跆拳道馆门口,丁一一举着手机导航,小心翼翼地偷瞄了叶辞一眼。 见她神色淡淡的,颇有些心虚地解释,“那个,阿辞啊,打架是不道德的,只有这种地方能让你打个痛快还能不进局子,我已经尽力了。” 叶辞侧目望了眼,里头的人席地跪坐,双手规规矩矩地置于膝上,静谧的道馆里,只有教练讲解动作的声音。 她看了会,抽过丁一一手里的手机,在导航上点按几下,又还回去。 说:“走吧,换个地方。” 十几分钟后,丁一一仰头看着“烈焰泰拳馆”的招牌,不自觉退了几步。 见她这般反应,叶辞满意地一扬眉,抬步走了进去。 甫一进门,吼叫声和拳头击中手套的闷响在空旷的泰拳馆里回荡,颇为震撼。 丁一一缩了缩脑袋,“这里太生猛了,不适合我们小仙女的……” 仿佛为应证她的断言一般,话音未落,前方传来一声闷哼,有人被重重撂倒。 叶辞定睛看去,拳台上一站一躺两个人,俱都胸口耸动,用力喘着气。灯光从上方淋下来,照得那汗津津的后肩铺了层毛茸茸的光芒。 她看清站着那人的侧脸,有些不可置信,“周誉行?” “呀,周老师?”丁一一这才转头看过去,双手捂着脸颊说:“妈耶!太帅了!” 这动静引起台上两人的注意,被撂倒的那人攀着拳台的护栏跳到地上,朝她们走过来,满脸堆笑,“两位美女要练拳吗?我们这里有最优秀的教练,最实惠的价格,包学包会……” 他油亮油亮的脸边说边凑过来,丁一一被唬了一跳,拉着叶辞跳开两步,结结巴巴地:“你你你,你别冲动,有话好说。” 叶辞将她拉至身后,“有体验课吗?给我找个陪练。” 说话间,周誉行也来到面前,她瞥了眼他手上的拳套,眉峰一挑,“就你吧。” 说完,也不等周誉行如何反应,拽着护栏直接跃上拳台。 —— 一上场,周誉行就知道,她接受过系统的泰拳训练,只是不知是不是学艺不精,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力量是足的。 拳式打得虎虎生威,力道软绵绵的,俗称花架子。 一记冲膝冲着他腰侧击去,他侧身避过,也不回击,搂住她的腰肢轻松将她放倒。 叶辞仰躺在台上,剧烈运动过后,耳膜鼓胀,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濒临窒息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整个人淹没了。 白炽灯的光亮刺进眼睛,她闭上眼,大口大口地喘气。 周誉行屈膝蹲在她身侧,静静地看着她。 等她气息稍缓,才开口问:“还好吗?” 叶辞睁眼,他逆着光,正脸隐在阴影里,根本看不清表情。 刚才存心拿他当靶子泄愤,想不到狼狈的居然是自己…… “再来?”没等到回答,他又问。 那话语间隐含着的笑意让她牙根发痒,她恨透了这种感觉,仿佛自己只被逮住的老鼠,而他是那只逮住她的猫。 什么都在他鼓掌之中,利爪收起,只需毛绒绒的爪子轻轻一碰,就能欣赏她抱头鼠窜,待逃出掌控范围之即,再好整以暇地轻拨一爪,让她不得不灰溜溜地窜回来。 骂不得,直接戳破哑谜,后果是她无法预料的。 打也打不得,力量悬殊,根本就是把自己送过去给他玩…… 叶辞呼出口气,撑着台子坐起来,眼睛直视着他的,“谢谢周老师的招待。” 虽是感谢的话,语气里可听不出半点谢意。 周誉行却恍若未觉,他解开拳套,抬手将她濡湿散发拨到耳后,声音温和,“没关系,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随时恭候。” * * * * 一觉醒来,才恢复意识,叶辞便蹙起眉头轻嘶了声。 浑身酸痛,被车子碾过一般。 这具身体大约常年没有过剧烈运动,突然运动过量,仿佛浑身的力气一时间被抽干似的。 太不经用了…… 她揉了揉发酸的小臂,起床洗漱。 照例化完妆到片场等候,但由于今天早上演员状态不佳,卡戏连连,一直拖到晚上都没轮到她。 空等一天,她反而松了口气,否则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站一天,简直煎熬。 她看了眼还在忙碌的现场,打算先行去卸妆。 叶辞是新人,没有专属的化妆间,此刻大部分演员还在片场,里面只有零星几个下了戏的配角。 见她进来,一个刚卸完妆的演员立刻让位,“阿辞,这边。” “这是等了一天没拍吧?”她倚在旁边看叶辞卸妆,小声问:“许老师状态好点了吗?” 叶辞想起许昊杰在片场的表现,轻摇了摇头,“导演看他太累,放他去休息了。” 许昊杰拍完定妆照后并未留组,而是前去宣传他的新剧,他接这部戏之前已经小火了一把,本想借着戴怀声的名气再进一层楼,但不知为何,戴怀声拖了大半年才宣布开拍,并且把他从男一降到了男二的位置上。 他近两年红得发紫,片约不断,在他看来,戴怀声的决定简直是一种羞辱,因而存了压戏的念头,想让他明白谁才是最佳人选。 但表演讲究配合,何况周誉行饰演的池胥是剧中的绝对主角,他压戏不成,反而把现场弄得鸡飞狗跳。 他一路顺风顺水,养成了心高气傲的性格,之前只是因为她不肯配合他对周誉行的嘲讽,就把她记恨上了,再加上这么一出,以后的片场状况可以想见。 想到这,叶辞轻叹了口气,决心离他远点。 —— 第二天拍摄的是池胥护送永乐长公主赴晋和亲,在晋国朝堂上,池胥目睹公主嫁予他人。 这场戏重点在池胥的心理细节,与晋国国君的针锋相对,简而言之,她只需在画面里当个美美的花瓶。 但花瓶当久了也累,因为大婚的缘故,她头上戴了样式繁复的凤冠,相比前期的少女发髻不知重了多少倍。半天下来,颈部酸软得厉害。 又恰巧,她打拳运动过量的后遗症还没消散,雪上加霜。 好不容易挨到拍摄结束,叶辞刚回到座位上,周誉行的助理就来了。 他手里拎着一包艾叶粉,神色有些奇怪。 叶辞没来得及探究,便听他说:“周老师担心您前天晚上运动量太大,昨天就买了,但忘了给,他说用这东西泡澡可以有效缓解肌肉酸痛。” 话音刚落,坐在不远处看剧本的许昊杰“呵”地一声,放下正在背的台词,向她们挑了挑眉,“周老师挺能干啊。” “能干”两字被他咬得极重,显出几分意味深长。 助理不解其意,出于礼貌,还是说了句:“谢谢许老师的夸赞。” 叶辞瞥了眼一脸天真的助理,问:“这话是你自己想的?” 助理挠了挠头,“周老师教的,还嘱咐我一句不能错。” 叶辞放在那包艾粉上的手猛然收紧,攥得那纸袋几乎变形。 昨晚运动量太大、肌肉酸痛,她不信周誉行会不知道这话被不知情的人听见,会造成什么误会! 须臾,她勾起一抹笑,对助理道:“回去替我道谢,你们周老师的拳脚功夫不错,问问他下次练拳,能不能还找他陪练。” 这话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配上她那丝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助理看了眼,迷茫地摸摸后脑勺,应下了。 助理走后,许昊杰也站起身,看着她似笑非笑,“敢做不敢当?” “敢做”二字又是咬得极重。 叶辞掀眼看他,带着几分被冒犯了的愠怒,不过片刻,那几分怒意褪去,深邃的眼底又恢复了冷清。 她轻轻启唇:“戏剧中有一种角色叫小丑,许老师是表演系毕业的,知道它为何永远成不了主角么?” “跳梁小丑”四个字立刻在许昊杰脑中蹦出,他咬牙瞪向她,“讽刺我,嗯?” “不”,叶辞迎上他不善的目光,面色坦然,“我只是在虚心求教。” —— 直接与许昊杰对上虽然解气,但事后叶辞便隐隐有些后悔。 毕竟他在娱乐圈的咖位,还真不是她一个新人演员能得罪得起的,以她如今半桶水的演技,他若有心在专业上为难,她十有八九应付不来。 若她有退路,还可以仗着在舞蹈圈打下的身份回击,大不了回去跳舞。 可惜她没有,叶家也还没发现她的存在。 好在进组几天后许昊杰的拍摄任务开始加重,她的戏份则大幅度降低,两人几乎没有对手戏,许昊杰找不到为难的机会,只在拍摄之余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 这种程度的刁难叶辞不都不理,倒也相安无事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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