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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悔斋里气氛凝重。  贺知府眼里的肃杀之意不言而喻,令纪午头皮发麻,双腿发软。不禁暗道:坏了!看样子贺知府和巡检司那些人关系匪浅!奇怪了,姜先生查访了一月,怎么会一点没发现呢?  容不得他多想,纪午战战兢兢的答道:  “学生不知。”  话才说完,一个开过的信封落在他脚边。在贺知府的示意下,他把信纸捡起。  “看看吧。”  明明是一张薄薄的信纸而已,此刻却重如千金。纪午根本没看完整封信,仅仅在看到“一根绳上的蚂蚱”的时候就看不下去了,手里的信纸边缘就被他手心的汗润湿了。如他所想,信是倪巡检写给贺知府的求救信,内容有二。一是让贺知府为其脱罪,二是让贺知府替其料理了刘典史和纪午。  良久,贺知府的声音又响起。  “你说,本官该如何行事?”  纪午松开被捏得皱巴巴的信纸,再慢条斯理的将其抹平整,然后抬头直视贺知府,微笑着道:“杀!”  “哦?那你想怎么个死法?”  “大人误会学生的意思了!一则:学生举检揭发白骨案有功,合该嘉奖才对。而倪检司犯下大案,不仅不思悔改,还敢妄图威胁大人,实在是饶恕不得”,纪午看贺知府并没有呵斥他,便大胆的接着说下去。  “再则,学生出生乡野,只醉心科考,对其他事情一概不知,而倪巡检却知知甚多,不得不防。所以学生以为倪巡检的存在只会掣肘大人左右,留之无益,该尽早除去才好!”  贺知府挥袖起身,嗤笑一声,道:“哈哈黄口小儿一派胡言,我放着自己兄弟不救却要保全你,你莫不是在白日做梦?”  纪午偷偷把手心的汗擦在衣摆上,不疾不徐道: “大人忠肝义胆,把身陷囹圄的囚徒当兄弟,可惜倪巡检对大人却是丝毫没有兄弟情谊。如果是兄弟,他怎会在这危险当口写下这封信,要知道这信一旦落入有心人手里,只怕不止会毁了大人的官声,更会断了大人的锦绣前程。”  “你也说了他是知道太多所以留不得,如今你知道的也不见得少,又该怎么办?”  纪午郑重地跪下,真诚的说道: “学生一介布衣,毫无根基,若想有所作为,日后还要仰仗大人提携一二,自然希望大人官途顺遂,步步高升。”  窗外忽起大风,把香炉的炉烟吹得到处飘散。透过薄烟,贺知府摸着左手腕上的檀木手串道:“说话不过上嘴皮搭下嘴皮而已,如何可信。本官看你才学尚可,有意将家中小女许配与你,你意下如何?”  纪午教这突如其来的桃花砸蒙了眼,暗道:书里当真有颜如玉吗?我这还没考上秀才,就被知府大人相中了?有这么好的事儿?  “多谢大人抬爱,只是学生家中早有贤妻……”  “兰氏区区乡野丑妇,如何能及本官的掌上明珠!不过是一纸休书的事儿。”  纪午垂头,暗自思量。心思玲珑辗转,不多时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心下发笑。  这头纪午面对贺知府越发的从容,那头兰丫却一如既往的紧张如初。  兰丫坐在思恩院的石凳上,把瘪瘦的背挺的笔直,像极了纪午坐在书桌前的姿势。与她面对面而坐的便是贺知府后宅里唯一的女眷。萧姨娘是故去贺夫人的陪嫁丫鬟,今年四十有二,眉眼间的细纹连上好的脂粉都遮掩不掉,但她皮肤紧致白皙,五官端正,身材丰腴,前凸后翘,也称得上是风韵犹存。  “纪夫人当真是有福气的人儿,我听大人几次提起纪公子,简直是赞不绝口,想来一定是人中龙凤,你就等着做秀才娘子、举人娘子、官家夫人吧!”,萧姨娘声音温柔似水,不住地夸赞兰丫好福气。  兰丫谨记纪午告诉她的六字真言:少说少做多笑。她朝萧姨娘咧嘴一笑,而她这种笑已经持续一个上午了,叫萧姨娘看着哭笑不得。  转头对着贴身丫头无奈的眨巴两下眼睛,那丫头机灵的把一碟樱桃端上桌。  “纪夫人尝尝,这是鹤洲产的樱桃,极为难得,我家姨娘都舍不得吃呢!”  白瓷盘红樱桃,看着就觉赏心悦目。又圆又大的小果子很是饱满,一个个如珍珠玛瑙般晶莹剔透,让兰丫看得口中生津。  “忍住,忍住,要讲规矩不能随便吃。”,兰丫逼自己把粘在樱桃上的眼睛挪开。  一眼就看穿兰丫的心思,萧姨娘用白如玉嫩如葱的手把樱桃盘子推了推,道:  “纪夫人别客气,这时节的樱桃最是鲜美可口,酸甜适中。”  实在受不了美食的诱惑,兰丫最终还是决定遵从本心,伸手拿过一颗小东西就迅速的往嘴里放。  “姨娘,大人过来了。”  “咳咳咳咳咳咳”  纪午随贺知府进到思恩院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鲜花锦簇的凉亭里,用做装饰的粉嫩细纱随风飘扬。三两丫头围着咳嗽不止的兰丫,拍的拍背,端的端水,还不停的安抚着。  “怎么回事?”  面对自家大人严肃的木板脸,萧姨娘硬着头皮答道:“回大人,纪夫人可能是听到大人您过来了,一时激动,叫樱桃给卡着喉咙了。”  纪午听到这个理由,险些笑出了声。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打趣的脸顷刻变得焦急万分,不顾读书人仪态,大步跑到凉亭里,揽住兰丫瘦弱的身子,关切的问:  “丫儿,没事儿吧?”  兰丫咳得撕心裂肺的,自然回答不了。  “丫儿,难受不?”,纪午拍拍兰丫的背,心疼的说道。  兰丫还在咳,纪午又要张嘴表达自己的关心,被贺知府打断了。  “人咳得那么厉害,你不会待会儿再问吗?”,吼完纪午,又叫人去请大夫。  “大……大人,见,见过大,大人”  不知咋的,看着离她不远处的贺知府,兰丫就莫名其妙的止了咳,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磕得咚咚响。  这实诚实的响声听得纪午都觉着疼,他弯腰扶起兰丫,凑她耳朵轻声道:“行了,别磕了,不晓得疼啊!”  贺知府的视线定在兰丫眼角的胎印上,也不说话。  “大人,若是无事,学生就先告辞了。”  拉着兰丫的手随丫头离开,刚走几步,纪午就见兰丫不停的舔着嘴唇,傻乎乎的笑着。  “这位姐姐,麻烦你先等我一下。”,说着又拉着兰丫折返道凉亭下。  “大人,学生能把那盘樱桃带走吗?”  “啊?”,院子里的人大多感到吃惊,毕竟读书人历来矜持又重礼数,像这样不等主家出言相赠便开口索要的读书人着实不多见。  兰丫知道纪午这是为了她才开这个口的,唯恐知府大人加以怪罪,她紧张兮兮的抓着纪午的手臂,差点把脑袋摇掉。  “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拿去吧。”  于是纪午不只得到了一盘鹤洲樱桃,还顺带拿走了一个价值不菲的景德白瓷盘。  回去是坐的贺知府府上的马车,比他们在商行租的便宜马车舒适多了,宽敞的车厢,包着锦帛的软垫,若有似无的淡淡檀木香气,还有浓浓的樱桃味道。  “有那么好吃吗?”,看兰丫吃得那一脸幸福的样子,纪午也拣了颗大的塞嘴里,才抿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嫌弃道:  “呸呸呸,牙都给我酸倒了!这鹤洲樱桃看着好看,怎么这么酸!还比不上咱们村里的小樱桃好吃。”  樱桃不便宜,尤其是鹤洲樱桃。鹤洲临近淮北一带,那里的樱桃普遍比始阳府的大一些,红一些,产量却要少一些。所以鹤樱桃一到始阳府的市场上就卖的特别贵,比肉还贵。一般的人家是买不起的,大多是达官贵人家里才有这玩意儿。  “好吃!比肉还好吃!”,兰丫起先吃得又快又急,狼吞虎咽的,只是盘子里的樱桃一点一点减少,她吃的速度就跟着减慢了。  回客栈的时候,纪午特意让车夫把车停在客栈的大门口,如此豪华的马车,还带着“贺”字标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知府大人家的马车。  下了马车,纪午小心翼翼的托着樱桃,其举止动作夸张至极,迎来不少人围观。  于是乎,不消半刻钟,客栈里的人都知道了那对俊男丑女去了知府大人府上,还得了大人赏的鹤洲樱桃。后来越传越夸张,甚至有说法说纪午是贺知府的亲戚。  传言真假难辨,有人不信,也有人深信不疑。譬如鸿运客栈的店掌柜,这日之后对纪午的态度更好了,还免费帮纪午换了一间天字号的上房,纪午心安理得的住了两日。两日后他的伤全好了,便结了帐离开了始阳府。  回城的路上他没雇马车或牛车之类,而是向贺管事借了一匹马,快马加鞭的往磨子村赶。  从早上天蒙蒙亮出发,一骑黑马马不停蹄的奔驰着,在天黑之前就到了姜二家。  兰丫之前从没坐过马,被纪午抱在怀里骑在马背上,一天颠簸下来腰酸背疼,屁股也疼,不过最疼的还是大腿内侧的位置,火辣辣的疼。一回的姜二家,她就疲倦的上了床。  纪午久不骑马,这突然一骑就是一天,此时也难受的慌。不过他没时间歇息。  书房里,姜二把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欣慰道:  “好好,这是天大的好事!始阳书院是周边几个府郡里最好的书院,里面授课的先生都是举人、同进士出生,而山长更是瑞安年间的二甲进士。没想到你还有这造化,居然能去始阳书院进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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