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尧一早醒来的时候,床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但尚有余温。她变回人身,揉着乱糟糟的头发打了个呵欠。 “醒了?”林寒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大碗羊肉羹并一碟桂花糖蒸栗粉糕,羊肉的膻鲜混着桂花的香甜味,格外勾人味蕾。 桐尧坐在桌前,眼巴巴地瞅着他盛汤。 “味道可还好?”林寒见她喝了一碗还没满足的样子,又盛了一碗送到她面前,顺手从桌上拿了牛角梳慢慢给她鸟窝似的头发理顺。 或许是身体偏寒的缘故,桐尧的头发不是纯正的黑,其上泛着一层不健康的浅黄色,发丝细腻而柔软,透过阳光看是半透明的,握在手里有些脆弱的感觉。 “我自己会梳的,你去吃饭吧。”桐尧一个大姑娘让男人梳头有些不好意思,林寒的动作如此的自然,似乎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这让她实在是有些尴尬。 “好。”林寒的表情很认真,还在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他给桐尧盘了个简单的少女发髻,直到自己满意了才放下梳子,笑道,“盘发髻这种事情我不太擅长,小尧儿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有这等待遇,桐尧哪敢有异议,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咂巴咂巴嘴,口中还是羊肉羹的香甜味儿,“这店的羊肉羹做得真不错,鲜香细腻,火候真是控制得极好。” “小尧儿喜欢便好,也不枉跟老板娘借后厨了。”林寒净了手,夹了一块儿桂花糕递到桐尧盘子里,“这桂花糕比较清爽,能解一解羊肉的腻。” “后厨那么重要的地方也能让你进去?” “我跟老板娘闲聊了会儿,说你昨儿晚上有些操劳过度,只愿意吃我做的早饭,她便借我了。” 桐尧一口桂花糕生生卡在喉咙里。 林寒非常及时体贴地为她递上茶水。 桐尧再一次确定,这个煞星捉弄人的毛病真的是非常,非常的严重了! 二人休整好后,林寒带桐尧来了一处非常古朴内敛的宅子,门匾上书“叶府”二字,是非常漂亮俊秀的柳体,清瘦爽利,收笔干净,没有一丝一毫多余之感。 “啧,这牌匾上的字倒是真的不错。”桐尧摸了摸下巴。“想来这府主人也是不俗之人。” “是么。”林寒笑了笑,不知道为何,看起来有些倦意。 想到或许是一大早做早饭的缘故,桐尧莫名的有些心虚。 开门的是位温润如玉的男子,只比桐尧高一点儿,看起来有些孩子气,最吸引人的是那一双能让人心安的眼睛,温柔纯净,不由自主让人想到山林间的白鹿。 “大人?”叶争瞪大了眼睛,似乎不太敢相信眼前的事情,“您怎么来了……” “路过,便来看看你。”林寒没让他把话说完,“腿疾可还有反复?” “托您捎来的膏药,已经无大碍了,只是天冷了还会有些不便。”叶争突然看到他身后的桐尧,有些好奇的模样,小鹿般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大人,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 “丫鬟。”桐尧生怕林寒又乱说话,赶紧抢在他面前把话说了,“叶公子您好,我叫桐尧。” 林寒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样子惹得桐尧小心肝一颤一颤的,总觉得他心里又有什么弯弯绕绕。 一大男人心思比女人都多,装傻充愣的本事还一流,真是个灾难性事件。 叶争想留他们在府上住几日,顺便带他们逛逛鹿城,林寒应得非常顺口,没有一丝犹豫。叶争便让人收拾了两间客房,让两人住下。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来鹿城?”看着林寒优哉游哉地品着六安瓜片,不知为何叶争那一脸善良无邪的样子浮现在桐尧脑海里,“无名镇那晚你根本没晕过去,是故意搭了便车要来鹿城?” 来鹿城蹭吃蹭喝这后半句最终还是被桐尧咽了下去,他那么单纯地崇拜林寒,如果确认了这件事情,她会更加同情叶争,简直不能再心安理得地直视他那小鹿般的眼神,就让她默默当个不知情的人罢了。 “来了鹿城却还被人丢下了。”林寒没有正面回答她,却是默认的态度,修长的手指拈了一份茶饼塞入嘴里,狐狸眼含笑弯起。 “……”他果然还是生气了!他果然还是生气了! 见林寒一直没主动提起,桐尧以为这件事大家都能当做无事发生过……果然煞星不记仇这件事是不存在的。 “老大,这是我身上所有的盘缠,请笑纳。”桐尧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相当的干净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双手举过头顶把自己的钱袋还有各种值钱的东西都呈了上去。 果然强烈的求生欲本能是最直接最有用的的技能,林寒对于她的主动认错很是受用……纵然危机看起来是糊弄过去了,她的内心肉痛得在滴血。 跟姚薰那几个败家子弟辛辛苦苦打马吊赢的全部家当都在这儿了。 “这又是做什么。”林寒扶她起来,将她的钱袋放回她的兜里,“我像是那么记仇的人么。” 你是!你就是! “再说,林寒大人想留住谁,还需要这样粗糙的手段吗。”林寒眨了眨眼,右眼角的泪痣让他显得格外天真。 “……” 您当然是不需要这样粗糙的凡人手法,您用的是更卑劣的咒术啊! 迫于林寒过于强烈的眼神压力,桐尧又不得不又一次屈辱地睡在了林寒的床沿。林寒睡觉非常沉,但是,桐尧就是不敢溜出去,她总觉得说不定前脚还没跨出房间,林寒后脚就会给她拎回去。 深夜的叶府里,一张喜庆的橘猫脸上意外地挂着一幅颓废忧郁的表情,思念着隔壁空无一人的大床,无语泪先流。 第二日一大早,叶争便在院子里等着他们。桐尧出门就撞见叶争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等着,披一身雪白的白狐大氅,格外乖巧干净的模样。 “桐姑娘早呀。”他微笑着跟桐尧打招呼,大氅上还有未融化完全的雪花,似乎在门外已经站了好一会儿。 “……早,你这皮氅真好看。”桐尧原本想解释一下为何从林寒的房间出来这个容易让人误会的问题,但看见他似乎完全没多想的纯洁眼神,硬生生又噎了回去。 “嗯?是小争啊。”林寒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来,白色的里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半边小麦色的皮肤若隐若现。 没想到这煞星还挺结实。桐尧只默默瞄了一眼,就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四处看看风景。不管现在的情形看上去,嗯,多么诡异。 “嗯,今天城里最有趣的戏班子会在章台表演。”叶争腼腆地摸了摸头,“所以想来问问大人是否乐意去看看。” 林寒半眯着眼睛看了叶争好一会儿,桐尧甚至觉得他又想要使坏的时候,他伸出食指在叶争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想去就早些敲门叫我们,你是主人我们是客,这样客气做什么。”林寒斜靠在门框上,双手交叉在胸前,“教了你多少遍,要主动,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就去说就去做,你不好好表达,谁又能知道你的想法?” 叶争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脑门上被弹的地方。 “那,大人,我们……?” “走罢,再晚就赶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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