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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敏一夜不得好眠,第二天一早便早早前往官邸求见宁国侯的世子夫人姜氏,却得知姜氏已经出外,与诸位太医去了隔离坊。    齐敏心有愤恨,但也按捺下自己的心情,带着手下打马转头去隔离坊。    去隔离坊的路,齐敏心意一动,选择了条正好经过回春堂的路。齐敏到回春堂的时候,正看见回春堂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完全不似前些天看见的冷清。齐敏下马,正好看见那位总管严真。    严真看见齐敏,过来行礼道:“小的见过齐大人,不知齐大人降临回春堂,真是有失远迎。”    “本官也是经过回春堂这条路而已。”齐敏指了指马车,又道:“严总管,这是何人要出外呢?如今岐州封城,满城戒备,还是少出门为好。”    严真:“多谢齐大人相告,我家东家自觉对岐州疫病了解甚少,正打算前往隔离坊一番,看看能不能亲眼看看。”    严真闻言又是敬佩又是羞愧:“哎,本官也是想要前往隔离坊的。本官之前还说会尽快为十四先生引见,却不料现在连那位世子夫人都没见上一面,实在羞愧。本官也是听说了那位世子夫人和诸位太医去了隔离坊,正也打算前往隔离坊一趟。”    这是,那位东家走了出来。也许是正要出门,还是和昨天一样,带着皂纱帷帽,看不清面容,只能依稀看得出是位年轻女子。这让想要看看十四先生真面目的齐敏不由得有些失望。    帷帽女子朝齐敏行礼:“见过齐大人。”    齐敏回礼,道一声十四先生。    帷帽女子道:“小女子刚才听到,那位世子夫人也去了隔离坊,正巧,小女子也想前往隔离坊一趟。说起来,小女子与宁国侯府也算有缘,三年前,小女子无意中救过宁国侯二公子容玠一命,容二公子当时留下一凭据,言道若是小女子有难,可持此物为凭,宁国侯府绝不会推辞。”    帷帽女子拿出一枚玉佩,旁边的丫环立刻接过,递给齐敏。    齐敏翻看着玉佩,他出身京州齐家,自然认得玉佩的那一面雕刻的正是容氏的族徽,而另一面则是容玠的名字。这是容氏嫡支子弟才有的凭据。    帷帽女子又道:“不如请齐大人直接带小女前去,相信那位世子夫人不会怪罪于齐大人的,小女子与她,也算是多年前的旧相识了。”    齐敏惊道:“十四先生与宁国侯府世子夫人是故人?”    齐敏双手递回玉佩。    帷帽女子:“她当初也曾入我师门,她的医术,是我师姑所教的。”    帷帽女子声音淡淡,但其话其内容却让众人心里一震。    齐敏也震惊于回春堂的东家十四先生原来和那位宁国侯府世子夫人竟然同出师门,尽管心里有疑问,但是碍于对方是十四先生,但是都压了下来。他不认为十四先生这话有欺骗他的成分在内,事实上,他也不觉得十四先生有欺骗他的必要。    齐敏道:“如此甚好,还请十四先生上车,我这便带诸位前往隔离坊。”    此时的隔离坊,一间宽敞的屋子,世子夫人姜氏正在和几位太医商讨疫情,各执其见。虽然文景帝派人赈灾医官,以姜氏为首,但是几位太医并不服姜氏,而姜氏提出的一些观点或建议,也不能让几位太医信服,时常有争执的情况出现。姜氏碍于身份,并不愿与几位太医多有争执,时常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    正在此时,又听得下人来报,齐敏求见。    姜氏没好气的道:“他一个通判来添什么乱,难道还懂歧黄之术吗?”    一名太医不愉的看了一眼姜氏,随后又转开自己的视线。    下人迟疑了一下,又道:“齐大人说带了一名大夫过来,想要为诸位大人引见一下。”    “哦,一名大夫?”一名太医抚了抚自己的美须髯,“能得通判大人的肯定,想必是不凡,见一见又何妨呢,诸位。”    姜氏没有开口,只是脸色更加不虞。    其他的太医纷纷道是,姜氏也只能同意。    不一会儿,就见齐敏带着一位戴着皂纱帷帽的女子进来。诸位太医好奇的看着那位帷帽女子,姜氏也随着看向那位帷帽女子,不知为何,突然心生不安。    齐敏拱手道:“见过诸位太医,见过世子夫人,本官打扰了。”    在场太医还礼,道哪里哪里。其中一位性急的太医问道:“齐大人,这位是?”    齐敏:“这位是回春堂的少东家十四先生,闻岐州不幸特意赶来,希望能助一臂之力。”    几位太医和姜氏讶异的看着帷帽女子。他们都知道回春堂,却想不到回春堂的东家竟然是一位女儿家,更想不到也是一位杏林中人。显然在场的除了齐敏,都没人听说过十四先生之名。    本来接下来该是帷帽女子上前见礼自我介绍,不知为何却直直的站在那里,不懂也不言。    几位太医和姜氏也有些不愉,齐敏有些担忧的看着帷帽女子,唤道:“十四先生?”    却不料帷帽女子低声笑了一下,姜氏心里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她能感觉到那位帷帽女子正在看着她,从进来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不知为何,姜氏突然有一种逃离这里的冲动。    帷帽女子直直走到姜氏身边,掀开面前皂纱,直直面对世子夫人:“闻汝在此,故来相见。”    帷帽下的女子生得极为年轻,容貌极美,但是先夺人目的不是她的美貌,也不是她通身透露出来的疏离冷淡,而是她的肤色,一种白得过分近乎透明带着些许阴冷的苍白,彷如不属于人间的颜色。眉间有一颗如血殷红的朱砂痣,那如血殷红的朱砂痣与白得过分近乎透明的肤色,两者相衬,红的更加妖艳,白的更加鬼魅。    姜氏看着面前的女子,顿时如遭雷击,面色发白,手脚冰凉。虽然眼前的人与多年前那熟悉的面孔有些许的出入,但是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女子缓缓摘下帷帽,身后的丫环立即上前接下,然后又退了回去。    女子一身杏色衣裳,素简无华,只在左肩有一处刺绣,远远看着就像是不知名的两丛花束团成圆形。看得出绣娘的手艺很好,栩栩如生。姜氏很想将视线移开,但还是不自觉的看着那处刺绣。或许外人会觉得那绣的是花,但是姜氏知道,左边的图案其实是一个字,一个“绥”字。    这是绥族的族徽!只有绥族人才认得的族徽!    黄泉一族,医药双绝,说的就是在三百多年前的乱世中突然消失的绥族。世人皆知绥族之人医术出众,制药无双,虽然乐于行善,却十分神秘,很是排外。    时隔多年,她已经慢慢的不再想起往事,不再想起这个标记,却不料今天却突然在这里遇见。完全没有丝毫的准备,脑子只有剩下一片空白。    齐敏也有些看呆了,没想到十四先生的真面目竟然是如此年轻如此美貌的女子。其余几位太医也有些愣住了,不过到底年岁长了些,见多识广,很快便回过神来。    女子直直看着姜氏,轻声道:“我还没到岐州城,便听闻了京州宁国侯府的世子夫人为解救这岐州疫病日夜劳累,废寝忘食,辛苦不已。”女子说到这里,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眼里却是一片阴冷。    姜氏努力压下心头的恐惧,彷如负重千斤般沉重的道:“你,你是流光!”    女子笑容更深:“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好心肠呢。”    一名年岁最长的太医装作样子咳嗽了几声,道:“原来是世子夫人的故人啊。”    女子朝几位太医盈盈一拜,然后道:“小女子无姓,入师门时排行十四,蒙师尊赐名流光。在外行医多年,旁人唤一声十四先生。”    齐敏哈哈笑着打圆场:“十四先生素来低调,鲜为人知,若不是今日十四先生说起,本官也不知道十四先生竟然是世子夫人的故人,曾同一师门学医呢。”    几位太医望向流光的眼光变了。尽管几人心里不服姜氏,但是姜氏的医术他们还是有目共睹,知其深浅。如今这位,恐怕也是不凡吧。    姜氏的脸色越来越差,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着,仍是止不住的微微发抖。不敢看向流光的方向,只是低着头。姜氏的古怪落入了其他眼里,那位年岁最长的太医关怀问道:“世子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姜氏抬头,恰恰看见流光正望向自己,不由得又是低头,勉强道:“多谢裴老太医关心,本夫人只是近日休息不好,身子有些不适而已,没什么大碍。”    裴老太医点点头:“还请世子夫人保重。”然后就不再过问了,其他几位太医见此,也是纷纷道句注意休息就再无下文了。    姜氏勉力一笑。    流光:“既然世子夫人身子不适呢,那真是遗憾了。本来我想着多年不见,正好与世子夫人探讨一下医药,看看这些年的长进呢。”    姜氏:“流光说笑了,你自小起便是天赋异禀,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同龄人中,谁能比得上你呢?”    听了姜氏的话,流光还是神情淡然:“我以为七年不见,你都忘了我了,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些。”    姜氏不再说话。    流光:“多年不见,本该与你好好说说话。不过看现在的情况,怕是要等下一回了。”    齐敏见此,朝几位太医拱手道:“齐某还有要务在身,就不多打扰各位了。”    齐敏走了之后,几位太医带着流光前往病人所在的地方,一路上仔细的向流光说起这几日的研究心得,流光不时的插了几句话,往往正好指到点子上,让几位太医对一些这几日的疑惑恍然顿悟。本以为流光的医术只是不凡而已,一番话谈下来,无论几位太医抛出何种观点,流光都能一一接上,并且说出自己不同的见解,让几位在京州也大受赞誉的太医不由得高看一眼,看着流光的眼神更加热切几分。    而一路上,姜氏脸色苍白,有些心神不宁,对其他人的谈话浑然不觉,不时出神,几次都要身边的丫环暗暗提醒。最后借口自己身子实在不适,提早回了官邸。而几位太医因为有了流光的加入,对姜氏的离去也不多加挽留。    而流光,只是静静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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