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联防的两个Z大球员胳膊比李晓澄大腿还粗，站一块就是两扇门，常年负责中场，光看都知道绝对不好惹。　　王易燃的身高虽达到了篮球运动员的及格线以上，但他一双腿又细又长，身上那件球衣大得能塞下三个他的纸片人一个，在作用力与反作用力之下，整个人不但被掀翻在地，还顺着锃亮的新地板滑出去四五米远。　　现场先是被震惊地鸦雀无声，然后才爆发出一阵哗然。　　当王易燃发出第一声虚弱的□□，全场都听到了那微小的声音。　　李晓澄快如闪电，顺着系在栏杆上的横幅，直接从看台滑到球场上。　　这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五秒后，才有记者回过神来问身边摄像：“快看看刚刚那一幕拍下了吗！”　　虽然李晓澄无数次诅咒王易燃这个该死的家伙出席活动被记者拍到裤链没拉，上厕所没有纸，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她做梦都希望他出丑，但当他真的遭遇不幸时，她的心还是狠狠揪了一下。　　状况突然到让所有人出乎预计，因此李晓澄反而成了反应最及时的人。她几乎以博尔特冲刺的速度穿越偌大的球场，拨开一群围拢伤患的大高个，在队医赶来前按住躺在地上直抽气的王易燃：“你先不要动！”　　王易燃脸色惨白，看见是她后，却极为配合地安静下来。　　李晓澄开始检查他的头部、手和脚，神情冷静：“腰还能动吗？”　　王易燃试着腹部使劲，能感觉到疼痛但没有到剧烈的程度。　　见他点头，李晓澄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摔伤脊柱，一切都好说。　　正好队医和担架都到了，李晓澄抓了一个冰袋按在他右肩上，然后对穿黄色POLO衫的女生说：“栗温，你学医的，脱臼你比较懂。”　　栗温愣了一下，紧忙接过绷带和夹板，辅助队医做应急处理。　　等伤患被担架抬走，媒体那边的人也全部都涌出了场外。人群散去，胡寅添这才找到一直跪在地上的李晓澄，“李晓澄你没事吧？”　　看见胡寅添，她惨白的脸虚弱地笑了一下，试着从地上起来，但腿软得根本用不上劲。胡寅添赶忙上前扶她起来，“你当自己会飞啊，就这么跳了下来！”　　看台离场地至少四五米高，她就借助一条横幅跳下来，运气不好的话摔死也不为过。　　虽然跳下时经过计算，但此时回过神来的李晓澄只觉得膝盖传来一阵剧痛，让她根本无法站直。　　见她脑门直冒汗，胡寅添一时忘记了责备，大吼一声：“队医，再来一副担架！”　　所幸在粉丝包围之下的救护车没能立即驶离，李晓澄在Z大校队一波壮汉的护送下被及时送上了仅有的一辆救护车，且床位就挨着王易燃的。　　眼下这局面是他二人都始料不及的，沉默过后，李晓澄看着车顶讪讪开口：“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真的是因伤被塞进来的……”　　王易燃扭头看了她一眼，默然没有任何回应。　　外面的粉丝围着救护车闹翻了天，喧哗了好一会儿才被安保人员控制住，李晓澄平静地感受着车辆缓缓移动，在王易燃的沉默中陷入了自我反省。　　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多半都来自于“直白很跌份”的潜意识，分明直截了当地表达更能获得明确的结果，却偏偏希望不开口对方也能接收自己的脑电波，亦或是只要一个眼神对方便能心领神会满足你要求，而所谓的“默契”“共识”“心有灵犀”不外乎都是这种强求产生的偶然性结果，大部分时候，你只能为事与愿违而感到闷闷不乐。　　就好比李晓澄刚刚那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真的是因伤被塞进来的”，虽不指望被嘘寒问暖，但也预想得到“你没事吧”之类的简单问候。结果，她的讨好卖俏只换来了王易燃没有尽头的沉默。　　一时间，心里的钝痛比身体的创伤还要更严重。　　鉴于王易燃的特殊身份，Z大校方联系了他的经纪公司，简单商讨后决定先把人就近送到Z大附属医院看诊。　　借了大明星的光，李晓澄在就医期间也备受礼遇。　　二人排队拍片检查，属于轻伤的李晓澄先被推进了病房等结果，稍后护士过来登记个人信息，“联系家属了吗？”　　李晓澄的钱包在车上，打算让霍昕下班后过来垫付医药费，压根没有联系戈薇茹的意思，“我等会儿打电话叫人过来接我。那个，我以后不会变残废吧？”　　“放心，你啥事也没有，好好躺着别动。”　　“诶？”李晓澄还想再问点别的，护士已经扭身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医生进来病房，问：“李晓澄？”　　李晓澄下意识举手道：“在！”　　女医生一乐，“挺精神的嘛。”　　李晓澄干笑一声，她从小到大都不爱生病，出水痘算是她得过最严重的病了。　　女医生从档案袋里抽出两张X光片摊开，看了一会儿后沉吟：“你的膝关节很漂亮。”　　李晓澄：“???谢……谢谢?”　　女医生朝她一笑，摘下白大褂胸兜里的笔，在关节处画了个圈，用最直白的语言对李晓澄解释：“这是你的膝盖，根据你的情况，我们最担心的半月板目前并没有任何异常。”　　“可是我膝盖的位置一直很痛啊。”　　女医生推推眼镜：“怎么个痛法？”　　“就像睡着时被人注射了50ML的辣椒水一样，又痛又懵逼。”　　听完她精准的描述，女医生将笔插回胸兜，着手检查她的小腿。期间李晓澄时不时发出嘶嘶抽气或直接惨叫出声，女医生面不改色将她两条腿都戳捏完毕才谨慎判断：“经过我的初步诊断，你的右脚脚踝有一定程度的扭伤，扭伤的软组织内血管会破裂，受伤的地方将会出现肿胀和乌青，12小时内要冷敷，12小时后开始热敷，24小时内要制动。至于你的左脚……”　　“我的左脚怎么了？！”　　女医生摸摸下巴，断定：“我觉得它只是假装很疼。”　　闻言，李晓澄连忙双手作揖，“这位名医，求不揭穿。”　　女医生挑挑眉，会心一笑。王易燃一进来，整座医院的雌性都开始不正常，别说李晓澄这种想赖在医院不走的，就连医生护士也在互相打听消息。　　女医生将X光片放在她床头柜上，双手插进兜里，叮嘱：“那你先躺着吧，遵医嘱按时吃药，禁止揉擦伤处，擅自下地活动行走，或者听了你妈的话贴狗皮膏药擦红花油。“　　“慢走不送。”　　李晓澄挥挥，女医生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晓澄乖乖在床上躺平，闲着无聊摸出手机开始回复消息。　　胡寅添很快回了电话，李晓澄告诉他自己只是轻微扭伤人没事，胡寅添松了一口气，又抱怨道：“现在医院门口全是记者和采访车，我看看明天能不能来看你。”　　“不用麻烦了，我明天都出院了。医生说我没毛病，我也不敢占床位。你帮我跟其他人说一声，我挺好的，不用特地来看我。”　　经过再三强调，胡寅添才终于作罢。 　　挂了电话，李晓澄刷了会儿微博。王易燃受伤入院的消息已经上了热搜，不论是媒体报道还是粉丝上传的现场图，都把场面搞得很悲壮，不知情的人恐怕会以为这是哪里的地震救灾现场。　　看了半天终于刷出Z大和H大的决赛结果，不出意料地Z大拿到了总冠军，个子娇小的栗温被队员们抛上天庆祝。李晓澄默默点了个赞，退出界面准备睡会儿。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很困。　　“笃笃”，有人敲门。　　看见推门进来的人，李晓澄一时睡意全消，连忙拉好衣服坐好，“裴先生？”　　“晓澄？”　　虽然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叫她，但李晓澄还是有些不习惯。像他这种自来熟的行为，一向是她所排斥的。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好奇地是：“你怎么来了？”　　裴庆承走进病房，环视一圈，发现这里除了李晓澄并没其他人，一时对护士站给他的信息感到迷惑，“我来找家里人。”　　李晓澄想起他曾说起母亲的身体不大好，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神通呢，居然能到这里找我。”　　“我可能走错了。”男人不动声色，见她脚踝上绑着冰袋，不由面露关切，“你怎么了？”　　李晓澄耸耸肩无所谓道：“扭了一下而已。” 　　裴庆承叉腰看看门口，难掩焦急，但又不是很放心她：“那我先出去一下，等会来看你。”　　李晓澄摆摆手，不跟他客气：“你忙你的。”　　她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推开，医生护士推着移动病床进来，调整角度后直接将病人安置在了李晓澄边上的空位。　　“Iran？”裴庆承双手紧握住病床栏杆，一时忘记还有李晓澄在场，注意力全扑注在出于昏迷状态的患者身上。　　他的中文说得很好，除了偶尔用词奇怪，时常让人忘记他其实是个外国人，医生护士只觉得他一身西装革履气度不凡，压根没料到自己会被他一连串英文给问住。　　李晓澄叹了口气，主动承担起撇脚翻译：“他问，这个叫Iran的家伙怎么样了？他伤到哪里？严不严重？这家伙非常娇气，小时候被女妖岛的海胆蛰伤整整哭了三天鼻子，可以说是全世界最怕痛的人了，请问你们有好好治疗他吗？”　　裴庆承严谨纠正：“晓澄，我并没有说他娇气。”　　李晓澄“嘁”了一声，“意志薄弱”和“娇气”在这里不都是一个意思吗？　　“差不多得了啊，我翻译又不收你钱。再说娇气点怎么了，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裴庆承抿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选择忍。　　医生护士面面相觑，总算理清了这三人的情况，既然都认识，那事情就简单了。　　生怕怠慢了国际友人，医生用英文作答：“从X光片看，你们的Iran除了眉骨处明显的外伤外，只有右肩脱臼一处重伤。”　　李晓澄诧异：“那他怎么还不醒，你们给这个娇气包全麻了？”　　医生很洋派地耸肩摊手：“当然没有。我们给他复位时，可能是太疼了，他惨叫了一声，‘啊’，然后就昏过去了。”　　李晓澄看向裴庆承，撇撇嘴：“看，我就说吧，我‘信’‘达’‘雅’，一步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