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话,留之何用?” 随着话音一落,墨封黑袍一甩,紫鸢的身子直直砸向身畔大树,她呕出一口鲜血,沿着粗壮的树干慢慢跌坐在地上。 令狐玄已经飞身掠了过去,轻轻扶住丢了半条命的紫鸢,满目凄凉悲愤。 上官心心随后落在紫鸢身前,蹲下|身子拉过她的手腕,心已凉了半截。 令狐玄扭头看她,凛冽一笑:“小师妹,如今你满意了!对于被废去武功的杀手而言,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上官心心低垂着眼眸没有说话,却传来墨封冷淡的嗓音:“令狐公子似乎怪错了人,废掉她武功的人是我,有什么怨气冲我来。” 令狐玄嗤笑一声:“在下有什么资格怨怪你,你是紫鸢的主人,是她甘心情愿为之付出生命的主人。难以想象,面对为你出生入死多年的下属,你依然下得去这样的狠手,不愧是残忍狠戾的玄华魔君。” 南宫珞珞指着令狐玄愤而发问:“那你又有什么资格怪美人姐姐?有能耐你娶了冷血紫鸢啊!” 令狐玄咬紧牙关怒瞪南宫珞珞,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却到底没说出什么。 南宫珞珞冷笑一声:“既然无心娶她,又何必一副悲愤不已的模样,做给谁看?” 倚靠在树下的紫鸢无力地咳了咳,唇角蜿蜒淌下鲜血,令狐玄回转视线看向她,伸手轻柔地替她擦拭掉唇角血迹,她终于笑出来,像个幸福的小孩子,目光痴痴凝在他的眸中,暗哑出声:“公子,不需要怨怪任何人,只怪紫鸢没有福气,下辈子希望紫鸢是个平凡的女孩子,到那时,我一定可以学会怎样去爱一个人,不会再让我爱的人怕我躲我了。” 令狐玄紧紧蹙着眉头,眸中痛意流转,唇角微动,却没有说出任何话。 挺拔立于一旁的墨封,狭长眸子里闪过一抹难解神色,痴缠目光慢慢自上官心心身上挪开,望向夜色深处,极冷地吩咐:“流火,带紫鸢回去领罚。” 黑暗中闪出一个紫色身影,冷面少年俯身去拉紫鸢,令狐玄下意识伸手护住,流火手中长剑刷的出鞘,墨封冷声斥道:“放肆!伤了令狐公子,我怎么跟他小师妹交代。” 紫鸢闻言踉跄爬了起来一头磕在地上:“主人,紫鸢知错了。”抬头看向令狐玄轻柔一笑:“公子,得你片刻温柔呵护,紫鸢此生足矣。”然后慢慢推开令狐玄扶住她的手臂,抬头看了一眼立在身旁的上官心心:“我从未见过你,你可知为何我一眼便认出你是谁?” 上官心心侧身望向明月,冷冷回答:“与我无关。” 紫鸢在她转身之际紧接着说出下面的话:“主人书房里全是你的画像,他人亵渎一眼都是死罪,因为我是女子,主人要求并非十分严苛,所以我才有幸得见那数百幅同一个人同样神情的人物画像,幅幅冷若冰霜,无一例外。” 上官心心毫无情绪地垂下眼眸,像似在听别人故事的模样,衣袖里的纤长手指却下意识扣紧了袖中的瓷瓶,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不如把忘忧丹给墨封吃了得了,何苦这样互相折磨。 抬眸间正触上不远处轩辕一扬望向她的目光,无限温柔缱绻也掩不住最深处的那抹受伤,她的心狠狠一阵揪痛,他到底是看出了她心底对墨封的那丝不忍,他一定很伤心。 身后再次响起墨封的嗓音,凛冽而阴翳:“流火,回去先把她的舌头割了。” 流火毫不怜惜一把拽起地上的紫鸢,回道:“是。” 无声立在月光下的令狐玄突然唤了一声:“紫鸢。” 紫鸢抬头看向他,目光里深情无限,令狐玄迎向她的视线,神色认真沉静,却隐约带了一份歉意:“忘了我,你会好过一些。” 紫鸢眸中的情意刹那消失,唇角勾起苍白的笑:“即便死了,孟婆汤我都不会喝一口,如何忘记?” 流火拽着她走出几步,便消失了身影。 墨封转身,走了一步,又堪堪止步月色里,与身后的上官心心背对而立,眸中痛色一闪而逝,发出低沉暗哑的嗓音:“圣萱草寻之不易,实在没有必要浪费在我身上。” 秋风起,秋风息,身后的气息也跟着秋风一起消失了,上官心心怔怔立在原地,一时间心绪难平,想必她每一个细微的情绪都在墨封眼里了,否则,他又怎会把她的心思看得如此透彻。垂下眼眸若有似无叹了声气,明明是一个聪明人,为何一定要做这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蠢事呢? 秋夜里,只剩一片沉寂,令狐玄走上前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南宫子珩笑吟吟地摇着折扇走了过去:“放心好了,墨封不会折磨紫鸢的。你想啊,他绞尽脑汁都寻不到献殷勤的机会,这样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大好机会,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在某人那里记上一功,他怎么可能傻到白白浪费?”然后合拢折扇敲了敲他肩膀,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以后不用再过杀人的日子了,难道不好吗?” 令狐玄眸中忧色略减,也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上官心心,语气毫无温度:“小师妹,我知道你向来遇事冷静,却不想你竟然冷静到如此可怕的地步。”他笑了一下,却无一丝暖意:“我不相信你永远没有求到我的时候,来日方长,你知道师兄我是个记仇的人,等你求我的时候看我怎么为难你。” 回到客栈的时候,只剩下了四个人,令狐玄早早就消失不见了,一路上一言不发的轩辕一扬径直走向楼上房间,身后南宫子珩扬声问:“不吃宵夜了吗?” “没胃口。” 轩辕一扬冷冷丢下三个字,便关上了房门。 南宫兄妹看向上官心心异口同声:“酸死了。” 上官心心望向他紧闭的房门,无声垂下了眼眸。 客栈临湖,月上中天,她提着两坛女儿红来到湖中心的小榭里,斟满桌上两只酒杯,端起一杯喝了一口,蹙了蹙眉,又酸又涩又苦,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喝的。 秋风起,碎了一湖月光,荷花早已谢尽,徒留一湖碧绿荷叶,在风起时簌簌作响。 她坐在石桌旁默默望着,默默饮着,不知不觉间,竟已喝了半坛,又一阵秋风碎了湖中月光,她端着酒杯起身歪在廊凳上,斜倚着栏杆望着渐渐西斜的圆月,幽幽道:“你最喜欢的女儿红,陪我喝几杯吧。” 石桌上的另一只酒杯被一只修长的手指握住,月色里响起一声毫无温度的轻笑:“你早知道我会来对不对?” 她喝了一口酒,不答反问:“我真的是一个冷血之人吗?” 他把酒杯送到唇边,浅浅饮了一口,声音依旧冷淡:“你不是已经心软了吗?” 她握紧酒杯一饮而尽,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酒坛斟满空杯,再次一饮而尽,勾唇苦涩一笑:“我也是人啊。”抬头看他疏淡神色,不知为何,心中委屈顿生,眼中有什么东西瞬间积聚滴落下来,咬着唇抓起酒坛还欲斟酒,手腕却被他猛地握住,他硬生生夺下酒坛,一把拉她入怀,语气终于变得柔软:“我懂,你别哭,我只是……只是心里不舒服罢了。” 她埋在他怀里低低呜咽出声:“为什么……为什么总要欺负我呢?除了你,没人敢欺负我的。” 他眸中不知是喜是悲,修长手指轻柔抚过她的泼墨长发,声音低柔:“除了你,也没人会让我心里不舒服啊。” 她愤愤地推开他,转身面朝廊柱坐到廊凳上:“小心眼儿,小心眼儿,简直不可理喻。” 他低低笑了笑,上前坐到她身边,硬生生扳过她的身子,伸手轻柔拭去她面上的泪痕:“因为在你这里唯我一人有小心眼儿的资格。” 如水的月光里,他凝着她的视线深情而炙热,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瞬间狂乱得毫无章法起来,连带着呼吸都有些不稳了,急忙转开视线望向皎洁明月,转移话题:“师兄这一次对我是彻底记仇了。” 他凝着她慌乱闪躲的目光意味深长一笑,闲适地倚靠着身后的栏杆:“随他吧。不过,你坚决不肯把忘忧丹给他,最大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圣萱草是我千辛万苦采给你的?” 她扑哧一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额头:“臭美啦,我是想留着给你吃好不好?” 他愣了一下,慢慢收敛了面上的笑意,神色间竟笼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不安。 她见他认真了,急忙解释:“逗你呢,这么认真干嘛?” 他手掌摊在她身前:“拿来。” 她怔怔问:“什么?” 他神色异常认真:“忘忧丹。我觉得还是放在我这里最安心。” 她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自袖中取出一个通体透白的小瓷瓶放到他手心:“给你。” 他拔出瓶塞闻了闻,又塞紧瓶塞仔细端详了一下小瓷瓶,不解地问:“你用的药瓶都一样,连里面丹药的味道都差不多,怎么区分是什么药啊?” 她一脸狡黠地轻笑:“如果人人都可以区分我的丹药,那还了得?” 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把小瓷瓶小心翼翼揣入怀里,又安心似的拍了拍心口。 她又被他逗笑,起身端起石桌上的酒杯浅浅啜饮着,一脸困惑地问:“一扬,这东西一点儿都不好喝,你为什么喜欢喝啊?” 他起身端起另一杯浅浅啜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好喝你还一个人喝了半坛。” 她撅了撅小嘴,嗔了他一眼:“还不是你惹我生气。”然后又仰首饮了一杯,秋风乍起,拂过酒醉的面庞时带起了火辣辣的热度,她下意识揉了揉火热的脸颊,抬眼时,却见他的目光灼灼地落在她的脸上,他的笑意愈加深邃:“我还想告诉你,你刚刚喝完的那杯酒,是我的。” 她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酒杯,又看了看他送到唇边的酒杯,还有他脸上那抹意味深长得有些欠揍的得意浅笑,火辣的脸颊更加火辣起来,隐藏在身体最深处的酒意瞬间翻涌而上,眼前一阵眩晕,控制不住踉跄着倒退了一步,还未来得及站稳,腰间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身子一阵旋转,便被他抵在了廊柱上。 她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心再一次慌乱得失去了章法,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想推开他却毫无力气,想避开他炙热的目光,却像似被他目光里的深挚情绪蛊惑了一样,明知是沦陷,也半分躲避不开。 他修长手指慢慢抚过她额前发丝,触到她滚烫皮肤时像被烫到一样狠狠一抖,声音暗哑,炙热气息扑在她的脸上:“往后,我不在,不许喝酒。” 她脑中一片混乱,只是怔怔回答:“你不在,不喝酒。” 他的修长手指缓缓落在她的眉间,带着与她火热皮肤同样的热度,沿着远山一样秀逸的眉,慢慢滑向她醉意嫣然的脸颊,轻柔摩挲,声音也温柔得像沁了湖水的月色:“我想我真是疯了,明明每天都和你在一起,还是无法忍受跟你分开片刻光阴,睁开眼睛是你,闭上眼睛还是你,连梦里也全是你,心心,我是不是中了你的毒?无药可解的毒。” 她静静听着他的深情告白,早已感觉不到心跳狂乱的程度,或许是因为已经到了极限,再狂乱下去,她就要晕厥了。意识逐渐朦胧的她,察觉到他炙热的视线渐渐转移到她嫣红的唇上,他的呼吸越来越近,灼热得像会烫伤她的皮肤,她凝聚最后的意识,费力地伸手捂住他即将压下来的唇,额头慢慢抵在他胸口,微微喘|息着呢喃:“我醉了,你不能在我喝醉的时候欺负我,否则我就放毒烟呛你,放毒虫咬你。” 他愣了一下,眸中热度慢慢收敛下去,伸手握住覆在唇上纤细柔嫩的手指,极轻地吻了吻,苦笑着问:“那你告诉我,面对酒醉后投怀送抱的佳人,我该怎么办?” 她闭上眼睛,意识接近模糊:“我现在无力思考了,总之,你不能欺负我。” 飒飒秋风中,她听到他极温柔的一声笑,便再没有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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