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后的厢房前,立着两个扎着丫髻的小丫鬟,见到方家的过来连忙讨好地叫了声姐姐,方家的矜持地点了点头道:“罗家的夫人和小姐过来了,快去通报一声。” 一个小丫鬟愣了愣,另一个小丫鬟仗着自己个头小灵活机智,门帘掀开一角就钻进去,罗文君站在窗棂边儿上,听见里头有个年轻姑娘的声音道:“娘,快让她们进来,快点说完话咱们早点回去,早上出门大哥说了今日恐怕还要下雨,到时候弄脏了我的琉仙裙可怎么办?” “去,让她们进来吧。” 另一女声俏生生的答应了声,领着小丫头出来,见到罗家母女便道:“罗夫人罗小姐快请,我们夫人等了二位好一会儿,因着今天来的早,想上这第一柱香,谁想夫人姗姗来迟,夫人撑不住靠着歇了会儿。还请二位谅解。” 来者是谢三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名唤琉璃,长的娇俏可人,声如黄莺,吐字清晰,听着有种'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只是声音虽好,说话却不太中听,明里暗里都在指责罗家母女来的太晚。 果然就见赵氏面露惭色,正要说话,罗文君藏在袖下的手指捅了红桔一下,红桔抬手挠挠脸傻傻问道:“这位姐姐,红桔听糊涂了,那日来我们府上送信的说的可不是巳时?” 琉璃脸上带的笑僵了一下,正要说话,又听那个傻丫头对她家小姐道:“小姐,我明白了,谢夫人一定是想要上头香,所以和咱们约的时间就错开来,反正咱们也不在乎什么头香,又不是过年过节的。” 琉璃的笑容快要保持不住,方家的赶紧掀起帘子打岔道:“不妨事不妨事,快进去吧,我们夫人小姐正等着二位呢。” 赵氏的惭愧又收回去了,整了整衣襟,麻姑扶着她端着夫人的架子进了屋。罗文君笑着点了点红桔的额角:“傻丫头。”也进去了,红桔落后一步冲着琉璃奉上摸不着头脑的傻笑一枚。琉璃一股气憋在胸口出也不是发也不行,只能抚了抚胸口,扯出一抹笑赶紧跟进去。 罗家母女和谢家母女相互见礼问好,分别在主客位上坐下,下头的丫鬟奉上香茶,谢三夫人冷冷的看了琉璃一眼,又转头对赵氏道:“夫人喝茶,这是上京我娘家送来的花茶,听说最是养颜。” 赵氏低头抿了一口,果然有一股幽幽的香味慢慢散发开来,茶水入口香润清新,“这花茶确实很不错。” 谢三夫人露出满意的笑容道:“夫人喜欢,回去就让人送些过来。” 赵氏正要推辞,内心却是喜悦的,那股不安又渐渐抚平,罗文君却看见谢四小姐谢素嘉掂着茶杯得意的笑了。 谢四小姐虽然和她相处并不十分好,虽然时时看不上她,却也不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毫无遮掩,过去顶多是小女孩的傲娇,如今却是有些鄙夷的意味。 “这花茶是我那上京嫡亲哥哥宣平侯之女卫伊亲手做来孝敬我这个姑姑的,说起来自从出嫁离开上京,竟再也没有机会回去看看兄嫂侄儿侄女们,却不想未曾谋面的侄女儿已经长成,是这般孝顺可爱。” 赵氏也夸赞道:“确实心灵手巧,都说侄女儿肖姑,想必是随了夫人。” 谢三夫人矜持的笑笑道:“我们两家老爷先后去了,守孝三年来,不曾坐下好好说说话,猛一看我竟有些认不出文君了,果真是女大十八变。” 二人你来我往先夸了十几句也不到正题,那边谢四小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罗文君却想到只怕谢夫人也没想到赵氏竟真是一心一意和未来亲家搞好关系到。一路不要钱似的夸赞,夸的一向要脸面的谢三夫人没法说出口。 谢四小姐脾气急躁,急急插话道:“不知姐姐在家都做些什么?” 罗文君心领神会:“孝里不好出门,只在家抄抄经书,跟着母亲打理家中庶务罢了,不知道妹妹在家做些什么呢?” 谢四小姐撇撇嘴:“母亲给我请了女先生,正在读四书。姐姐不曾读过书的吗?” 罗文君道:“不曾正经读过,先父在世时,教过些许,后来慢慢就丢下了。” 谢四小姐瞅了她母亲一眼,见母亲没了笑容,知道是时候挑个理了,于是她皱着眉道:“我们谢家可是书香世家,就连身边的丫鬟都要识文断字才好词汇好主子。可姐姐却不曾读过书,别怪妹妹直言,姐姐这样的恐怕是配不上我哥哥。” 谢夫人喝到:“素嘉,说的什么话!” 谢素嘉偏过脸低头喝茶不再说话,接下来便是谢夫人的场子了,“素嘉年纪小,说话不中听,回去我说她。只是这也是个问题,我们余航到了上京他舅舅家,他舅舅考验了一番便写信来说他聪颖又好学,已经物色了一位名师,算算时间,也该拜师了。” 赵氏脸色已经不大好了,夫人的架子摆不住,双手不自觉揪扯帕子,艰难的笑笑道:“还是先夫眼光好,给我们文君找来这般好的夫婿。” 谢三夫人微微一笑道:“夫人也说我们余航好,可我这个做母亲的还想他更好,如今他到了上京,有个名师教他读书应试,待这一科下场若是得中,也该有个有力的妻族使使劲儿,进了翰林院再熬几年,有妻族还有他其他叔伯兄弟相帮,我们谢家下一代就指望他了。” 赵氏的嘴唇抖了抖,颤声道:“我们文浩的书也读的很好,这一科也要下场,这几日就要去上京赶考,他们一起读书这么多年,情同兄弟,将来相扶相帮也很好!” “夫人说笑了,罗家人丁单薄,到时候不知道是谁帮谁呢。”谢夫人冷冷的抚了抚衣袖,“今日邀夫人和小姐来,一是想同夫人叙叙旧,二是希望夫人也为我们余航想想,我们老爷去的早,如今这一房只剩下我们娘仨,若是余航不能立起来,将来这个门庭怎么撑得住。” “可,这是先夫。。。。。。” “我知道夫人的意思,可当初两家老爷定下婚盟的时候并不曾想到他们会这样早离开,如今留下你我两家都是孤儿寡母,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的哥哥就是宣平侯,他一见余航便有意将我那心灵手巧的侄女儿许配给他,只是余航他记着两家的婚约不敢答应。我这个做母亲的却不得不替他考虑。” “夫人您想想,余航和文浩是同窗又是多年好友,将来做不成亲家也是好友,将来余航在朝中说得上话,与文浩守望相助有何不好,文浩势单力薄正是需要人帮把手的时候,若是我哥哥知晓夫人高义,必定愿意适时帮文浩一把,这难道不比结亲更好吗?” 罗文君冷眼看着赵氏果然心动,脸色又缓和下来,只是还是有些犹豫,“可定了的亲事怎么能随意解了,将来我们文君还怎么嫁人?” 谢夫人自觉胜券在握,便笑道:“这有何难,只说是两位老爷随口一说,并不曾有信物,算不得数就好,这样夫人尽可为文君好生挑个佳婿,到时候我们谢家便以故交之名送上贺礼,旁人也没甚好说嘴的。” 赵氏本有十分不愿,如今只剩下两三分,方家的又说:“奴婢只这么一说,夫人可别生气,这一路到上京,走到陆路,总有些抢匪之类或是下九流的骗子小偷什么的,文浩少爷一书生若是遇上了,钱财不保不说恐怕还有性命之忧。当年两府老爷都是结伴而行,我们少爷却已经先一步去了上京。剩下文浩少爷奴婢也觉得十分担忧。若是夫人肯在文浩少爷出发前拨上一二个护院护送,想必夫人就可以安心了。” 赵氏听得抢匪,下九流什么的就吓白了脸,又听谢三夫人可以拨护院相送,连忙看向谢三夫人。 “方家的说的不错,一二个护院自然拨的出来,只是这一去一回便要十几日,家中护院有限,去个三五日不妨事,却不能十几日。” 方家的和道:“那可怎么办?奴婢听大少爷说每年都有那么几十个有才能的举人竟是有生之年都没法踏进上京,客死异乡呢。”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赵氏想起丈夫正是科考落榜回来路上染上风寒,回来便缠绵病榻,数月不治就没了,想到这里,她扭头拉着罗文君道:“你哥哥可说了与别的同窗结伴?” 罗文君想了想,“不曾提过,只说要带松柏去。”他没说要不要组团去上京,却说过谢三夫人要让她母亲同意退亲,必然是红枣加大棒,既然他们心中已有断绝,便随她大枣大棒,一律收下就是。 罗文浩的原话是:“明日一应事宜只听母亲的就行,母亲没甚么主见,谢夫人却不简单,咱们以不变万变,只记得退亲可以,一定要把信物交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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