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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晌季庭香才送真葛出了门,却正好迎上归来的陆离之。  窄窄的巷子只容得下真家的马车,陆离之在墙边站定,和车里的真葛透着细纱的帘子点了点头,回过头望向了立在门前的季庭香。  两人并行进了院子里,季庭香这才想起陆离之没有丫鬟的事情,便开口商量着去买一个丫鬟来:“……年纪又不能太小的,平日里只伺候您就够了,无非是多一张嘴……”  陆离之和她慢慢的踱到门前挑开了帘子道:“我记得你身边有三个人,如今怎么只见秋枝和夏依?”  季庭香跟着进了屋子,听他说这件事脚步微微有些迟疑:“先前在季家的时候就觉得她有问题……”季庭香压低了声音跟着陆离之进了净房,将心里对冬雪的疑问讲了出来:“……自此我们就防着她,现在放在你身边,会不会坏了您的事?”  “她能坏什么事?”陆离之擦了脸,随手把帕子丢在了一旁的木桶里道:“我瞧得出你们都防着她,可你们越是这样,她便越是藏的更深,直到有了机会才会露出尾巴来。”  陆离之走到案子前随手抽出一本书坐在了床上:“如今你肯给她这个机会,她定然是要比任何人都想要握在手里,这样才好跟主子交差。”  季庭香想了又想,这才挑帘出了内室。陆离之听着她叫了夏依秋枝进来,嘴角微微翘起,歪在床上翻起书来。  秋枝和夏依吃惊的看着季庭香,两人都不知说些什么好。  季庭香坐在榻上品着真葛带来的香片低声道:“你们就只当是听说了这件事,又闲谈时被她听了去,若是她打算老老实实的便也不说什么,可她若是朝你们打探什么,那便由着她去吧。”  秋枝皱起眉头斟酌再三,还是说了出来:“可万一她……她爬了姑爷的床……”小脸已变得臊红。  夏依“呸”的朝一旁啐了一口拦住了接下来的话:“咱们姑爷可是皇子,那容得下她一个小小的婢女,你也太看得起她了。”  “可男人,那个不是是三心二意的,你是没瞧见当年老爷在临海县的时候,那可是把夫人捧在心尖尖上的,但是回了京城有了娇娘就……”秋枝压低了声音争辩着:“……更何况咱们姑爷是堂堂正正的皇子,如今就连大小姐见了也要行礼叫一声皇叔的,你又何时见过只有一位妻室的皇子?就连皇长孙不也才娶了亲,现在又打算向真小姐提亲了吗?”  季庭香闻言一愣,侧眼看向夏依,她额头上微微布着汗,脸上却没有惊讶之情。  “你们是听谁说的?”她放下杯子,表情渐渐凝重起来:“皇长孙要向真小姐提亲的事情。”  “京城里都传遍了,就连咱们巷子口的于婶子也知道。”  原以为陆阳会忍着徐徐图之,却没想到他如此迫不及待。  季庭香来不及去向冬雪的事情,她心里有些迫切的回内室去向陆离之诉说这件事情,摆了摆手叫秋枝和夏依各自散了,这才端着新泡的香片进了屋去。  陆离之歪在床上正看着一本《玉堂闲话》,烛台被他放在了床边的凳子上,对季庭香的进屋毫无察觉的样子。  季庭香把茶盘放在圆桌上,为陆离之倒了一杯香茶奉了上去:“真葛送来的。”  陆离之却用书将茶盏推向一旁:“我不喝香片的。”眼神却没离开书半刻。  有些闹别扭的样子。  “您就不好奇真葛为什么今天来拜访吗?”季庭香没好气的把茶盏重重的丢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桌边的圆凳上有些气呼呼的问。  “无非是陆阳那件事吧。”陆离之不慌不忙的翻了一页书,动也不动的继续窝在床上,季庭香觉得自己胸口闷了一口气。  这人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偏偏什么都不管,方才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又不知谁得罪了他?  她索性一甩袖子出了屋门,往厨房去了。  陆离之这才将书丢在一旁坐起身来,朝着窗子看向院里,叹了口气。  就连秋枝夏依都察觉出了两个主子的不对劲来。  季庭香眼也不抬的只管夹了自己喜欢的小菜吃,又吃了几口白粥便起身回了内室梳洗,而陆离之却才只吃了几口菜。  秋枝和夏依不知所措的互望一眼,又看向独自吃饭的陆离之,这才悄悄的进了内室去伺候季庭香。  等陆离之吃了饭又喝了茶之后,季庭香早已躺在床上,面朝里面睡下了。  陆离之不由得莞尔,吹了灯摸黑上了床,却连着被子将季庭香拥在了怀里。  “我以为你会与我交心,却没想到如此防备着我。”季庭香在他怀里没有动静,他却依旧低声说着:“陆阳对真葛出手这件事,是我一手安排的,总是给糖吃的孩子学不会听话,总该吃吃鞭子,可我唯独没有料到你掺和了进来,说起来也是我高看了真葛,却忘了她同你一样,都是个弱女子……”  “你倒还记得她是个女子?”季庭香恼怒的推开了拥着她的手臂,支起身子在黑暗里看向陆离之:“现在坊间都在传陆阳看上了真小姐,流言仿若洪水猛兽,难道你真的打算为了你的事而折了她一生吗?”  陆离之借着透过窗帷淡淡的月光,手指悄悄的握住了她的手:“便是我有这样的打算,有些人却还不乐意……”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的戏谑,另一只手却把玩起季庭香的长发来。  “况且,我怎么会忍心把真葛推进火坑里,现在不过是想瞧瞧陆阳想要如何求得宗顺帝抱得佳人,如今的他越是得意,日后便会越听话。”  季庭香听得这话心里有股郁气却无处可发,无奈的趴在了枕头上。  陆离之安慰的拍拍她的背道:“真葛和别家的小姐不同,她身后站着的可是当今圣上,陆阳即便是得了熊心豹子胆,却也不敢在他皇爷爷面前说半个不字……”  “可是这件事,真葛知道吗?”  “她若知道这事便不成了。”  季庭香闷闷的不想说话,陆离之却偏偏凑上来枕了她的枕头:“这件事是为夫的错,夫人就不要再气了……况且今日夫人当着为夫的面瞧着别的男人,为夫可还没生气呢……”手指慢慢的滑进了被子里。  季庭香身上一颤,反手握住了那只在自己背上滑动的手争辩道:“我哪有……”  话刚出口就想起了葵上,后面的话就堵在了喉咙口。  “葵上出尘脱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夫人多瞧几眼也算不得什么,不过他向来在外面活动,只怕夫人在家里也是不常见他的。”这话说的有几分酸意又夹着些许戏谑。  季庭香觉得脸颊发烫,争辩道:“我不过是瞧他有些面善……这才多瞧了几眼。”便把前世曾见过那副画像的事情说了:“……可和画上的人比,葵上要显得稚嫩一些……”  黑暗里静悄悄的,陆离之扶在的手指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季庭香有些奇怪,她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五爷?”  “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陆离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抱歉,伸手将季庭香搂在了怀里,慢慢的说起来:“你瞧见的那幅画,画中人应该是葵上的父亲。”  “葵上的父亲曾是前朝的名伶,最善旦角,算得上京城一绝。自打我记事起,他便是舅父家里的常客。舅父又十分推崇文人才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唯独不问政事,外祖父便恨铁不成钢的常常赐他家法,我母亲便常常带着我去求外祖父……“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葵上的父亲便常常在舅父被家法后提着好酒去看望,却被我母亲瞧见多次。母亲私下劝过舅父与这些人断了来往,跟着外祖父好好的学习政事,原先还是避着我的,可一来二去次数多了,舅父听见我母亲来便躲进园子里去,母亲便气呼呼的在书房等着他回来,我便有机会进了舅父书房的内室去。内室的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画的便是葵上父亲。  “母亲显然也瞧瞧见了那幅画。后来母亲便不常去舅父那里了……再后来舅父病逝,我偷偷的跑进了那间内室,原先挂着画的地方早已一片空白。”  静谧的夜里,陆离之的声音显得有些凄凉,季庭香的手不由得环在他的腰间,把头枕在了他的胸口。  就连心跳声也是闷闷的。  陆离之握住了腰上的小手继续说道:“其实舅父并不是病逝,我记得母亲曾在房里独自哭泣,说是自己的错,舅父才被外祖父关了起来,等姐弟两个再见之时已是阴阳两隔。  “舅父被外祖父关进了宫里的冷宫里,可你说是在密室瞧见的,只怕舅父被关着的地方只是那间深入地下的密室。  “后来宗顺帝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杀进了宫里,先皇病逝,葵上父亲带着怀着孩子的妻子到我家去,请求我母亲照料他的妻儿,而他,却是要进宫保驾——他说这是舅父临走前最后交代的他的一件事。原本只是玩笑,却一语成谶。  “最终,他的尸首被挂在西城菜市口整整二十天,听说城里的野狗把他啃得残破不齐,我母亲心中有愧去求了宗顺帝,这才将他入土。而他的妻子后来生下了葵上,人却变得痴痴傻傻,葵上七八岁的时候失足落了水。”  话虽然不多,可这些话中却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现实。  季庭香不想剖开这些历史的悲剧是如何造成的,她只想安慰身边的男人。  “那你觉得葵上和他父亲比较,谁更好看一些?”她戏谑的抬起头问道。  陆离之微微楞了一下,莞尔笑道:“当然是他父亲,他母亲到底有些平凡。”  季庭香在陆离之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嘟囔着:“要是我早生几年就好了……”  陆离之哑然失笑,他的大手拍了拍她的屁股正色道:“不早了,快睡觉,免得明日起晚又要被你的丫鬟们取笑。”  跟着便侧过身把季庭香拥在怀里,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的就平稳了下来。  也太快了吧!  季庭香腹诽着,两人面对面枕着一只枕头,鼻息间的温热洒在对方脸上有些痒痒的。她慢慢用手在陆离之的太阳穴上揉动着,一边闭上了眼睛。  她的手指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黑暗里,陆离之慢慢的挣开眼睛,嘴角的笑意洒满了帐子里,搭在脸上的素手被他握在手心,放进了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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