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族

整个庭院静悄悄的，从远处传来蝉鸣，衬得整个月色更为清幽。我想起在花山上，目送姜玖离开的每个黄昏，他回头依依不舍，我微笑强装镇定，我从不挽留，他从不开口，我们会隔着河岸傻傻相望，我挥手他转身再不回头，而后等着下个黎明。我们从不开口说喜欢，那种东西像是洒满阳光的午后，你不说但那种温暖一直存在。我们小心隐藏对未来的担忧，活在当下四字对我们来说也是得过且过。后来喜欢太满，不小心溢出胸口，冲出嘴巴流淌至勇敢，我们便以为自己会闯过刀山火海，却不想一条鸿沟让我们对刀山火海遥遥相望。我们是刚要睁眼便被剪去翅膀的雏鸟，我们的喜欢是看得见却碰触不到的星光。　　我看向月亮，月光洒下的轻纱对我而言是遮丑布，我抬手摘下面纱，轻轻碰触脸上纵横交错如老树根般的伤疤，低低笑得如泣如诉。　　次日一早，姜简带着素月来看我，素月的眼泪像是大雨下的房檐，一直流个不停。我看她眼睛如窗口，等着阳光洒进。我想起我们曾经的时光，陪百花生长，聆听百鸟鸣唱，一起光脚踩在溪水中，看鱼儿嘟嘴欲吻，而后每日等着姜玖，看云卷云舒。我轻轻安抚她，看她又长高了许多，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少女的娇态，不期然感受到时间才是最抓不住的东西，突然很开心。　　姜简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等我将素月安抚好后，才开口让我们有一个独处的空间。对姜简我一直心怀感激，我们的首次谈话并不愉快，所谓的一见钟情我只当他的挑衅，可他真切帮助了我。　　姜简说道：“巫马说你解开了创世，或者说创世对你有了反应，他很感激你。”　　我好奇道：“为什么要感激我？应该是我道谢才对，若没有那本书我根本不可能走出森林。”　　我注意到姜简的脸色僵硬一瞬，正想自己说了什么时，听到他说道：“抱歉，还好你没事。”我垂下眼敛，借喝水掩饰嘴边的苦笑不语。　　“创世对人族有很重要的意义，那是盘古开天辟地遗留下的书，后被伏羲所得，伏羲曾借创世之书收服许多妖物，甚至有传说此书有开疆辟土、改天换地之力，是人族至宝。千百年来无人能将它唤醒，最多施以咒法，此书可增强咒法之力，本想让你在危机时激发做保护用，可不曾想你竟然唤醒了这种力量。”　　我看着他道：“你们要用这种力量做什么？”　　姜简一愣，笑容慢慢在嘴角化开却不达眼底：“放心，这种力量只有你能使用，我们是不会对小玖做什么的。”　　我感到有几分恶意揣测他人的愧疚感：“抱歉。”　　姜简叹口气道：“婳祎，我还是想请你帮助我们，人族现如今逐步强大不错，但与三大氏族不可同日而语，龙族、蛟族以及狐族很快会对人族下手，小玖大婚，蛟族和龙族都会派使者道贺，古井百年祭将要到来，三大氏族很可能会趁此机会商讨如何削弱人族，到时必定血流成河，人族大恸。”　　“他们会怎么做？”　　“人族百年来各大部落相互融合，现已形成可观规模。人族培育人才，而后由三大氏族任命的监管者选出人才以奴隶形式向三大氏族供应，即使如此，人族规模庞大，由于先祖惨痛教训，人族大都勤敏好学，人才济济，他们推举自己的领袖，带领人族走向昌盛。他们此次想是要想法借古井祭祀撤回龙皇尤吻旨意，到时人族反抗，三大氏族联手，少不了一场屠杀。”姜简看上去很难过，“况且，人族先祖尸骨被他们分别抢去作为筹码，人族是断不肯让先祖尸骨受辱，这是一场必败的斗争。”　　我对弱小的人族生出几分敬畏，想不到女娲娘娘以泥土造人，看似脆弱如他们信仰坚强如炼钢，一股崇敬油然而生，人族既是女娲娘娘的孩子，就他们于水火或许就是我的使命。　　我坐直身子严肃道：“我能做什么？”　　姜简眼睛一亮道：“很简单，帮助人族拿回属于祖先的尸骨便好。”　　“就这样？”　　“就这样。人族先祖尸骨被分为三份分别封印在三个地方，除了三大氏族的皇外无人能找到入口，分别在率土之滨、 西南汤谷、鬼泣钟山。人族曾尝试派人寻找，却都无功而返。”　　“为什么断定我能找到？”　　“从前还有疑虑，但你开启了创世，若有人找得到，那人只能是你。”　　我细细思索，继续道：“你说过人族和三大氏族相比不可同日而语，我即使帮助他们拿回尸骨又如何，所谓的屠杀仍不会停止。”　　我很惊讶地看到姜简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悲伤：“人族既然选择反抗，他们就不怕牺牲，他们怕的只有自己的信仰被辱没，仅此而已。”　　我完全震惊：“他们知不知道他们迎头而上的是屠...”我闭上嘴巴，心中腾然生起悲凉，他们当然知道。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姜简闭上眼睛，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因为我的母亲是人族。”　　或许是情绪到了极点，我没有太过惊讶，安静地做一个聆听者。　　“我父亲爱上我的母亲，人族生命短暂，爱恋更短，仅有一刹那，却让父王惦念一生。狐族和人族生下的孩子一定会被唾弃，甚至在狐族之间的地位被看得比人族还不如，父王为不让我受苦便寻得秘法，一遍遍试验试图将我变成狐族，后来他终于成功了，但因为太多失败的积累，他的寿命大打折扣。我作为他在外面的遗腹子进宫，而他为不让狐族之人看出破绽，父王自己制造海难葬于海底。父王会揽着我在星光下叹气，遗憾他不能将母亲正大光明带在身边。我只想为母亲正名，让她族人恢复自由，这是母亲的心愿。”　　“婳祎，这次无论是哪里，我都会陪着你，无论哪里。”　　我有些不安：“姜简你...”　　“我想我理解了父亲对母亲的情意，我喜欢你，不是简单的一见钟情，也是我单方的日久生情。你陪在姜玖身旁的日日夜夜，我都恨不得取而代之。”　　我完全失措，推开要拦我的姜简，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