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本色

一声轻哨起，红毛闻哨音，一声长嘶，前足高高跃起，又是长嘶。昔月紧紧趴住马脖子不敢乱动，心肝被吓得到处窜动。红毛踩下一双前足后，就不再奔跑，安静了起来。昔月仿佛看到眼前的星星，赛斯跑过来扶着她，她惊魂未定，踩在软绵绵的草地，如同踩在轻飘飘的云朵，活了十几年，她头一回懂得了什么叫做劫后余生。　　“十八弟。”十三阿哥骑着白色骏马“哒哒哒”地来到一个翩翩少年旁边，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十八阿哥拱拱手：“十三哥。”他跃下白马，凑近了红毛，摸摸它红棕色的毛，笑得欢喜：“听说你闹得欢腾，吓到了人家姑娘，这可不讨人喜欢。”红毛呼出一口气，把长长的马脸凑到十八阿哥手心，极其亲昵。　　赛斯恍然大悟：“怪不得红毛不听昔月的，原来早相中了十八阿哥。”　　　　十八阿哥这才对着两个姑娘拱手：“原来马儿叫红毛，这名字倒是有趣，不知道它主人是哪位？”　　赛斯推着昔月往前走了一步，昔月晃晃晕乎乎的头，顿时清醒了几分，眼前的少年年纪不大，一身银白色华服绣着祥云银丝，稚嫩的脸色几分老气横秋毫不违和，昔月行礼：“奴婢不才，刚刚做了红毛的主人。”　　红毛极其不配合地把头撇开，昔月怒瞪它。　　　　十八阿哥把马头板过，如玉的脸上，有几分柔和：“是个漂亮的姐姐，红毛真是有福气。”　　十三阿哥手中的扇子骨敲敲十八阿哥的头：“你不认识她们。”　　十八阿哥不好意思地挠头，有点稚气的脸蛋有着丝丝的红晕：“我一来就瞧着蒙古的马儿又大有俊，所以……”　　“你果真的‘好马如命’啊！”他指着赛斯和昔月一一介绍。十八阿哥的眼睛在赛斯脸上拂过，停在昔月脸上。　　　　昔月道：“奴婢谢谢十八阿哥的救命之恩。”　　十八阿哥笑道：“在我面前，没那么多虚礼，你们同十三哥玩得欢喜，可不能不和我玩儿。”　　十三阿哥皱眉：“十八弟，敢情你是来抢姑娘的。”　　赛斯呸了他一口：“我们跟你又不熟，昔月我们走。”她骑上俊俏的白马，昔月坐到她身后，抱着她纤细的腰肢，听她一一讲解骑马的要领。　　　　十三阿哥、十八阿哥骑着马并排跟着身后当起了护花使者。红毛耸拉着马头悄悄地跟在十八阿哥身后。十三阿哥瞥了它一眼：“十八弟好本事，这么烈的马儿居然让你驯服了。”　　十八阿哥摇头：“红毛只是高傲，算不得烈马。”　　“那十八弟可是有所不知啊，红毛的主人可是一等一的烈女子，她上打格格，下拔公鸡毛，那是一个顺溜。”　　昔月扭头瞪他，见十八阿哥看向她，她凶恶的眸子瞬间温柔得仿佛都能掐出水来：“十三阿哥真爱说笑。”　　十八阿哥轻咳一声，尴尬地笑道：“十三哥确实爱说笑。”耳根子有些发烫，忙用冰凉的手抚平。　　　　赛斯格格头也不回地道：“十八阿哥既然是爱马之人，又得红毛亲近，若是肯教昔月骑马定能事半功倍。”还能让她这个见色忘友的人，在昔月心中挽回她的声誉。　　十八阿哥还没回应，十三倒是抢着答：“我马术超群，定能教导好昔月，犯不着劳烦十八弟。”　　　　昔月轻轻瞟了他一眼，十三脸上火辣辣的，讪讪地笑道：“刚才那不是意外吗？”昔月哼哼不语。　　十八阿哥笑道：“我是爱马之人，十三哥又马术超群，我们一起教昔月姐姐，定能越教越好。”　　昔月回眸轻笑，淡淡的青草香味在鼻尖牵盈梦绕：“奴婢在此多谢十八阿哥。”　　　　“你怎么从不谢我。”十三阿哥故作恼怒。”　　“有我如此厉害的徒弟，十三阿哥应该感恩戴德。”　　“十八弟，你听听，昔月马技不能和我一较高下，这脸皮可是更胜一筹。”　　“谬赞谬赞。”　　十八阿哥和赛斯只是听着两人拌嘴，咧起了嘴角。　　　　十八阿哥没有辱没他‘爱马之人’的名声，身为皇子，对马儿做的事从不假借他人之手。他亲自为红毛擦背，淡淡的皂香混合着青草味，看着别有一番滋味。昔月经过刚刚的余波，对红毛有些忌惮，蹑手蹑脚地走到十八阿哥旁边，不敢轻易靠近这匹臭马。　　十八阿哥与昔月两人的个头一样高，他把马梳递给她，面上挂着爽朗的笑容，昔月忍下心中的畏惧，把马梳轻轻放到红毛的马背，接到十八阿哥鼓励的眼神，轻轻地梳了几下，红毛没有什么反应，蔫蔫地站着任由他们在它背上擦洗。　　　　圆圆的皂泡泡轻轻地飘起，十八阿哥恶作剧心起，把手中的泡泡擦到昔月的小脸，昔月恼怒地瞪他，他笑着跑开。　　“十八弟。”十三阿哥把他拦下，给昔月偷偷地使了个眼色，昔月倒退几步往马背上抹了一把泡泡，踮起脚尖，一股脑地全抹在十八阿哥头顶。　　　　十八阿哥伸手，昔月像泥鳅一样滑开，他绕了几圈也没能捉住她，苦笑道：“十三哥，你重色轻友。”　　“食色性也，君子本色，有此佳人，谈何亲友。”　　　　十八没想到自认厚脸皮的十三哥果然非一般人能比，眸子瞧着昔月，抹着泡泡的手，转移目标，蹑手蹑脚地倒在赛斯格格头顶，赛斯还未发觉，旁边的婢女随从便吃吃地笑了起来。 　　赛斯疑惑不已，偷偷瞄向后，只有昔月背对着她，笑得肩膀一抖一抖，就是不告诉她为何发笑。连她身旁的十三阿哥和十八阿哥也笑得前俯后仰。　　　　赛斯摸摸小脸，转了两个圈，并无异样。还是始作俑者的十八阿哥‘厚道’地指指自己的头和马背的泡泡。赛斯这才用手摸摸头顶，小辫子上全是泡泡，笑骂道：“好啊，你们居然敢合着火来欺负我，看本姑奶奶不好好收拾你们。”冲去抹了红毛背上一半的泡泡，沾满了自己红艳的劲装，冲向几人：“你们别跑。”　　“才不听你的。”昔月一边跑一边回头，赛斯明媚的脸如同被春风吹拂的三月桃花，欢快地跳跃着如同一个美丽的精灵在飞舞。红色的衣裳沾染了五彩的泡泡，吹过她的耳鬓，吹上她的秀发，吹掉落在绿地上。　　这一幕深深地刻在昔月的脑海，她至此不忘。　　　　几日后，经过了几位师傅的教导，昔月骑上了红毛的后背，一身玄色劲装，长长的秀发绾成一条马尾，两鬓的秀发垂下肩膀，眉不怒而笑，眼若秋波。十三阿哥啧啧称奇：“果然是人靠衣装。”　　十八阿哥笑道：“昔月姐姐真好看。”　　　　昔月给了十八阿哥一个笑脸，完全无视十三翩翩公子模样，十三不满：“昔月，我好歹也算你半个师傅，怎么这态度。”　　昔月做了个鬼脸：“就这态度，你咬我啊！”　　　　“昔月。”赛斯还是那身鲜艳的红装，骑在白马上迷倒了万千少女：“我们骑着马儿到处转转。”昔月点头。马儿一白一红棕，踏在青青的草丛，迎风而去。　　赛斯欲言又止。　　昔月笑道：“你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赛斯见昔月低头若有所思，凑近昔月耳旁，神秘地道：“你觉得十三阿哥为人如何？”　　　　昔月沉思一会儿才说道：“除了自恋，厚脸皮，不要脸，其他的都还不错，是个难得的君子。” 　　赛斯笑眯眯地道：“那我嫁与他如何？”　　昔月瞪大眸子，如同晴天霹雳。　　赛斯哈哈大笑：“开玩笑的。”她的眼睛看着北京的方向，她心里的四阿哥在那里。　　昔月无声一叹，时间是治病的良药，总会让赛斯放下的，她总有一日会明白，四阿哥不是她的良人。　　若是让活泼可爱的赛斯格格嫁给冰冷的面瘫四阿哥，两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日后的结局可想而知，冰冷的王府后院，恐怕是又多了一个日日盼君归的女人。　　　　白日里还是晴朗的天，到了夜晚就毫无征兆地乌云密布，接着豆大的雨粒就滴落到蒙古帐篷，帐篷里的人都能清晰得听到哗啦啦的下雨声。　　赛斯和昔月并肩坐到毯子上，因是下雨天，两人百无聊赖地窝着。　　　　昔月抬头，精致的琉璃宫灯高高地挂在，帐篷的四周仿佛都能看见水珠被圆滚滚地弹开，她叹了一口气：“该死的老天，怎么就下雨了，沃还想着去看星星呢。”　　赛斯呵呵地笑着：“都念叨了第十七遍了，你再啰嗦个没完，小心老天爷不饶你。”　　“你说我骂第十八遍老头，会不会把十八阿哥给骂出来。”　　“你若是骂出来了，以后我都听你的。”　　“一言为定。”昔月笑眯眯地大吼：”贼老天……”　　　　帐篷帘子突然被赛斯贴身婢女掀起：“格格，十八阿哥求见。”　　两女震惊相视，赛斯瞪她：“你是不是妖女，居然能作法？”　　昔月抓起被子捂住她的头：“妖你的头。”她穿好鞋，匆匆地退到一边，毕竟她只是个小宫女，在外人眼里可不能太放肆。　　赛斯闷闷地拿下被子，理好妆容，穿好鞋，瞪了一眼昔月，才对婢女挥手，让她带十八阿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