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唔——” 大皇瞪大了双眼歪着脑袋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露出一脸的疑惑,它似乎很不能理解槐桑话里头的意思。 槐桑坏笑着上前迈了几小步,蹲下身子,一把将地上的大皇举了起来,把它放在半空中端详。 大皇面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在他的手中不断挣扎,发出嗷呜的喵叫声,可无论它怎么挣扎,就是逃脱不出槐桑的手心。 “怎么,当猫当久了,连人话也出不说了?”槐桑捏着它的脑袋如是说道。“还是说,你几经轮回,已经磨灭了曾经的记忆?” 正当他揣测之际,前院蓦地传来一阵孙贺火急火燎的呼叫声。 “姓周的,赶紧下来,有位老板说要出价买你的软木画!” 随着孙贺的传音席卷而来,一个高瘦的身影忽的从前院的回廊处冒了出来。 大皇趁着槐桑目光被转移之际,顺势狠狠咬了他一口。槐桑手腕一阵吃痛,不得不暂时松开双手,大皇这下才有机会得以逃脱,四肢着地之后,立马蹿到了西厢的门槛处,全身的猫毛直立,一脸警惕地盯着槐桑的背影。 孙贺横冲直撞往西厢的二楼闯去,硬生生地从槐桑的体内穿过。大皇也因孙贺的到来,吓得直接往二楼的楼梯蹿去。 槐桑皱着眉头,低下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就着刚才孙贺从他身体穿过的位置,略有些不悦道:“真是个急性子的家伙。” 说罢,他的身影便消失于荷花玉兰树荫之下。 承周诚所应,当天下午,黎杨回宿舍简单收拾了点行囊又回到西厢房,便算是彻底入住周家的古玩店。 是夜,她沐浴过后,如愿地躺在周家西厢的二楼木床之上。就算没有灯光,她仍然能在黑夜里看清事物。 纵眼所望,一眼入目的便是古色古香的轻纱罗帐,她的身儿底下垫着柔软的床褥,头枕的是嵌了决明子清香的安神枕,光是闻着四周散发而来的清香,黎杨便觉得万分心安。 她,可算是来到了周家! 细想,黎杨能有今日,最大的功臣莫过于阿华哥。要不是他归家省亲,她哪儿能得此机会,入得了初棠,进得了周宅,见得了周诚? 只要一想她离周诚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哪怕之前经历过那么多的磨难,她都觉得这一切值了。赶明儿等阿华回来,她可得好生谢过他一番才是。 这不,因黎杨的一番念叨,远在他乡的阿华,原本正坐在老家的院中,剥着玉米,愣是生生打了两记喷嚏,流下两行清涕。 老家人常说,这打一下喷嚏是代表有人惦记,两下则是代表那人十分惦记。阿华心道,都这个点儿了,还有人想他,难不成是小周爷心里头一直盼着他能早日回去? 嗯,想想这周家里头最惦记他回去的,应该也只有他一人了。 阿华在心里这般解释之后,遂又继续心安理得剥着手中的玉米,直到阿娘在屋里头叫唤了他一声,他应了一句,才停下手头的活儿。 老周爷可是准了他一个月的假期,怎么说他也要等日子满了才能起身走人。所以啊,这段日子可得苦了一番周诚,他这回倒想看看小周爷没了他,这一个月要如何度过,到时候他好回去嘲笑他一番。 可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再好,也终究没算到周家这时已经迎来了一名新的成员,有黎杨在,是无论如何也饿不着周诚的。 黎杨躺着床上,刚念叨完阿华的好,便听闻楼下的书房传来了些许动静。 她翻了个身,便从木床之上一跃而起,赤脚走到二楼的中央,屏住呼吸,静自聆听楼下传来的细微动静。 因她的感官直觉比常人灵敏,耳边时不时地传来凳子挪动的声音,以及纸张翻页的细碎音,黎杨心里头琢磨着,这么晚了,周诚难道还不休息? 这厢,她刚想着下楼去看个究竟,又寻思道,周诚竟然这么晚来书房,必定有事,这会儿下去实在不妥,她又何苦贸然去扰了他的差事? 虽她是这么百般劝解自己不该去打扰他的宁静,却敌不过心中那一丝丝的好奇心,心里头琢磨着,何不暗中去观察周诚在做些什么? 未了,她回到床上躺下,一窍便从顾子欣的身体里脱了出来,轻飘飘地悬浮在半空中。只随意转了个方向,身体直接朝下,灵魂便轻巧地穿过二楼的木板,她探出半个脑袋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一楼书房的情况。 见一楼的书房里,昏暗的屋内,只亮了一盏长木书桌上空的仿古纸伞灯,从纸伞里透出明黄的灯光,照耀着周诚清瘦的身影,映衬着他的五官棱角分明。 黎杨从楼板里探出整个身子,轻飘飘地落在一楼的地面,原地停留了片刻,见周诚并未投来注视的目光,黎杨这下才彻底放下心来,继而明目张胆地走到了周诚的身旁,准备一探究竟。 她正好借着这个大好时机,肆意观察周诚的模样,同当初他从北京寄来的照片一样,跟照片里的他一样的英气,但更多的是比照片里的他多了一份人该有的生气。 黎杨不由分说,直接穿过桌子,轻飘飘地趴在周诚的肩膀上,头枕着他的肩膀,慢慢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呼吸频率。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那么温暖而又炽热的温度。 终于,她终于有机会能离他这么近了。黎杨忽而有些感伤,眼眶莫名有些湿润,径自将头埋在周诚的脖颈处,反正无论她现在做什么,他都看不见自己的身影。 要是能一直拥抱着你,该有多好。黎杨想要的结果不正是这一刻暂存的时间? 细看灯光映照下的周诚,侧脸甚是消瘦,棱角分明,皮肤之下的骨头清晰可触,黎杨很是心疼,这跟当照片里的他相比,清瘦了简直不是一点两点。 自打他从母亲陈英那里得知自己死去的消息,恐怕,这日子过得也是不尽如意吧? 黎杨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拂拭周诚的眉心,为周诚感到心疼。只是任凭她再怎么用力抚摸,对方永远都不会知道,在某个平行世界里,有一个人正在和他亲密接触。 黎杨失落地放下了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观察周诚的举动。只见他手握着毛笔,在一本复古的账本上,认真地挥舞着笔尖,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牛皮纸上便跃然出现周诚一手潇洒的字迹。 黎杨探过头去,看了一眼纸张上写的内容,上头详细地记载了一些货物的出仓记录,看时间,无一不是今天中午过后才卖出去的东西。光是她上午见到的那三样古董,销售的数量就足够令她咋舌,想不到只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招聘比试,竟然能为周家带来这么多的生意? 黎杨又往下看了看,光是那些在前院里头的货柜上摆的她还没来得及过目的古玩,在纸上记录的数据更是不匪。黎杨不得不佩服周诚的商业头脑,借着阿华离开的名头,变相地为周家扩大了海棠若初的名号。 周诚在纸上记录的卖出去的古玩数量,光是和田碧玉少说也有三十好几,清末的古式铜钱更是十之有余,可无论她怎么观察,这列表上,愣是没有发现她之前拿到的明代洪熙通宝,难不成这东西竟不好卖? 本着好奇之心,黎杨在一旁继续默默观察着周诚记账。直到周诚忽的站了起来,走到大门正对着的柜架上开始翻箱倒柜,黎杨这才缓过神来,看了一眼桌上的砚台,原来里面已然墨尽干枯。 周诚许久还未找到想要的东西,见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找到,黎杨便想好心帮他一把。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天然石墨,指尖凝聚魂力,在砚台上小心研磨,不时,砚台里忽然涌出少许水滴,且随着黎杨的右手转动,墨色愈见愈浓。 不稍片刻,黎杨便将砚台里的墨研好,又将方才所有碰到的东西物归原位,这才收手,站在一旁。 等周诚在柜架上找到备用的墨水回来,再见砚台时,顿时瞪大了眼。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这砚台里明明有墨水,那他还找什么备用的? 还是说,他刚才自己看走了眼不成? 他有些慌乱地坐回太师椅上,心跳加速了不止一倍。大半夜的,一定是记账记得太累了,方才才看花了眼。这番自我暗示之后,好不容易等他心情平静下来,才继续埋头提起毛笔,准备将手里头的账本记录完毕。 只不过后来他再看一眼砚台时,特意留了个神。 黎杨在周诚的背后站着,也没闲下过一刻。柜架上摆了那么多琳琅满目的古董,每个古玩的货架前都用纸条标好了名字。这不,她前脚刚伸手碰完柜架上的乾隆官窑青花抱月瓶,下一秒又去倒腾嘉庆的《琵琶谱》,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看得不亦乐乎。 这天夜里,周诚在书房里头坐着一直不得安宁。耳边时不时吹过嗖嗖冷风,让他头皮阵阵发麻。尤其是背后,无形之中就像是有一股莫名的气流在涌动,可他明明连右边的窗户都从未打开,西厢的大门离他的距离又远,那么这风又是哪里来的? 说来也巧,他刚觉得眼睛有些干涩,便揉了揉眼睛。这背后的冷风忽停,上空悬挂的纸伞灯又莫名其妙暗了半秒之后,之后立马亮了起来,比原来亮了不止一个层次。 周诚这下心里头当真是慌了神,今晚有史以来发生这么多他难以言喻的怪事,立马停下笔来,警惕着观察周围的一切。 可不知为何,他保持了静默之后,周围安静到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并未再发生什么。 周诚被自己这般疑神疑鬼的举动吓得后背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揉了揉太阳穴,抱怨到,自己今晚一定是太劳累,才回产生这莫须有的幻觉,一定是。 他径自抽了口冷气之后,便将书桌收拾妥当,不顾今天的账单是否记录详尽,只想着赶紧回自己的厢房稳稳地睡上一觉,有什么事等明儿再说。 这厢才刚走到门槛,周诚便停下脚步,抬头望了一眼二楼的楼梯口,转角的墙壁上并没投来灯光的余韵,想来这个点,她应该已经睡了吧? 他晃了晃脑袋,清醒了点,便灭了门旁边的电灯开关,随手将门关好,便回了南厢的卧室。 黎杨看着周诚离去,知道时辰不早,他该回去休息。没了周诚在一旁的缘故,黎杨看着柜架上的古玩,也变得索然无味,只好飘回二楼,重回到顾子欣的身体里去。 自从她死了之后,活人该有的睡眠对于她来说就变得有些多余。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这个原因的影响,她附在顾子欣的体内之后的日子,只觉得夜里能睡着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今晚她更是从未有过的彻夜难眠,翻来覆去,愣是到天蒙蒙亮了,她还未入眠。 直到清晨五点半,窗外传来一声公鸡的鸣叫,黎杨这才如释重负,从床铺上一跃而起,一番洗漱之后,便径自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以往她在古月村的时候,没少早起帮家里人做顿早饭。只不过这次她的心情跟以往不同的是,能为周诚亲手制作早饭,并期待着他能为此夸上一两句,一想到这里,黎杨心里别提有多开心。 一回生二回熟,黎杨自打进了周家的厨房后,便熟练地摆弄起锅碗瓢盆,昨儿将厨房里头放的食材摸清之后,黎杨心里自然而然列出一份早餐的菜单。 人的一天饮食之中,早餐要吃得好,午餐要吃得饱,晚餐要吃得少。这早餐还有什么比得过粗粮营养粥来得养胃呢? 黎杨从冰箱里头取了点食材,黑米混合着小米洗净,就着红枣花生,和水倒入大铁锅里。虽说用这个麻烦了点,但大锅烧的饭比寻常用高压锅烧的饭相比,更是美味香浓。黎杨盖上盖子,便坐在灶台前准备生火。 费了一番功夫后,锅中传来咕咕的躁动声,黎杨知道是粥快要熟了,便起身拿起灶台上的大勺,掀起锅盖,一股白烟扶摇而上,迎面而来的热气薰花了她的视线。 待热气散去后,黎杨往勺子里头倒了点白糖,又舀了舀锅中的黑米粥,取了点粥汤于勺中,就着嘴吹了口凉气,待凉了之后,才放心大口地尝试。 见口味甚是符合她的心意,黎杨才放心地取过一旁的青瓷碗,满满地往里头盛了一碗。 都说家中有供奉灶神爷的,一日之初,最先做的便是孝敬他老人家一碗美食,算是一种变相地祈福吧。 黎杨这厢毕恭毕敬地捧着青瓷碗,将它放在神像之下,鞠了一躬后,才重回灶台前,准备将里面的柴火熄灭。 黎杨坐在小凳子上没多久,低下头,正要准备拿起火钳往炉中伸去,蓦地,一阵巨大的噗通声突然在灶中响起,声音震耳欲聋,大有将灶台爆裂的趋势,紧接着一股黑烟从灶炉里冒了出来。 黎杨猝不及防,黑烟直接往她脸上迎面而来,她毫无防备地呛了好几口,等她缓过神来时,只能靠着墙壁在那儿止不住地咳嗽。 这味儿,真是够呛的…… 黎杨皱着眉头用手挥了挥眼前的黑烟,待烟雾散了之后,她赶紧看了眼灶台,万幸的是,它没有被炸裂!看来她给周诚准备的黑米粥总算保住了,要不然她真的是肠子都悔青了。 按理说,这柴火都烧得差不多了,怎么也不可能会发生刚才一幕那么炸裂的声响。 黎杨小心翼翼地往灶炉探去好奇的目光,见里面大多数木柴都已经熄灭,但还残留着部分星火,闪烁着暗红色的光点。 黎杨用火钳仔细拨弄了一番木炭,随着她的阵阵搅动,炉中本是一片黑暗,前方蓦然亮起一道亮光。 黎杨急忙用手背挡住,待亮光消退之后,她才重获视野。此时此刻,炉中的灰烬里头,正落落大方地放置了一个散发着余光的不明物体。 黎杨急忙用火钳将东西取了出来,攥在手里头仔细端详,只见她从灶炉中取出的东西,竟……竟然只是一颗拇指大小般的金色珠子? 她还没来得及搞明白这玩意儿是个什么东西,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火急火燎地疾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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