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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心娘子不告而别,信中嘱咐梁宣和闻琴要“早做计策”,因此两人很快开始筹划继续前行的事情。    时值隆冬,天气严寒,行路多有不便,更何况两个流浪的人,衣食尚且不能保全,又都是初出茅庐的少年男女。一番计划以后,他们决定再次走水路,搭货船往山东。  洛阳地处洛水之阳,自古水陆交通发达。来往行船很多,南方的商人有的从江浙一带贩卖货物,经过运河,在洛阳转口,从这里运往北方。梁宣和李闻琴搭的货船,便是从扬州往北方山东、冀州等地贩卖生丝茶叶等积年货物的。    隆冬时节,黄河上多处已经封冻,只能等到二月春来,冰消雪融、河上解冻才能出发。因此这一段时间,梁宣和闻琴便留在船上。梁宣在船上装卸货物,有时候也在附近码头跑跑路赚赚零工。闻琴则学着帮人缝补衣物、洗衣,两人乔装打扮,隐姓埋名,只说是从关中往山东投奔父母的兄妹。    如此过了两个月,黄河上冰雪终于渐渐融化,各船家纷纷上路,梁宣和闻琴便在船上,沿着黄河一路东行。梁宣权当做了个水手,给那船家打打下手。闻琴则给船总老婆帮忙照顾活计。  这家船并不太小,除了贩卖生丝茶叶之类的货物,还管河上行客的住宿,这样又可以收一笔钱。闻琴也帮着整理那些行客的床铺、收拾房间、收银子记账。力气活都交给梁宣去干。    ※※※※※    船在黄河上行了月余,终于进入山东境内。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正是春光明媚,两岸青山连绵,杨柳依依。  冬日流浪的寒冷被驱散,春日的温暖也带来了希望。眼看着泰山越来越近,梁宣也觉得越来越有力气,每天都问船东“泰山还有多远”,而闻琴的脸上也常常见到微笑。    不日,船行到梁山,此地号称“八百里水泊梁山”,水面甚是广阔。南面东平湖,正是四顾茫茫,白水环绕,芦苇初发,郁郁葱葱,甚是可爱。远山近水,真是看不尽的山水风光。  不过纵使风光无限,船东却巴不得快点过了这片地。皆因此地山多水杂,江湖上是一片是非之地,常有强盗水贼出没,靠打劫为生。过往商旅舟楫,常遭匪盗滋扰,苦不堪言。    梁山码头停泊的时候,又有一行五六人前来搭船。    那日恰好下着小雨,蒙蒙春雨贵如油,河上岸上都起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水雾,远处的山和水也隐没在烟雨之中。梁宣和李闻琴坐在货舱门口,一面说说笑笑,一面看雨。  那只小狗已经长了不少,两人来的时候带了这小家伙一并上船,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海宝”,那是梁宣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狗的名字。此时,海宝温顺地躺在闻琴的脚边,正在梦周公。    正在说笑,远远就听得岸上传来呼叫之声。梁宣站起来向远处望去,只见有五六个人,都身披蓑衣,站在岸边,正往这儿喊停船。  船已经开了,船东似乎并不想停下来再回去拉人,仍是不动。那帮人便很生气似的,大声嚷嚷了几句。  这时候船东才停下船,准备慢慢地往岸边靠。    船身离着岸边尚有一段距离,中间只有几个河上打渔的木筏飘着,渔翁正缩在那里避雨酣眠。那几个行客居然便等不得了,其中一个忽然几步跑到码头边上,纵身一跃,居然跳到了那木筏之上;他又几个起落,连着跳了好几个木筏。  后面其余人也纷纷跟着效仿,从木筏上踩着过来了。人落在木筏之上,溅起雨水,水声响动,带动几只木筏也晃悠悠飘了起来。  那些个渔翁吓了一跳,其中有一个不满地嘟哝了一句,就看见行客中一个生得矮矮胖胖的胖子,回头骂了他一句;听不清说的什么。那渔翁果然不敢再说什么,坐回去继续睡觉。    行客们很快都跳上了船。共有六人,都是清一色打扮,外罩青蓝色衣衫,内衬月白直裰,高束发髻,背后都背了剑,皆用剑套裹着。  看他们打扮和身手,便知是江湖人士,只是不知是哪一门哪一派的。  梁宣和闻琴对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远离是非,默默地远远看着他们。    “坐船么?去哪儿啊?”船东问了他们道,有些不耐烦。  那胖子忽然就来了劲,伸出一只手就揪住船东的耳朵,怒不可遏地骂道:“熊跑船的!喊你千遍也听不到是么?非得劳烦我们师兄弟们折腾这么一遭!”  船东连声叫屈,还辩论了几句,谁想这胖子凶悍无礼,竟然一把将船东轻而易举提了起来,攥住领子,高声喝问道:“你再多说几句试试?”  “归鹤!差不多得了!”胖子身旁,一个个子瘦高,面皮清秀,浓眉细目的年轻男子出口制止道,他淡淡扫了一眼船东,说道:“老板,咱们这些都是去济南府的,劳烦给看个好点的床铺。”    叫“归鹤”的依言放下船东,船东战战兢兢答应了几声,几步朝这边跑过来。他偷偷擦了几把脸上吓出来的汗,一抬头看见梁宣和闻琴,便道:“梁宣,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招呼客人?头上那两间房给他们,快……”他挑挑眉毛,示意梁宣小心。  梁宣一见这来人趾高气扬,如此傲慢,心中便没有什么好感。他答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朝他们走过去。领着这些人进了船舱,嘱咐了几句话,他也就赶紧走了出来。  闻琴见梁宣黑着脸回来,会心一笑,拉他开始说些其他的事情。正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那边船东又几步跑过来,探了个脑袋,对闻琴道:“琴姑娘,还得劳烦您跑一趟,收银子哪!”  闻琴便起身出去了。    梁宣将货舱外面堆着的几件杂物搬了进去,然后又坐在门口拿出一本《博物志》等着,这还是船东船上唯一的书,早已经被梁宣看得烂了。他翻了几页发黄的纸,抬头瞧那河上微微飘落的雨。等了好一会儿,不见闻琴回来,却听见前面客舱里传来争吵的声音。  梁宣觉得不对,站起身就往前跑去。    闻琴倚在门口,低头看着地面不语。梁宣几步走过去,见她脸上红红的,似乎受了什么委屈一般。心里一沉。再看房间里,只见叫“归鹤”的那个凶恶胖子,正屈膝坐在桌前,自己喝着茶,其他几个人则在另一边的床铺上整理包袱,还有一个是方才那高高瘦瘦白面清秀的领头人,此时正默默擦着自己的剑。    归鹤扭头看见门口的梁宣,就先冷笑开了:“呵,来了一个,又来一个,你们还真是催得紧哪?”  梁宣见他出口就不善,勉强笑一笑,道:“客官这是什么意思?”  归鹤朝闻琴努了努嘴:“你问她,这小丫头居然一上船就给咱们要银子,有这样的规矩没?真是笑死人了!”  “客官既然坐了船,那给银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梁宣淡淡地道。  “怎么,你小子也是来要钱的?”  梁宣不语。    归鹤翘着二郎腿,一摇一荡地,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趁早给我出去,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别惹得咱们不自在!银子,等到下了船自然会给你……”  闻琴在后面道:“客官,早晚都是一样的,先付了银子好算账。”    归鹤轻笑一声,点头道:“说得是!”他从桌子上立起来,走到闻琴旁边,笑道:“只要小丫头你坐下来,咱们一处说说话,那倒是可以赏你几文钱……你放心,你生得这般模样,我见犹怜,给你几文钱偷偷攒起来……”房间里其他几个人,听到这句,有些忽然忍不住笑起来。  归鹤嘻嘻笑着,伸出手要碰闻琴的脸,却被梁宣一把抓住。他有些惊讶,认真盯了面前这个少年一眼。两个人,四目相对,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梁宣松开归鹤的手,冷冷地道:“客官,请你说话客气一点。”  归鹤愣了一下,不知为何,他见了这少年的眼神居然有些发憷。还没说什么,后面他的几个同伴已经有的偷偷嗤笑起来。归鹤的脸顿时有些羞红。    “好小子,挺有种嘛!怎么?这丫头是你相好?管这么多?”  “看来客官不怎么能听懂人话。原来如此,怪了,今天海宝喂饱了吧?怎的惹来了条牙狗(公狗)?”梁宣讥讽地道,嘴角微微一咧。    这一句话暗暗讽刺,却不带脏字,听得归鹤身后那些同伴又是嘿嘿直笑;闻琴悄悄扯了梁宣的衣襟一下,梁宣却微笑着对归鹤点了点头,领着闻琴要往外走。    归鹤凶恶地笑了一下,轻声道:“他娘的……”他懒洋洋地转了一下头,陡然间在梁宣身后出手就是一拳;梁宣听风辨形,蓦地里一躲,胖子归鹤的这一拳就打空了。    “你还敢躲?”归鹤惊奇叫道,他回头看看那些嗤笑的同伴,那领头的瘦高个也正瞧着他冷笑。  归鹤掩住自己脸上的羞赧,怒道:“小杂种,我叫你躲!”他单脚腾空,这回飞身而起,使了不知什么招,类似无影脚之类的,两手向梁宣胸前抓去;这是虚招,脚下却一收一放,正是要扫梁宣下盘。  梁宣向后退去,很快觉察到他这手上的功夫不够,明显是虚掩的一招,于是立即收脚,堪堪躲过了他这一脚。    梁宣冷笑道:“小杂种叫得是谁?”  “小杂种当然叫得你!”  “乖乖,叫得不错!听见了!”    归鹤转头,忽然发现周围的人又在笑,梁宣也微微笑着望着他。这才明白上了他的当。不禁怒从心生,念头一转,大叫一声,拿起桌子上放的剑,抽出剑来就向梁宣刺去。    “归鹤!”  “客官!”    两个声音同时从两边响起来。梁宣一见他动兵刃,心里刚惊出一身冷汗,归鹤已经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瘦高个从后面走上来,船东也从房门外挤进来。    “疯了么你?还要随便用剑?你忘了在梁山自己惹的麻烦了?”瘦高个脸色阴沉地叱道。他本来就脸色泛白,这样看起来更加阴惨惨可怕。  船东堆起笑脸来,拱手道:“几位官人,这是要干嘛呀?好好地别动手啊!有话说话嘛!”  归鹤正看着那瘦高个有些心虚,此时扭过头来看见船东,忽然来了劲:“呸!熊跑船的!你少在这儿给我卖好!叫上你这杂种小贱人给我滚出去!真是碍眼!”  “你说谁是小贱人?!”梁宣一步迈上去,飞快地就是一拳。那归鹤没料到他突然出手,躲避不及,拳头擦着他的脸皮过去,但是梁宣力气很大,就擦着一点边,也是疼痛得很。    多亏船东和闻琴动作快,及时拉住了梁宣。他挣扎着,还要上前去打那胖子。  “他娘的,老子……”归鹤捂住脸,一面高声尖叫了起来,但是他也被身后那瘦高个沉默地拉住。瘦高个对他摇了摇头,然后冷冷瞥了眼梁宣,淡淡地道:“小兄弟,脾气不小啊……”  “他年纪小!才刚上船做工没几个月,不懂规矩!几位官人原谅则个!”船东一面拱手赔礼,一面拉着梁宣和闻琴从客舱里出来。    “怎么回事,你们两个?”  “他们不给银子……”  “不给银子就不给呗!这样的人咱惹都惹不起!送都送不走,叫他们上了船,只有认命的份儿,还要收什么银子?”船东急得直跳脚,瞪着闻琴道:“你向来周全,这回怎的这么糊涂呢?”  梁宣一直低头不吭声,此时抬头望了船东一眼。  “看什么看!你小子!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平时也温声温气的,怎的这次这个样子?你说你跟人家动的什么粗?我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真是胡闹!……”船东愤愤地指着梁宣。    梁宣心想:方才明明是你叫去收银子的,这会子却又来说这个。  “他们到底是谁?”闻琴问道。  “谁知道是谁?不过一看就是江湖上的,门子里的……”船东一面走回货舱,一面气呼呼地道。(他们生意人,管江湖上的人叫“门子里的”)“这一带乱得很,得小心点,什么强盗啊,帮派啊,都有的!”船东骂骂咧咧,一个人去找他老婆诉苦去了。    ※※※※※    梁宣坐下来,面上平和,其实余气未消。他闷声不响地拿起书来看,想要翻页,可是那一页纸却固执地糊在下一页之上硬是翻不开。  梁宣气急,将书本往地上一摔,扭头看向船外。海宝不知从哪个角落跑出来,这时候却不合时宜地上去,亲热地舔着梁宣的手掌。  梁宣并不对狗撒气,只是不去招呼它。闻琴将那本《博物志》拿起来,抬头看了看他,道:“好了吧?你至于这么生气么?”  梁宣默默盯着外面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忽然忍不住道:“岂有此理!他们简直欺人太甚,什么教养?!”  闻琴却笑了:“你跟这些人讲什么教养?你以为他们都像你一样读什么子曰诗云的圣贤书么?”    梁宣看着她那娇嫩的脸,还带着残红似的,方才难道被那胖子为难,哭过?    “我……我是受不了他那样说你!他怎么说我都成,可你……清清白白的,我不能让他们诋毁你。”梁宣攥紧拳头,低声道。  闻琴心里一暖,觉得眼眶里热热的。她忽然起身,走到梁宣身后,居然俯下身子抱住他,将脸偎依在他耳畔,低声道:“宣哥,你对我真好……”  梁宣从未见她对自己如此亲密,不禁脸红了,沉默了一会儿。闻琴还不松开,他有些紧张了,嗫嚅着道:“那个……人家会看见的,快松开……”一眼瞥到海宝,正支起上半身坐在那里,看着他俩,歪着头打量着,眼里露出好奇的神色。    梁宣觉得有种被人偷看的错觉,霎时间脸红到脖子根。他听见闻琴的脸埋在自己脖子里,感觉到她的呼吸,一丝一丝吹在自己耳畔,痒痒的。  闻琴忍不住笑了一下,松开他,自己撅起小嘴来:“讨厌!”  梁宣脸上还红的,闻琴见了,又嘻嘻偷笑了一下,惹得梁宣也嘿嘿傻笑起来。  “笑什么笑!以后能忍则忍,大丈夫能屈能伸懂不懂?”闻琴又忽然正色道。  梁宣赶紧点头,也正色道:“是,是,多谢妹子教诲……”    ※※※※※    可是说是如此,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本来就看不顺眼的人,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仇人。梁宣果然又和那叫归鹤的胖子打了一场。  不同的是,这次小小的争执,以梁宣的完全胜利告终。    那时梁宣从客舱外面经过,正要走回自己歇脚的舱房里去。归鹤却从房间里,正好见他经过,心里想教训他一顿,于是便远远招招手:“过来,小子!”  梁宣一见是他,就没有好气。眉毛微蹙,有些犹豫。  “愣着做什么?快来帮我把剩菜剩汤端出去!”  梁宣本来是专管装货卸货的,干不着这些活计。可是他一转念,想到闻琴那句“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嘱咐,便把心一横,也不说话,就走进来。    他进门的时候就存了一个心:这胖子平白无故叫他进来,定然没什么好事,他得时时刻刻防着这人使绊子。胖子归鹤见他进来,自己就乖乖闪一边去了,眼里果然全是不怀好意的笑:“快!快!收拾干净了!”    梁宣扫了他一眼,面上淡淡的不动,目光又飞快地检视了一边那剩菜剩盘。  一片狼藉,而且有许多都没有动,尤其是一碗汤。  他强忍住恶心和厌恶之情,将菜和汤都端起来。梁宣天生嗅觉灵敏,因此还没将汤碗端起来,他就嗅到一股强烈的辛辣气味。    胡椒粉?他知道船东对这东西敏感,从来不吃胡椒粉,整个船上也没有买这种刺激人鼻子的调味品。梁宣脑子里一转,立即想到这是归鹤故意加进去的,而且分量很足。  他心里在冷笑,面上仍然按兵不动,屏住气息,端起汤碗,看也不看胖子,径直走了出去。    归鹤见他居然嗅了胡椒粉的气味不打喷嚏,有些吃惊,呆了半刻,忽然喝道:“慢着!”  梁宣脚步停住,并不看他,蹙起眉头不语。  归鹤满面疑窦地走过来,看了一眼那碗里的汤,俯下身去,自己试探性地嗅了嗅;这一嗅之下,立即便有一个喷嚏从他的鼻子里爆裂开来,响亮至极。    归鹤捏着鼻子,指着梁宣,断断续续地道:“你……你……你……这汤明明……”  梁宣已经哈哈笑起来,看着他道:“我怎么?你方才打了个如此响亮的喷嚏,可不要太爽了。”  “小杂种,你捉弄我!”  “小杂种骂谁?”  归鹤张嘴欲答,马上意识到这句话他原先捉弄过自己,当即恼怒道:“小杂种骂的就是你!”他刚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还不对,于是索性喊道:“我说你就是小杂种!”  梁宣忍住笑,摇头无奈地道:“跟叫小杂种的人讲话还真是要命!”    归鹤脸气得通红,大叫一声,从桌子上一跃而来,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剑,冲着梁宣就刺过来。  梁宣没料到他动不动就拔剑,手里端着盘子,却只能躲避。几个急步后撤,然后飞快转身,那胖子出剑却也不慢,始终招招指向梁宣,寸步不让。  船上的其他人,此刻都听见了响动,船东、闻琴和船东老婆在一边,归鹤的师兄弟们在另一边,两方都在喊停手。可是归鹤哪里肯听?他一摸到剑,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整个人似乎也底气足了似的,逼得梁宣只有后退的地步。    梁宣心里一阵慌乱,这船上空间狭小,足下春秋的步子根本施展不开,他躲避不及,后方忽然传来闻琴的喊声:“凤舞十九式!宣哥!”  梁宣当即领会,前一段时间刚刚学会的凤舞十九式,十九招和破招三十八种招法,霎时一齐到了他眼前。三十八路招法各自组合,又有千万变化。梁宣用手里的汤碗做武器,向前挥洒,汤汁飞溅,胡椒粉的刺激性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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