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令君一般在朝堂上的地位,就跟龙案上那节残烛一样,没人将她当回事儿,而她也自得清闲,南方水患没她事儿,北方旱情也不用她管。 她的皇帝老爹,似乎只求她好好活着,喘口气儿就行。 反正南令君除了花名在外,空有骄奢淫逸之称,却没骄奢淫逸之实,反倒是在家开荒种地,不惹是生非,也不招猫逗狗打架斗殴,跟那些整天逛窑子,真淫靡的京中公子哥儿们不一样,所以皇帝对她容忍度很高。 这日上朝前,按照惯例,几个白胡子大臣围着青玉君说着家国大事,然后等青玉君说了些什么之后,再一顿夸奖,什么旷世之才,治国之贤能,巴拉巴拉。 而南令君站在一旁仿佛不存在一般,并没人搭理。 这种待遇南令君早已习以为常。 反倒是今日荣昌侯站在她身边,问来问去,让她十分奇怪。 “其实我真的不太在意淮城难民涌入京的事儿,不然你去问问青玉君,他估计能跟你聊到一块去。”南令君十分嫌恶的想要躲开。 谁知荣昌侯一把抓住南令君的胳膊,吓得南令君一激灵,躲开半步,瞪着他:“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荣昌侯还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盯着南令君:“我知你暗中命府上侍妾施粥布药,接济难民,可这是杯水车薪,若要根治,便要从源头抓起。” 南令君咬的牙齿发出吱吱声,瞪着他:“荣昌侯何时关心起我家内院的事儿了!” 荣昌侯瞥她一眼:“邻里间本就该相互照应,更何况,似乎南令君对我家内院也颇为熟悉。” 南令君眉头一皱,心里嘀咕起来:莫不是她爬墙的事儿被何恕这个人精儿给发现了? 荣昌侯接着说:“你放心,若是陛下真命你调查淮城一案,我必随你一道去,旁人绝对伤不到你分毫。” 南令君后退半步,看着他,摇头道:“何恕,你莫不是个傻子吧?” 朝堂之上,南令君依旧扮演着残烛的形象,可惜今日有人一定要将她推向众目睽睽。 当走神儿的南令君,从荣昌侯口中听到请愿一道调查淮城一案的时候,差点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顺便跟他打一架。 南令君表面平静,内心波涛汹涌:何恕,你个王八羔子,老子就知道你打小瞧我不顺眼,现在回京了就可劲儿整我是不是! 皇帝听完荣昌侯一席话,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尊重语气问南令君:“南令君真私下施粥布药,救济灾民?” 南令君想否认,不过欺君之罪是可以将她和家里八个小妾,甚至门口看门的大黄狗一块宰了的罪过,于是深思熟虑后作揖道:“儿臣只是略尽微薄之力,不及青玉君和众位朝中骨干大臣对朝廷做出的贡献。” 皇帝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南令君心头一凉:完了完了,何恕的奸计得逞了! 下朝之后,南令君一脸晦气,连青玉君叫她也不搭理,更别说荣昌侯。 青玉君将追着南令君的荣昌侯拦下,脸色有些难看,问他:“不知今日在朝堂之上,子恕究竟为何一定要让南令君去调查淮城难民一案?” 荣昌侯看向青玉君,定色道:“南令君虽表面玩世不恭,但其实心系家国,不该被世俗误解,青史之上该留她一名。” 青玉君更加严肃道:“可你明知,这事儿她并不情愿。” 荣昌侯并不被青玉君的厉色吓唬住,作揖道:“臣知南令君求得不过一个安稳,可她身为一朝皇子,该知一城毁,则不保一室瓦全。” 青玉君瞧他一眼:“你我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从你参军至今不过数年,却没想到神思已不能相通。” 荣昌侯纠正道:“是青玉殿下与南令殿下和臣,三人一同长大,不过神思却始终不能相通。” 青玉君一阵叹息:“你这次回来,是否觉得我变了?” 荣昌侯摇头:“臣不敢。” 青玉君瞧着他:“可我觉得,你变了,从前你并不是个多话的人。” 荣昌侯也瞧着他:“不,臣没变,臣只是在帮南令君争一条活路。” 晚上青玉君派人来将南令君府上的书卷都抬回府里,南令君坐在回廊磕着瓜子吧唧吧唧的吐着皮,身旁站着一脸委屈样的紫玉,定定瞧着她。 南令君起初没注意到她,等她注意到紫玉的存在,着实吓了一跳,险些失了皇家威仪摔在地上……好吧好吧,她本来就没什么威仪! 紫玉问她:“是妾身有何过错惹您不高兴,才会终日躲着妾?” 南令君继续吧唧吧唧嗑瓜子,瞧着她说:“没有啊,你除了有点好吃懒做,没什么大错,怎么了?” 一句话刚问出口,南令君便反应过来,紫玉这是要质问她,为何不圆房。 南令君心里叫苦:当初母妃忘多给她生一副大宝贝,现在没法满足这娇滴滴的小娘子,真是心疼她。 紫玉泫然欲泣,泪珠在眼眶打转:“是妾出身低微,让殿下觉得妾脏,所以才不肯碰妾吗?” 南令君这下不吧唧吧唧吃瓜子了,扶着紫玉坐在自己身边,让她靠在自己肩膀,安慰道:“你也知道,这府上小娘子众多,我可要雨露均沾,不能光宠你一个人啊,轮班没到你,我下次问问清荷,你万不可妄自菲薄,要心怀阳光,才能健康成长。” 紫玉靠着南令君肩膀头,不肯撒开,还非要依偎在她怀里。 南令君擦了把额头细密的汗珠,心想:亏我胸小,不然露馅了。 晚上送紫玉回房后,南令君又爬上墙头,可翻过去以后她才想起来,青玉君已走,她可以睡回去了! 不过天色已晚,她今晚就在此就寝,明天开始,就可以结束这种爬墙头睡觉的日子了。 谁知,她刚刚宽衣解带,打算进入梦乡,就听屋外一阵厚重脚步声,开门刹那飘进一阵酒香,那人奔着床来,害的南令君大气不敢喘。 看这背影,该是荣昌侯没错。 醉酒的荣昌侯,笨拙的宽衣解带,爬上床,手脚压在南令君身上,令她动弹不得。 挣扎无望的南令君干脆放弃,挺尸般让他压着。 谁知荣昌侯竟将她误认成相好,一把搂在怀里,指尖擦过她发丝,嘴唇轻触她额头。 南令君竟有点可怜他,毕竟,情伤这种东西,总是十分折磨人。 抱着睡终究有点喘不上气,她只好推开荣昌侯,本以为会很难,却没想到格外轻松,南令君又爬墙翻回去,这一晚上给她折腾没了半宿,等她睡着天都微亮了。 睡眠不足使人发狂,所以南令君在朝上见到精神饱满的荣昌侯更加气愤! 淮城灾民一案已经定下由南令君主审,荣昌侯辅助办案,架势之大,动用了一个皇子一个侯爷,上上下下惴惴不安。 光是这几日,南令君的家门槛都要被踩烂了,总有人带着珍宝和美人来贿赂她。其实美人就算了,她家里好像已经不够屋子再容纳几个美人,再来就只能睡大通铺,不太符合她花花皇子尊贵的身份。可那些珍宝和贵重药材她一直都想留下,摆着好看还值钱。 不过荣昌侯却总堵在门口拦着,只要看到来人送礼,便拔剑出鞘非要吓退人家不可。 南令君瞧他就来气,可恨的是还打不过他,于是就只能生闷气。 这日,南令君觉得针对紫玉的问题,需要给全家女眷开一个思想道德教育的会议了。 一家九口坐在书房,八位小妾一人手里端个本子拿着笔,南令君坐高位,与她们讲:“助人为乐,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我们要牢记八容八耻!” 没怎么读过书的小五,讷讷问她:“什么是八容八耻?” 南令君正襟危坐,解释道:“第一,考试时容易作弊是可耻的;第二,吃饭时容易挑食是可耻的;第三,干活时候容易偷懒是可耻的;第四,说话时容易怼人是可耻的;第五,做事时容易不过脑子是可耻的;第六,排队时容易插队是可耻的;第七,进屋时容易不敲门是可耻的;第八,仗势容易欺人是可耻的!” 小五恍然大悟,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南令君一脸满足的看着这群奋笔疾书的小娘子,十分安心。 散会后清荷与南令君单独聊了两句。 清荷问她:“殿下真不需要奴婢伴着?若是荣昌侯发现什么不对劲儿,可就坏了。” 南令君摆摆手:“你若是走了,家里连个主心骨都没有,我怕回来就没家了,你还是留在京里照顾她们七个吧。我没事的,他荣昌侯再看我不顺眼,总不能杀了我吧。” “可是……”清荷还是担心。 “不会被发现的,这十多年都没人发现,怎么就能让他一眼看穿,再说,他常年在军营,怕是连女人该有的样子都记不大清楚,安能辨我是雄雌!” “那您……还是要万事多加小心。”清荷一脸担忧。 “被发现便是满门抄斩的罪过,我还没活够呢,会多加小心的。”南令君自信满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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