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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灵枢道:“那日你受伤昏迷之时,她可是守在你身边好久,又是擦汗又是包扎的,看得我叹息不已。我可从没见表妹对哪个男人这么好过。还有……”她顿了一顿,很认真地望着梁宣,“梁大哥,你在意自己,被……被我表妹暗算了是吗?”    梁宣奇道:“连你也知道了?”    灵枢点头道:“她在逍遥谷的事情,我不大清楚。不过我知道她在那么高的高位上,自然有许多难为的事情。那天回到君山之后,她便找到我,说要我与她合作,把你赶走。这才在你的汤水中下毒、引你到什么地方去见面。……奇怪的是,她竟还为了不让你中毒太深,特地找我要了‘鲛绡泪’这种毒,这种毒非常像‘一片冰心’,却不致命,只让人浑身害冷、不停流泪;她还在约你见面的地方探查了好几番,确保下面不是万丈悬崖,以防你掉下去出什么事……所以她就选定了那小桥山谷,谷下面有潭水,可直通洞庭湖。”    梁宣沉默良久。心中想:“原来她那晚中毒流泪,是因为毒的缘故,并非有什么冤屈隐情。”  他那晚在谷底潭边为雁留声疗伤,见到她流泪,当即心软;还以为她有什么苦衷。没想到都是自己多心。  但是真的是自己多心么?    梁宣又问道:“你说你……与雁姑娘合作?”  灵枢点头。  梁宣心中思忖:“那玉露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玉露明明跟雁留声合作,假扮成侍女给他下药,并且还是“东床春梦”那种催情之物。此事梁宣难以在灵书面前启齿,因此便没有再问。    灵枢又道:“梁大哥,我表妹对你真是一片痴心,你可莫要辜负她的情意。”她可不知道梁宣在泰山派还有个闻琴师妹;若是她后来见了闻琴,那便定然不会直接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梁宣摇头道:“灵枢姑娘,你……你误会了。我跟你表妹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那你还在想她?”  “谁说我想她了?”梁宣红着脸大声道,他站起身来,不看灵枢,抚着船边。  “我跟她一开始便是结拜兄弟,她……她那时是男扮女装,我以为她是男子,完全将她当自己兄弟看待的。……我至今还与她是兄弟相称!兄弟之间,相互挂念一下,又有什么大不了?纵然后来她要算计我,要……要顾及一点当日的兄弟情谊,那也是自然的。可是你若说是男女间的情意,那可真是会错了意!我在正,她在邪;我在明,她在暗,我们两个完全是对立的两路人,怎么都不可能走到一起……”后面那几句,正是想到了昨晚雁留声在月下对自己所讲的话。    灵枢静静瞧着他解释,撅了撅嘴,道:“好吧。我知道大哥你的心意了。”说罢自己看了看远处的湖水浩淼,颇为感叹地念了一句:“对立的两路人……”    ※※※※※    逍遥谷元牝宫。    袅袅的龙涎香冉冉升腾,元牝宫中帘幕半卷,逍遥谷中的日光,仅有几缕可以勉强透入。  谷中虽然是晴天,但这宫殿之内,却黑漆漆恍如深夜。中央的巨大灯烛静静燃烧着,映出了墙上那个独坐的人影。偌大的宫殿之中,似乎除了那人影,再无他物。    宗元使者不喜日光,也不喜闲人。    雁云清独自一人,在卧榻之上打坐。若是元牝宫中打扫的宫人此刻还在,那么他一定会惊讶圣使此次打坐时间之长。  数日之前,雁云清只身前往神农山庄,为的便是要带走那会解他“赤炎灵蚕”奇毒的神医圣手传人。他本来不需要亲自出马,但是他知道,神农山庄有一个厉害角色。  那就是他的女儿。佳期宫主雁留声。  这个女儿,是他的骨血。心思,智计,决断,与她爹爹相比,只多不少。    他最近萌生了新的一条想法。他想要与佳期宫主联合。他们是亲生父女,打断血脉尚且连着筋,雁留声必不会害他,至少,必不会出卖他。  但他听说,女儿最近为一个少年所纠缠,而这少年,依稀便是当年私藏碧水剑的梁姓少年。  雁云清没有想到,当年自己的一念之差,竟让这个少年逐渐走入了这场戏的幕前。    雁云清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轻缓。他的额头渐渐渗出汗珠,丹田中翻腾不止。  已经有多年,他不曾受过这样的伤。那个梁家少年……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他竟然会那邪功?难道他是逍遥侯假扮的么?雁云清心中疑惑。  对于逍遥侯,他向来所知甚少。    常言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是他这个大敌,却根本连让他知的余地都没有。  他早知道逍遥侯擅长易容,狡猾多端,出入无踪。从未在江湖人面前露出过真容。他连他的年纪都弄不分明,只知道他的声音,从九年前自己投诚入谷之时,便从未变过。  此人怕不是有驻容之术,那梁家少年,也许是他假扮的?  不若这样,他何以会……噬功大法?    雁云清想及此,眉头一簇,双眼倏然睁开。他吐出一口鲜血,感觉到自己眉梢之上,一行冷汗悄悄流了下来。  他的目光移到面前不远处,那兵器架中的宝剑之上。碧水剑。荧光闪闪。  惜乎是个假货。    ※※※※※    高大的殿门忽然被推开,门外透进来白亮的日光。雁云清眼睛眯了起来,再睁开时,看见一个人影缓缓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很快放松了下来。原来是自己的女儿。  雁留声推门而入,连通传都不用,径自走向自己的父亲。  雁云清深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她道:“你来了。”  这不是一个问句,亦不是一个判句。    雁留声望着自己的父亲。她发现他的脸色果然有些苍白,唇角似乎还渗着一丝血。她低下头,道:“我来了。”她走上前去,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到几案之上,低声道:“这是七星海棠的解药。你中毒已过十二时辰,须得尽快服食。”  “多谢。”雁云清冷声道。  但是雁留声却忽然抬眼瞧着他,并不走。    “为何不离去?”  “使者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给我了?”雁留声嘲讽地道。  雁云清缓缓闭上眼:“你说……一片冰心在玉壶?”  雁留声道:“那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要将小孩子也牵扯进来。”  “呵……我的女儿,几时变得如此良善?那孩子的生死,跟你有何关系?”  雁留声两眼一翻,怒气乍现:“你给是不给?”  雁云清笑道:“我可以给你。不过你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雁留声低眉望着地上,沉默片刻,问道:“是什么?”  “帮我……完成我的计策。”  “什么计策?”  雁云清眼中精光一闪:“计中之计。”    雁留声望着自己父亲的沉沉目光,感觉到其中隐含着不满足的贪欲。  她眼中流光低转,望见几案旁边,搁着的那把“碧水剑”。眼前忽然想起数日前,在君山青螺寨意外相逢玉露使者的情景。    “门主命我催你北上前行。九月之前,一定要赶到锦囊中所提之处。”玉露将锦囊送到她手中,说道。“还有,记得他叮嘱你要带的那件东西。”    心中万千愁绪迭起,茫茫不知所谓。雁留声深蹙蛾眉,感觉自己已经来到迷雾的岔路口。    ※※※※※    梁宣与灵枢、素问一道,从洞庭湖往南,穿乡过镇,晓行夜宿,更不停留,很快到了长沙。  将到城中,只见忽然过往几匹马。马上之人,行止装扮都像是武林中人。只听他们一面催马快行,一面说道:“就快到了,应该误不了吧?”  “应该不会。”  不一会儿,后面又急匆匆过去几人,也都驾着车,边行路边谈论道:“你说这次大会,当有多少人?”  “嘿嘿,何处想来?不过恐怕也少不了!”  梁宣和灵枢对望一眼,彼此均想:“不知长沙城中,有什么热闹的大事要发生?”    走近城中,果然见武林中人更多,竟是纷纷汇集于此。梁宣等人走到路旁一个屠户摊旁,问道:“小兄弟,借问一下,这些行色匆匆的江湖人,是去长沙城哪个地方看热闹?”    那屠户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脸皮黑中泛着铜色。肌肉精壮,个头不高,是个西域人模样。他一刀切开自己案板上的羊肉,手法干净利落。梁宣眼中一亮:这少年手上藏有功夫。  那少年将头上的汗巾甩了甩,歪头对梁宣冷声道:“这位兄弟,你若不是江湖上的人,我劝你便不要打听。”说话果然带着一股生硬的西域味道。  素问奇道:“你也不是江湖人士,为何我们打听不得,你便打听得?”她年纪小,敢于出言,又早服食过灵枢给的镇压“一片冰心”之毒的药物,因此对外物又恢复了好奇。灵枢听她如此问,赶紧推了她一下示意不要多言。    屠户少年冷笑了一声,摇头不答。正说着,前面忽然又过来一少年,个头高些,脸面白净,高鼻深目,一双紫瞳。他口中边喊着一句西域话,一边含笑放下肩上的担子。  梁宣看出,这高个西域少年是个卖饭的。  他瞥了一眼梁宣等人,跟屠户少年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西域话。这后来的一个面色倒也和气,只听他道:“这位兄弟,我们师兄弟二人都是要去那是非之地的,若是你们要去看热闹,我们还是奉劝你们莫去的好。”他说的官话倒十分标准,与中原人无异。  灵枢奇道:“说了半天,到底是什么地方呀?”  梁宣道:“我们也是江湖人士。我们是……”  “我们是洞庭神农帮的。”灵枢接口道。她因出于神农山庄,因此随口就编了个“神农帮”。这两个西域少年看来久居西域,对中原想来也不熟识。    果然那两少年彼此看看,脸上并不好奇。卖饭少年道:“如此甚好。那地方便是长沙‘银钩琵琶手’石万全石老前辈的宅邸,今日是他的‘金盆洗手’大典,石万全广发请帖,邀请四方武林门派英雄好汉,前来见礼。因此武林中人有不少都在这两日挤入这长沙城了。”  梁宣道:“银钩琵琶手?可是老派衡山的那位大侠?”  卖饭少年点头道:“正是。”  灵枢道:“梁大哥你认识这石万全?”  梁宣道:“只是听师父师兄们说起过。南岳衡山多年来便已经四分五裂,主要有匪帮衡山和老派衡山两派。匪帮衡山自称‘黑衡山’,与湖湘一带的盗匪杂居相交,多年来已侠匪不分;老派衡山自称‘白衡山’,虽然以衡山正宗自居,但自当年‘锦瑟华年玉笛灯’叶老前辈失踪后,多年来已经是人才凋零。”  “‘锦瑟华年玉笛灯’?那是什么人?这名字好听。”  梁宣正色道:“那是衡山派的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叫做叶孤灯,早年横行江湖,交结豪爽,善吹一只玉笛,鼓琴瑟。如今石万全等人都是继承了他的衣钵。也是名门正宗。”    那屠户少年听得梁宣如此说,忽然面色一寒,将屠刀抽出,哐当一声插在案板上,冷声道:“哼!以正宗自居便人才凋零么?这位兄弟说话可要小心些……”  梁宣见他忽然如此生气,心下不解。不知自己说话哪里又惹到他?  当下和这两个少年拜别,与灵枢等人一道,前往那“银钩琵琶手”石万全的宅邸。    ※※※※    走了一会儿,很快便找到石万全所居的大宅。    只见门口往来行人无数,武林好汉全都挤在门口,迎来送往,议论纷纷,好不热闹。梁宣和灵枢谈论一番,想到大会中可能会遇到相识之人,不如暂且改装比较妥当。当下先到一小客栈之中,买了些寻常衣物,灵枢扮作年轻妇人;梁宣则用头发沾在下巴、两鬓作胡子,看起来整个人顿时老了十岁。素问看起来则便如梁宣和灵枢的孩子一般,料来也不会有疑心。    等到了门口,又见进门皆有人守卫,进门之人纷纷拿出请帖来,看过之后方能入内。于是只能另想他法。这样想着,旁边又过去十几个道士打扮的人。  那领头之人,面色高傲,身形瘦长,一把长剑背在身上,见梁宣挡在身前,看也不看,便推开他绕了过去。他身后还跟了一众小道士。    只见那道士将请帖拿出,对那守门之人亮了。守门果然满脸堆笑,恭敬的拱手道:“原来是青城派的真元道长,失敬失敬,请进请进!”说着向后一伸手,让开条道儿来。  真元道人“哼”了一声,将请帖翻在袖中,举止颇为女里女气,身形微摆着,便领着众弟子走了进去。  灵枢瞧着,吐了吐舌头,道:“这道人可真太恶心,怎的居然还是青城派的?”  梁宣笑了一笑,没有说话。青城派在九大门派中声势仅次于泰山,也算南方一大强门,想不到竟派来如此一个人参加大会。    梁宣便与灵枢走过去,还未进门,果然被那守卫拦住:“您的请帖还未看过呢。”  梁宣道:“我们是洞庭神农帮的。此次……恩,请帖丢失在路上了。”他随口撒了个谎,脸色不觉微微一红。  那守卫见那脸红,便起了疑心,道:“什么洞庭‘神农帮?’只听过洞庭‘神农山庄’,几时冒出个‘神农帮’来?你们定是来看热闹的吧?一边去一边去!今日可不是看热闹的时候……”  梁宣刚要争辩,只听灵枢在旁骂道:“没见识的家伙!你不知道便是没有么?也不问问咱们这洞庭八湘的兄弟,那青草帮、湖沙帮、长河帮、平湖帮,哪一路的兄弟不识得咱家?便是青螺寨寨主汪自通也得给咱这位梁掌门一份薄面,你算什么东西?……请帖掉在路上又如何?银钩琵琶手石万全大侠金盆洗手,欢迎的是天下英雄豪杰,既然是英雄豪杰,还在乎什么请帖?!”  几句话说得那守门之人脸红。他支支吾吾,见面前这年轻少妇心直口快,几句话中,对洞庭方圆几个主要匪帮更是如数家珍,看来确实所言非虚。但毕竟未见请帖,一时之间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从门内走来一高个汉子,面容颇为英武:“什么事了?”  守门道:“小满师傅,这是神农帮的人,没有带请帖。”  那叫“小满”的上下瞥了眼梁宣,道:“无妨。贤大哥夫妇进来便是。”他见梁宣贴着一副大胡子,雄壮英挺,甚为老成,以为比自己年纪还大。  梁宣拱了拱手道谢了,领灵枢素问进门来。    没走几步,便听到后面又有人叩门请入。也是没带请帖。回头望去,原来是在长沙城中遇见的那两个西域少年。屠户和卖饭。  “没请帖怎能让你们进?”  “岂有此理!我们是昆仑派的!堂堂九大门派之一,怎能不让我们进?”那卖饭少年气道。  梁宣心中一动:昆仑派?难道是贺兰兄的师弟?    只听那守门道:“昆仑派?左昆仑还是右昆仑?”  屠户少年怒道:“这是什么话?昆仑派从来便只有一个,何来左右一说?”  守门的死活不放他们进来,正在争执,方才已经进来的那黑髯汉子走过来,粗声道:“恩。……他们都是同我一道来的,什么问题?还不请进来?”  守门见这黑髯汉子瞪圆双眼,声音颇为严厉,反倒被吓了一跳,没了言语;两个西域少年便趁此机会进了来。    卖饭少年拱手行了一礼,道:“多谢这位大哥相救……”  黑髯汉子忽然低声一笑,道:“什么大哥?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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