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满院子的女人的惊叫声在黑夜显得突兀。 琉璃宫灯照耀下的荷花池仿佛是索命的黄泉,无人敢靠近。 这个月是方氏打理王府,如果总目睽睽之下,昔月寻短见身亡,她的管家大权就到头了。她一声令下:“快救人。”在场的都是女眷,会水的不多,还有不少胆子小的尽是在她耳旁尖叫,她被吵得头痛,心里恼怒平日里武管事给她添乱就算了,这些小蹄子也敢给她添乱,真是活腻了。 她一气之下遣散了女眷,让几个机灵的奴婢去外找人救人,刚才热闹非凡的荷花院如今就剩下不理会此事的管氏,一脸呆滞的王氏、猴儿,以及昔月的两个下人。 小笑子握住描翠的手,他自个儿不会水,可是他知道描翠姐姐会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描翠。 描翠在昔月下湖的一刻,就想跟着她下水,救她上来,可又想起昔月的叮嘱,就紧紧拉着小笑子的手,不让他添乱,给了他一个安静的目光。 小笑子虽不懂主子和描翠姐姐的心思,可描翠姐姐说不用管,也就安静下来了,担心的目光频频看向荷花池,希望小姐突然跳起来,笑着说吓唬他们玩呢。 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方氏出手阔绰,王府内男女老少,只要会水,都跳下去寻人了。 可方氏还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匆匆一瞥瞧见管氏,王氏,猴儿三人居然寻了个偏僻又不远,视线清明的角落看热闹。她咬牙妾身,这班贱人给她添堵,还这般悠闲,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抢过管氏的杯盏,瞪了一眼王氏。 管氏正想发作,王氏抢先一步,丝毫没有刚才的哀嚎泼妇样,笑意盈盈道:“方姐姐想喝茶,我这荷花院里上好的好茶自然是有的。” 猴儿立刻倒好一杯香茶,清新扑鼻,比她这个管王府的侧福晋的茶还要好上许多。 王氏气得打翻了茶盏,不理会众人的脸色,怒道:“若是昔月死了,我这个管家的免不了一顿指责,可你们几个莫须有逼死人的罪魁祸首岂讨得了好?”她甩袖,不理会变了脸色的众人,真是一群蠢货,还希望别连累她才好。 荷花池的下人们潜进水底,一会儿又冒出头来,几个女人巴巴地看着他们,每次一摇头,她们的心便沉下一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三个时辰过去了。 王府公认最壮实的侍卫是最后一个从池面冒出头来的,如今虽是六月天,可是泡了一个晚上的凉水澡,他强壮的身子骨都不禁冻得打个哆嗦。一双大眼左顾右盼,居然不见方氏几人在旁焦急的眼神询问,正纳闷。 小笑子扑到池子边,哭丧着脸:“侍卫大哥,可看见……我家小姐?” 侍卫的茫然一扫而空,肯定是几个主子累了,派了个小太监来守着,他一如众人般摇头。 小笑子哀嚎大哭,扑到描翠的怀里,泪连满面:“姐姐,小姐她……” 描翠没有旁人的焦急,这么多大活人连个小姑娘都找不到,定是她躲起来了,拍拍小笑子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小笑子会错意,他以为姐姐叫他节哀顺变,悲从中来,哀嚎得如同杀猪般,想着恐怕不会再遇到这么好的主子了,更是替自己感到可怜。更在胡思乱想,怕十二阿哥迁怒他们,要杀他的头,可怜他十几岁就要丧命了,哭得惨烈又悲壮。 十二阿哥深夜回府,就听到武管事禀告了荷花院的事情,正想气冲冲地赶过来,武管事一改之前的浑噩痴呆,眸子射出几道精光来:“回禀爷,昔月那姑娘精明古怪,让她吃亏的人可不多。” 十二阿哥顿时就想到她那股发狠的泼辣劲儿,肯定是刁钻的王氏要整治她,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理清思路,不急也不恼,和武管事琢磨了几件府中的大小事,才慢慢地移步荷花院。 小笑子的杀猪嗓子,隔着几个院子,十二阿哥都听见了,心下不禁想到,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主子,真是难为这个忠心的奴才了。 怜惜着这个不知情况的奴才,十二阿哥的脚步又加快了一分。 十二阿哥前脚刚踏进了荷花院,哭得悲伤的小笑子就扑到他跟前,鼻涕口水稀里哗啦地直落:“求十二阿哥救救我们家小姐啊!”一旁的描翠把他拉走,他还是被悲天悲地悲自己小命地乱嗷。 方氏、管氏领着一堆婆子奴婢出来接见十二阿哥,命人捂住这个小太监的嘴巴。 十二阿哥摆手皱眉,怒瞪方氏:“方氏,你平日向来小心谨慎,今日这么如此糊涂?听信谗言,逼得一个柔弱的姑娘以死明志。如今还要逼迫一个忠心耿耿的小奴才跳湖自尽吗?”方氏腿一软,跪下请罪,这个月她当家,错误已经铸成了,若是再推诿,定让十二阿哥生厌。 管氏听十二阿哥斥责方氏正高兴着,谁知他话锋一转,对着自己骂道:“你们轮流当家,虽不是正经的主母,可我什么委屈你了?竟然合伙,生生地把人命都给逼出来了,你干的好事。”管氏懵了,跪地请罪,大气不敢喘。 王氏知道就要轮到她了,她不等十二阿哥骂,就抢先跪地哭道:“都是妾身的错,昔月姑娘喜欢蝴蝶步摇金簪,妾身送了就算,如今害了昔月姑娘的性命,实在是万死难辞其咎。” 十二阿哥冷笑,命小连子搜荷花院,她什么品行,他心里清楚着呢。 王氏心里不舒服,十二阿哥这是不信任她吗?痛心疾首地道:“爷是在怀疑妾身的品行吗?” 十二阿哥瞥了她一眼,王氏心虚地低头,不敢再大呼小叫。 小连子不敢怠慢,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进荷花院内屋。 王氏做贼心虚,小心地看了猴儿一眼,猴儿心里想道,这回坏了。 十二阿哥把她们的小动作收在眼皮子底下,让小连子去搜猴儿的身。 王氏磕头,语无伦次:“爷,万万不可,猴儿是妾身的表妹,若是让人搜身,日后如何嫁人……” “住嘴。”十二阿哥呵斥:“有你这样头脑不灵光还学人栽赃陷害,蠢钝如猪的表姐才要好好考虑日后的终身大事。” 王氏被骂懵了,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十二阿哥吃人的目光。 猴儿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唯有老实地将金簪从袖子里拿出来。 十二阿哥把小连子呈上的蝴蝶步摇金簪轻轻地放到手中把玩,几个后院的女人大气不敢喘,如今证据确凿,唯有等着宣判罪行,本来就是王氏一人的事,可如今人死了,连尸体也没了,她们三个谁也讨不得好。 十二阿哥把金簪扔到王氏面前:“妇人之心如同蛇蝎,致人与死地,毫无半点怜悯,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出荷花院半步。”王氏送了一口气,爷是判得最轻了,磕头谢恩,不敢造次。 十二阿哥把目光投向两位侧福晋:“后院的手段,你们即使没怎么用过,想必也是耳濡目染,今日不问不审,就把人活活逼死。念在王府不能无人打理,也没闹出人命,今日之事就罚月例三年,以儆效尤。” 两个侧福晋对视一眼,没弄出人命? 十二阿哥轻轻地走去荷花池边,琢磨了一会儿,几个时辰都不找不到人?也是怪哉。不过是敢同格格当街打架的人,那也就不怪了。轻咳一声,对着盛开的荷花,道:“若是再不出来,可就要治你扰乱王府之罪了。” 夜仍然寂静,所有人的眼睛紧紧盯着站在荷花池边的十二阿哥,他的背影挺拔,如同一把利剑,各色的宫灯照耀下,雄伟的背影增添了三分神秘。 时间点点滴滴过去了,荷花池边的十二阿哥一动不动,任由微风吹拂他的锦袍,随着荷花一颤一颤。 除了描翠,众人都以为十二阿哥说笑呢。眼里满是失望,小笑子已经咬着帽子,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免得惊扰了主子的魂魄。 突然几片相连的荷叶扑腾几下,翻出一阵阵的涟漪。 描翠大喜过望,跑去荷花池边,静静地等待着主子的出现。 十二阿哥侧头看她,笑道:“还不去给她拿件干净的衣裙。” 描翠笑道:“奴婢遵命。”她让小笑子守着,自己匆匆赶回梅花小筑拿衣裙。 十二阿哥没兴趣看昔月装神弄鬼,也不想让昔月如愿吓坏他的女眷,领着她们进了屋子。 如今空旷的池边只有小笑子一人静静地守着荷花池,他发誓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场景,几片荷叶被人从水底轻轻拔开,一个黑溜溜的脑袋从水里冒出来,黑色的秀发被她静静地拂到脑海,露出清秀的笑脸;一双流光的眸子仿佛是闪着七色珍珠,夺人心魄;嘴角咧开露出一排整洁的皓齿。 各色的琉璃宫灯淡淡地照在她身上,呈现七彩,如同仙子从水里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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