退到了一边。 绘雪把昔月当成真正的陈昔月,服侍她洗漱,没有一丝马虎。昔月如同真正的陈昔月,自然丝毫不做作,会绘雪都有几分错愕,产生一种她就是真的陈昔月的错觉。 画柳坐在榻上,随手翻开陈昔月手写的诗词,一边翻一边发笑,初时只是窃窃的笑,后来越发放肆,捧腹大笑。 绘雪投去一记目光,画柳收敛了几分,又看了一眼昔月,想着她横竖不是陈昔月,就随手拿起桌上一首,朗诵道:“梅花开,桃花开,杜鹃开,万花开;美男东,美男西,美男北,美男抱。哈哈哈……” 绘雪给昔月梳秀发的手一顿,恨铁不成钢地瞪她,画柳全然不知,读完一张又一张,全部都是陈昔月的佳作,往日她作为贴身大丫鬟都不能动一丝一毫,今日她就是要动,还要让人都知道,她陈昔月是个破花瓶。 昔月蹙眉,看来陈昔月还不是一般不招人待见,连贴身丫鬟都如此,她到底是有多奇葩。虽然早有了准备,心里还是觉得有几分忐忑。陈昔月的父亲是贵州巡抚陈洗密,母亲早亡,继母从贵妾被扶正,育有二女,陈昔英、陈昔莹,还把一个妾侍所生的女儿陈昔如养在名下。她自小被继母养得嚣张跋扈,连亲爹都不放在眼里,以至亲爹每见了一次便厌恶一次。几个姐妹虽总是姐姐地叫着,却是笑里藏刀。可无论陈府如何不待见陈昔月,她是府中的嫡长女,身份在姐妹中最高贵,选秀女也是头一个就选到了她。 继母为了让陈昔月在她在奇葩道路上一去不复返就安排了专门带蠢货的陈管事照看,送她入京,保她安全。 陈管事也从没让陈夫人失望过。她来到诺大的北京城第二天清晨,便瞧上了一个公子,穿着白衣,长得如玉,衣着华贵,白袍翩翩。 她在贵州说进宫要扬眉吐气当娘娘的誓言瞬间烟消云散,脑子里的是与如玉公子郎情妾意,花前月下,对酒当歌。可画柳这丫头今日妆容娇媚,心生恼怒,便让另一个长相清秀又不太出挑的丫头绘雪,去请临窗而坐的如玉公子过来同坐。 绘雪小心劝解,这样不可,毕竟陈昔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陈昔月恼怒,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是不是看我独自在京,就想欺负我,当那上不得台面的恶奴。本姑娘可是未来的娘娘,你休想。”虽是对绘雪说的话,眼神却犹如刀子,直割向画柳,毕竟画柳的美貌已经化作利器,成为她头号的敌人。 绘雪跪下,连连说自己不敢,也不敢再劝她。画柳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面,仿佛事不关己,心里却对陈昔月极其怨愤。 陈昔月见挑不出画柳的错,才眼神示意绘雪赶紧过去,绘雪还没见到那位如玉公子,就被他一众仆从斥退。 奴仆对着陈昔月,嘴角咧出讥笑,把她气得不轻。 绘雪把奴仆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给她:“那位公子的奴仆说,你家大小姐既然是做娘娘的人,又何必处处‘留情’。”‘留情’二字更是让人臆想飞飞。 陈昔月黑着脸,紧握拳头,眼看如玉公子就要起身离开,忙命绘雪跟上,打听好那位公子是哪个府上,喜好如何,她定要去拜访一番云云。 她支走了绘雪,又想收拾画柳,命人把她拉到大街,抬脚就踹了几脚,龇牙咧嘴得如同一只卖艺的母猫,怒道:“贱蹄子,你今早给我梳妆,故意将我的美貌掩盖,就是为了让我在俊俏公子面前丢人是不,他竟然不看我一眼,你如今是不是很得意?” 画柳捂住肚子,忍住疼痛,美人泪滚滚落:“没有,今日的妆容是你要这么打扮的,早上梳妆的时候也不认识那位公子。” “还敢狡辩,小贱蹄子。”陈昔月狠狠地又踹了她几脚。 画柳抱住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好看的五官皱成了一团,衣裳沾满了尘土,灰扑扑的。 陈昔月还不解恨又想着就此踩死她,省得堵心。 围观的人群中,一个打着补丁衫的三狗子出来为美人打抱不平。陈昔月与三狗子起了挣扎。三狗子越是护着画柳,陈昔月越是嫉恨。她怨毒地道:“我今日一定要打死画柳这个小贱蹄子,看她怎么勾引男人?” 三狗子见佳人楚楚可怜,不忍心她受欺负,与陈昔月硬碰到底。 陈昔月的家仆虽没脑子,可是有力气,三狗子让几个小伙伴去搬救兵。 双方就是如此这般打起了群架,其中陈管事起到了很好的带头作用。 昔月小手托腮,随口问道:“那公子真的很好看吗?难道比皇上好看?居然让陈昔月一下子失了芳心?” 画柳读诗歌读得起劲,刚刚翻开,脑子却浮现出那公子,嘴不由自主地说:“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含笑似花,皱眉也是花。” 昔月“咯咯”地笑道:“他又不是千金小姐,怎么都是花?” 画柳猛地看向昔月,又撞进了绘雪的视线,茫然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呐蚊地道:“他就是一朵花。” 昔月抬头,绘雪五官秀丽,一双眸子神采奕奕,禁不住昔月热情的木管,低下头,认真地往昔月头上插玉簪。 昔月笑道:“他是谁?” 画柳一双妩媚如烟波的大眼睛也愣愣地望着绘雪,她心中的好奇不会比昔月少,自打娘胎出来,她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好看的公子。 绘雪插玉簪的手一顿,道:“是八阿哥。” 画柳蓦然长大了嘴巴,当时八阿哥的穿着并不是十分出众,她也就以为是京城一般的贵公子,没想到是鼎鼎大名的谦谦君子八阿哥。 昔月看向呆呆的画柳,她有着花一般的年纪,月一般的容颜,柳一般的风姿,春一般的娇羞,自然是爱慕如玉又富贵的皇子,随口又道:“原来是八阿哥,怪不得看不上凡俗女子。” 画柳“扑哧”一笑:“并非如此,而是八阿哥连瞧都没瞧上一眼,她就算坐在他面前,他仍不知她就是思君的佳人,就是知道了也只是当她是爱慕鲜花的牛粪。”口气掩盖不了对昔月的鄙夷,对她时而贬低自己容貌的愚蠢行为十分不屑。 绘雪的手有些颤抖,编排主子最让人不能忍,万一昔月对画柳有什么想法可如何是好? 昔月没有搭话,敛眉沉思,倒是绘雪想太多了,她又不是陈昔月那奇葩姑娘,编排就编排呗。 绘雪替昔月梳洗打扮好后,一起用了早饭。昔月懒洋洋地伸个懒腰,说要出去走走,绘雪和画柳在侧,一左一右像两条大尾巴。昔月把她们姐妹二人按在椅子上,强调了要独自走走,她们二人才没跟来。 往日早已习惯了,今日想也不想直往大胡同边走去。 三月仍能看到梅花的一点儿影子,点点雪白冒出墙头,倔强顽强地渡过了冬日,又迎来了早春,即将凋零。大胡同边一排排的屋檐房舍,掉落了斑斑的灰;一群孩子在嬉戏,来来去去地就唱着:美秀女,美女秀,秀女美。 昔月抿嘴而笑,加快了步伐,远远就看到一个小房舍,以及门口或站或坐的几人,走近了又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 “昔哥。”饭团小步跑来,故意越过她几步,扫了周围几眼:“昔哥,你的打手护卫,婢女丫头呢?怎么都偷懒了,不给你抬软轿子?” 昔月抬手给了他一个板栗:“才见着就敢取笑我,讨打。” 饭团捂住头,被追着打,绕着几人,连声说不敢,昔月才饶了他。走到紧闭的小破门前,正想推门门,突然小门从里推开,昔月踉跄了几步,大咸鱼拉了她一下才没被绊倒,急切道:“你没事吧。” 昔月摇摇头,又看着从屋子出来的人,一个头发发白的老人,提着个药箱,身上若有若无的淡淡药香围绕着他。昔月欠身,恭敬地道:“大夫,鱼大娘的病情如何?” 老大夫见她衣着华丽,一身黄衣如同午后的小黄花,态度恭敬谦和,笑着对她点点头,微笑道:“已无大碍。” 闻言,众人欣慰不已。 昔月冲进去跟鱼大娘话家常,其实就她一人唠唠叨叨地说不停。 老大夫别有深意的拍拍大咸鱼的肩膀,如同一个老顽童,咪咪地笑道:“年轻人,艳福不浅啊!” 大咸鱼闻言哭笑不得,老大夫是把他当成被千金小姐青睐的穷苦小伙了。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巨石压在心头一般,沉甸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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