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流光的加入,岐州疫病得到明显的好转,流光的名声也慢慢传了出去。正在岐州下属城镇救灾的项择得知这事非常高兴,恨不得立马飞回岐州城亲眼看看,但是却因为岐州洪灾过后的流匪□□的事情绊住了脚步。在这次洪灾中,因为种种原因,不少流民成了流匪,聚众作乱,轻易不肯接受招抚,这也让项择大伤脑筋。幸亏文景帝命令刚从边关班师回朝的容氏安国侯府世子容珝带领的军队相助项择,这才让项择可以加快解决了流匪的问题。 是夜,天无繁星,漫漫黑色如同遍野松林,只有这平地上的军队驻扎地里才有些光亮,营帐前面都挂着几盏灯笼,有些地方燃烧着篝火,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不时有巡视的小队士兵在外围走来走去,身上盔甲发出的摩擦声,整齐一致的步伐声,还有远处偶尔传出的听不清楚内容的斥责身,都让外面黑夜显得更加寂静。 最中央的主账,只是一个比旁的营帐更大的帐篷而已,里面摆设极为简单。一条长长的案首,几张椅子,左边有一个木架子,陈设着一张军事图,旁边挂着一面军旗,黑底卷云纹边,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容”字,笔锋飘逸,但不失气节风骨。 此时,那条案首上堆着些公文,明亮的灯下,一位年轻男子正在处理公文,修眉,星眸,面如冠玉,气质出尘,俊美非常,若不是身上那身白色银盔甲,旁人怕是要误认是哪家翩翩公子。拿着毛笔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而略带薄茧,微微蹙着修眉,举着笔已有些时间,对着那份公文却不知道如何下笔。 此人正是京州安国侯府世子容珝,朝廷钦封的正三品怀化将军。 这时门外传来通报,“禀告将军,沙校尉求见。” 容珝放下手中的笔,严肃面容,道:“请进。” 帐门被掀开,进来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脸带青皮胡,微显疲态。 沙校尉向容珝行礼:“属下见过将军。” 容珝道:“沙校尉不必多礼。” 沙展也不含糊,得了容珝的话,就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椅子。 容珝也不计较他的失礼,相知多年,出生入死,这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他知道沙展为人,看着沙展脸上的愁苦,他心里也能猜想一二。 容珝站了起来,道:“平之,今日一战,那些俘虏可都安置妥了?” 沙展满脸不平:“将军,我们驻守北疆边关多年,什么时候打过这么窝囊的仗啊?兄弟们都快下不了手了。陛下也真是的,我们刚和外族人打了胜仗,班师回朝,多么威风啊,半路上却接了这莫名其妙的调令,转道岐州。” 沙展越说越气愤,直接站了起来:“老子可听说了,这岐州疫病可不是好惹的。那个钦差大人项择是抬着棺材来的岐州!这不是推兄弟们入火坑吗!” 容珝瞥了沙展一眼:“我以为你这话会早一点嚷出来呢。” 沙展气结,嘟嘟囔囔:“末将也是为兄弟们不值,替将军不值啊。” 容珝道:“不用担心了,听说岐州那边来了一位神医,现在岐州疫病已经得到了控制,有痊愈的可能。” “真的吗?”沙展十分惊讶,“老子可听说西府那位医药双绝的世子夫人自请去岐州,不少人还十分感动她的大义呢,怎么这半路被人截了呢?” 容珝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说话呢?为国为民,这本就是好事。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像是赌气一样呢,这话不许再说了。” “末将也就在将军你面前说说嘴而已。”沙展笑嘻嘻的,“末将也不是拎不清的人,门儿清着呢。” 容珝也随着笑了笑,没再理他。目光一转,移到了那份公文之上。 当年容氏祖先兄弟一门双侯,同居一府,何等风光。后来分府别居,也不过是在中间建起一道墙而已,祠堂在中间,两家共有。西府指的是次子的宁国侯府,而东府则是指长子所在的安国侯府。因为当年容氏祖先兄弟共进退,所以两侯府在很多事情上都保持一致。两家世子是同一时间请封的,尽管容珝之父已逝世,容珝掌握东府所有权力,成为事实上的安国侯,但因为西府缘故,仍是没有请封安国侯之名,仍是世子之名。为了区分两府世子,因为西府的世子容琋比他年长,所以容琋被称为容大世子,容珝被称为容小世子。 同为世子,容珝也敬重这位堂兄,但却与容琋之弟容玠的感情更好,无他,容琋自打娘胎出来便身带弱症,体弱多病,汤药不断,无论是民间良医还是宫内的太医,都诊断容琋活不过二十岁,于是容玠是作为世子候选人被培养的,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一起接受族中长辈的教导,自然比与容琋的感情厚上几分。 只是后来,容琋出外游历时遇见姜氏,容琋的弱症被治好,与常人无异,这本是一件欢喜的事,但容玠的地位却有些尴尬起来。容玠在三年前外出游学,病危之际,便是这位十四先生出手救回一名。只是当时容玠被救,却不知道救命恩人身份。容玠来信与他说的时候,字里行间透露出些遗憾。 容珝一只手放在桌子上,修长的手指不住的敲着桌面,但是没有发出声音,俊容若有所思,道:“据项大人所说,那位神医乃是十四先生,与西府的大嫂同出师门,是回春堂背后的东家。” 沙展不解:“回春堂,就是那个十分有名有几十家分号的药铺子?怎么又和西府的世子夫人扯上关系了?” 容珝道:“不清楚,但是听说那位十四先生有容玠的身份玉佩,三年前曾救过容玠一命,当年容玠也来信和我说过救命一事,但是当时他并不知道那位救命恩人的身份。” 容珝心里还有些疑惑,但是却没有说出来。 容珝道:“今天项大人和我说了十四先生的事,岐州疫病痊愈指日可待,接下来我们还要前往岐州城,你把项大人的话传下去,也好安安下面兄弟的心。” “好,老子这就去。”沙展说完就转身走出去。 “慢着。”容珝喊住沙展,有些头疼。 沙展转过身,“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我们已不是在北疆边关,你今后说话也要注意些。” 沙展只能呵呵赔笑道:“末将遵命。” 容珝看着沙展离去的背影,还是有些头疼。沙展武力不低,有大勇,却也有些鲁莽,对着他这个上司,时不时也是“老子”“老子”的,屡教不改。他可以不计较,但是回了京州,或许可能就有些麻烦了。 因为有了沙展的传话,营帐的气氛也不再那么低迷。 因为了容珝的军队,项择收拾流匪的速度十分快。但是因为收拾的流匪多了,在军营中竟然也出现了岐州疫病的士兵,项择让人给感染疫病的士兵送去岐州城那边送来的药,压制住了病情,然后带着军队返回岐州城。 浩浩荡荡的军队在岐州城外驻扎下来,除了感染疫病的士兵和俘虏送到隔离坊。容珝带着几名属下和亲兵随着项择进入岐州城。 此时的岐州城的封城令已然解封,也许是那位十四先生带来的好消息,岐州城内的也多了些生气,在大街上,偶然可见有人行走,一些商铺也打开门迎客。 项择也将容珝等人安排在了官邸后就不见人影了,此时的流萤和太医团的人还没回来,容珝等人便在安排好的院落休息。 沙展凑到容珝身边,神秘兮兮的说:“将军,在下打探到了,那位十四先生据说十分年轻漂亮,偏偏医术了得,连身边的丫环也有不错的医术,那几位从太医院出来的老头子对十四先生也是敬佩得不得了呢。现在钦差大人赶过去就是为了见一见那位十四先生呢。” “哦,你还打探到什么了?”容珝微微笑道。此时的他已换下盔甲,仿佛也换下了几分沙场的肃杀。身上是白色滚宝蓝边的锦衣,简朴无华,连个压襟的配饰都没有,只用一条宝蓝色的发带将前面的头发束在脑后,后面的长发如墨散落在背后的白衣上。望之俨然,即之也温,英气逼人中也透露出了几分书卷气息。 沙展笑道:“那位西府的世子夫人丢人丢大发了,本来这岐州人还当她是来救命的菩萨,结果她来了几天,别人只看到她的辛苦劳累,却看不到任何成果。十四先生一来,立马好消息不断,都快要治愈了。现在谁还记得什么宁国侯府医药双绝的世子夫人啊,都赶着去谢十四先生了。” 沙展对那位世子夫人十分没有好感,说起话来也有些不客气。 容珝横了沙展一眼,沙展立马挺直身躯,面色一肃,接下来的话也丢了几分不正经:“听说西府世子夫人不知道十四先生要来,见到十四先生的时候也是非常吃惊呢。这几天两人的关系也是淡淡的,完全没有久别重逢要叙旧的样子。” 沙展小心的瞄了容珝一眼,又道:“听说这位十四先生十分了得,不单止治疗岐州疫病有一手,就连其他方面也十分厉害,将军,不如……不如请十四先生看看您的左臂吧。” 在边关不久前的一场战斗中,容珝以付出左臂重创的代价,杀了敌方的大将,从而奠定了胜利。虽然之后在军营的治疗下,左臂的伤好转起来,但是却始终不如之前灵活,时不时还隐隐作痛。这次返回京州,也有着找太医再治疗的打算,不过也知道希望渺茫,自己不肯死心而已。 容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臂,下意识的右手想要去抓住自己的左臂,但是指尖刚动,理智便遏制了这种想法。 容珝淡淡道:“如今岐州风雨不断,还是不要给十四先生添麻烦了,若是有机会,有机会再说吧。” 沙展点头:“这次岐州天灾倒也罢了,可恨那些贪官污吏,连赈灾银子粮食都要眛下,活活饿死了不少人,不然岐州的流匪哪会这么严重,以至于要我们出手。”沙展神情愤恨,“真是狗娘养的不是东西!若是老子,斩几个算什么,干脆全斩了,留着还浪费粮食。” 容珝脸浮讥笑,道:“你以为项择不想斩全部啊,但是最大的头子不在这里啊,项择想斩也斩不了啊。” 沙展听了容珝的话,微微一思索就明白了,恨恨骂道:“真不是东西!这种难民钱也要抢!” 容珝神色一正,道:“这事,你别沾,京州那边比岐州的水还要深。陛下派我们转道岐州,我们做好护卫工作就好了。” 容珝和沙展这边正说着话,那边项择已和流萤等人回了官邸。流萤再怎么也算是容珝的大嫂,于情于理都要去拜访一下。刚好项择也在,容珝也正选这这个时机。 流萤早就听说了容珝要来岐州,因此见到容珝也是按照之前在京州的模式,两人客客气气的问好一下而已。 在场的主角是项择,向来沉着稳重的项择此时脸上的笑意不断,掩也掩饰不了,而他也不想掩饰,在场的几位太医也是笑容满面。 项择道:“真是多亏了几位和十四先生,此次岐州疫病,各位劳苦功高,本官定要上奏陛下,禀明各位功劳。” 几位太医忙忙谦让,流萤心里不痛快,但是也不敢在此表明自己的不满。 因为流光的加入,今天已有一位病人彻底治愈。怎么不能令众人狂喜呢?就连今天刚到的容珝和沙展也是笑容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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