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月跑了几步,见到几个老太监,停下脚步,她面色恢复如常,若不是那几个老太监见她额头渗出丝丝的汗珠,还以为刚刚他们老眼昏花了见着鬼在跑呢。昔月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迅速地给几个老太监让道。 几个老太监目不专精地盯着昔月瞧,好像她是什么奇葩的物种。昔月苦闷,不就跑快了几步,你们至于盯着她瞧了半天的工夫吗?好在几个老太监也没怎么理会一个小宫女,慢吞吞地走了后,让昔月有了片刻的冷静。 可她越是冷静,心里越是慌乱,怎么在这种时候见到十三阿哥,还有刚刚四阿哥那冰冷的眸子满是狐疑,他在怀疑什么?难道是十三阿哥已经告诉四阿哥?昔月深吸一口气,这事不探清楚,实在是没法回到翊坤宫当自己安稳的小宫女。 她转身,再次果断地向前迈步。 水池边的两道身影仿佛在密谋着什么大事,她蹑手蹑脚靠近身后假山,钻进如同小型的“水帘洞”,一朵朵水莲围绕“水帘洞”盛开,几块巨石流出“咚咚”的水音,跳跃的音符,把她弄出来细微的声响遮掩住了。不知名的小草围绕在侧,东一棵,西一棵,看上去杂乱无张,实则点缀有致。 昔月偷偷望着池边清晰的两个倒影发呆,想知道他们说些什么,耳朵往前凑一点,再凑一点。 “你想听什么?” “啊。”昔月惊慌地跌倒在地,恐慌地抬起水眸,瑟瑟发抖望着居高临下的四阿哥。她甚至不知道四阿哥到底站在她旁边多久,脸色惨白惨白的。 四阿哥鹰眸淡淡一瞥,皱眉沉声道:“说,你到底想听到什么?”这小宫女去而又返,着实可疑。话语冷得能把池子里的锦各色鲤通通吓跑。 四阿哥这架势怎么像是在审问敌国的细作?昔月巧如弹簧的小舌一下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了,脑子一片空白,心都仿佛停止了跳动。 “小奴婢,你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舍不得风流俊俏的十三爷?”十三阿哥贴心地扶起昔月,轻佻地挑起她的下巴:“要不跟爷回宫,替爷暖被窝。”暖暖的话语吐在昔月脸上,她脚又一软,跪在地上,直喊:“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十三阿哥耸耸肩膀,凑近四阿哥耳边,挤眉弄眼地道:“四哥你先回去吧,我同小奴婢有话说。”又痞痞地瞧向昔月,像调戏良家妇女的富二代。 四阿哥鹰眸带着几分疑惑,又看了一眼昔月,依着十三的意思,给他们腾地方独处。 十三阿哥见四阿哥的背影消失在眸子里,眸子染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躬身把嘴轻附在她耳旁道:“你胆子可真大,冒充秀女可是欺君灭九族的大罪。” 昔月被吓得眸子清明了几分,倔强与他对视:“奴婢没有九族,就只有奴婢一个。” 十三阿哥学着昔月的模样,蹲下:“所以你回来是……” “请十三阿哥替奴婢保密。” 听着她话语倔强得让人不可思议,十三阿哥哈哈大笑:“我为什么要帮你,还要犯下‘包庇’的罪名。” 昔月磕头,如水的眸子流出几分信任,几分倔强地道:“请十三阿哥替奴婢保守秘密。” 十三敛眉,席地而坐,时而看看活泼可爱的鱼儿,时而看看一脸倔强的昔月,眸子有惋惜,有迷茫,有疑惑。昔月的心随着他的目光七上八下。半响,十三盯着她,笑道:“好,从今日起,我就当做从未在皇宫里见过你。” 昔月咧嘴,跪地给他磕了个头,这是入宫以来磕头磕得最心甘情愿的一次:“多谢十三阿哥,如此大恩,奴婢没齿难忘。” “先别谢我,我不过是当做不认识你,你却不能当做认识我。”看昔月眸子迷茫,十三痞笑道:“听说你如今在宫中是顺风顺水,越是顺利的人,越是容易得罪人,要是有人要害你,你可要使劲地跑,不要丢了小命。日后十三爷定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昔月皱眉,她感动的心瞬间裂成一块一块的,这小子这不是个东西,居然想要挟她。 十三见昔月一脸的不悦,笑着补充道:“你是昔月也好,阿昔也好,陈昔月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过是十三爷的一条眼线。” 昔月瞪他,真是挨千刀的王八蛋,你才是眼线,你全家都是眼线。 十三起身,拍拍身上的杂草,笑得风流倜傥,理理白色锦袍的褶皱,头也不回地走,也不管身后那一双杀人的兔子眼睛,怎么瞪他。 昔月从怀里掏出手中的玉佩,鼓起腮帮子。从今日,她是打定主意了,定要找家当铺当了它,给鱼大娘买药治病,再也不让可怜的玉佩流落到十三这个混蛋的手里头,白白糟蹋了这好玉。如此想着,昔月心里的气才顺了几分。 等昔月垂头丧气地一脚踏进翊坤宫,鼓起腮帮子也没有恢复如初,直到见九阿哥迎面走来,丹凤眼轻轻看了一眼她。她落魄的魂儿才回来,见他目光不善,心里“啪嗒”一声,仿佛又听到了自己的心碎声音。侧身立于朱红色大门的一旁,低头看鞋面的花样,期盼九阿哥快走过去,不要回头。 九阿哥在昔月面前停下了步子,伸手从昔月的发髻拿出一根杂草,放到她手上。拍拍她肩膀的灰尘,阴柔的俊脸一笑倾城:“今日不拔鸡毛,跑去拔草了。” 昔月愣愣地抬头,面如火烧云,一颗心随着九阿哥的神情七上八下,愣愣地看着九阿哥转身离去。手中的杂草仿佛是世界最好看的杂草,她还傻乎乎地把杂草送进了嘴巴,嘴角滴出哈喇子,连害羞都顾不上了,她的世界一瞬间天翻地覆,地北天南全然不知。 郭贵人慢慢地抬步走到昔月身侧,她还是傻笑着。莫嬷嬷重重地咳了几下,她脸上的红霞尽数褪去,恭敬地行礼:“郭贵人吉祥。” 郭贵人与宜妃有五分相似的眉眼,清秀而不俗,却少了几分柔和,多了几分凌厉。她扫了一眼昔月,一步一步地走出翊坤宫,如同一只高傲的孔雀,不把一般的小鸟小雀放在眼里。 莫嬷嬷狠狠地瞪了昔月一眼,责怪她的不知礼数,嘲讽她的不知羞耻。居然被九阿哥迷住了眼睛,忘了眼前给眼前的贵人娘娘行礼,好个臭丫头。 昔月待他们走远了才敢起身,缓缓吐出一口气,微笑着向看热闹的小宫人们打招呼,默默回了自个儿的小屋,四仰八叉地躺在自个儿的小床上,今日又是失败的一日。 心里越想越是不甘,见到别人还好,怎么见到九阿哥就那个怂样,小小地鄙视了自己一把,胡乱地打了个滚,突然碰到了一样软绵绵的小东西,她躬着身子,捧到手心仔细端详,是两个精致的淡粉色小包,上附有有四条小带子,与宫女服侍的花纹颜色一模一样。 她不禁大笑出声,脑中浮现的是,丹嬷嬷在微弱的烛光下为她缝制这个,就是怕她每日跪着把膝盖给跪伤了。笑着给自己的膝盖带上,在地上又蹦又跳,那两个淡粉色的小包牢牢地绑住她的大腿,也不怕跌落。 今日被九阿哥看到的囧样的痛快,一扫而空。 翌日太阳初升起,每日的清晨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昔月的小日子自在得很,痛痛快快地又睡了一回懒觉,自从之前享受到了睡懒觉的甜头,就再也不肯早起了。 昔月承认,她是个懒惰的小宫女 可今日与平日里不同,门外小西子敲门又喊又叫,把昔月才从梦中吵醒,她皱眉,大声问道:“什么事儿?” “郭贵人来了。”小西子着急不已。 昔月脑子描绘出郭贵人尖酸刻薄的模样,一边“窸窸窣窣”地换衣服,一边继续大声问道:“郭贵人要见我?” “今儿个一大早,也不知道郭贵人跟娘娘说了什么,是娘娘要见你。” 昔月换衣服的动作一顿,脑子飞快运转,莫非是南边小院的东西没摆弄好,郭贵人昨日瞧见了,恼怒自己为了九阿哥失神,差点给她忘了行礼,便同宜妃告了状。 还来不及多想,她匆匆穿好衣服,简单地洗漱好,随着小西子出了门。 小西子今儿个一直跟着宜妃,宜妃散步时偶遇郭贵人,亲姐妹总是亲近些,边闲话家常,边坐在御花园一处凉亭,赏景。也不知道郭贵人今日是怎么回事,平日里总是喜欢牡丹月季之类的花花草草,今日竟同宜妃说偶然得了一幅画,要让自家姐姐看看,画的还是一株并蒂莲花。 昔月仔细询问小西子后,松了一口气,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事,可不是告状就好。 郭贵人在宫里可是出了名的爱告状。 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极美,莫嬷嬷就在亭子外候着,见昔月来了,就迎了上去,笑得把脸上的皱纹挤做了一堆,瘆人地道:“昔月,你可是来了,真是让人好等啊!”她加重了“人”字,她们是宫里的奴婢不怕等人,亭子里坐着的是主子,可不能让她们等。 昔月福身笑道:“嬷嬷说笑了,奴婢一听到娘娘的传话就赶过来了,还请嬷嬷让道,好让奴婢给娘娘,贵人请安。” 莫嬷嬷笑容一僵,圆目怒瞪,退到一旁,这个死丫头分明就是说她没有让主子等,就算是让主子等也是因为她这个老太婆碍路了。 昔月婷步款款,背后的目光如同针刺,笑眯眯回头道:“莫嬷嬷可是还有什么事?” 莫嬷嬷一愣,低头静候,一张老脸又阴恻恻地挤出一朵菊花:“昔月姑娘去吧!”她就等着昔月的好戏开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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