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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万全伸出掌来,示意大家安静。他继续说道:“方才有位朋友说得好,石某人虽然金盆洗手,但是以后大家还是好兄弟!以后各位兄弟姐妹、英雄好汉来到这长沙城,那就是我石某人的客!只是这江湖上的诸多事务,从此以后再跟姓石的没半点关系。‘银钩琵琶手’的称呼,今日是最后一次叫了,从此以后,江湖上再没这个人!”说到后来,语声微微有些哽咽。石万全身后十几个石家门人弟子,也不禁低头垂泪,更有些年纪轻的呜呜哭起来。    石万全回头对他们道:“你们在我门下多年,我石万全武功不济,没能教得你们一招半式好拳脚,今日我金盆洗手,你们从此有想转投别派的便转投别派,想自立门户的便自立门户,想闯荡生意的便去闯荡生意,跟我石某人再无关系!”  他此话说出来,身后那几个门下弟子中有一个便突然跪了下来,连连磕头,痛哭道:“师父!弟子哪里也不想去!只求师父不要赶徒儿走!”  他此言一出,周围诸多石门弟子纷纷跪倒在地,口中喊着“都愿意留下来”。  场边群雄,一个个方才都豪气干云,此刻见了这场面,也禁不住暗自叹息。    灵枢抹了抹脸上的泪,低声道:“梁大哥,这金盆洗手大会,看得我只想要流泪呀!”  梁宣低声道:“石万全这样的人物,收徒必然都是从小进门的,那些弟子一个个都是他从小养大,哪一个不心疼?自然舍不得离开师父。”    只见石万全弯腰扶起众位弟子,动情地道:“你们……唉!你们若是不想要走,难道是要留在我石门中当家丁看护,那不是屈了你们的才?”  场中高坐之上,忽然有一人朗声道:“石师兄既然如此为难,师徒之情拳拳不可废,那这金盆洗手不如不洗了罢?”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风流潇洒的少年从座位上立起来,脸上微微含笑。正是左昆仑的少年掌门贺兰明月。  群雄一听此言,果然说到不少人心坎里,纷纷赞同。都道“是啊,不如别洗手了,今日就当大家欢聚一堂,切磋武艺,互相见礼也好!”    石万全拱手向贺兰明月说道:“多谢贺兰小兄建议,只是石某人退出江湖,心意已决,如今是不可能再更改的了。”  梁宣身后忽然有一老者站起来拱手道:“石大侠,你不识得我老头子的名字,但是老头子曾经受石大侠大恩,是以忝脸来此盛会。不想老头子活到这么大年纪,头一次看到这么多门派掌门、豪侠纷纷到场,大家心意如此,团圆相聚。石大侠怎么忍心让大家希望落空?不如就此打住,大家好好欢聚一番,岂不更好?”  众人一听这老者此言,纷纷赞同。石万全脸现焦急之色,连连对老者无奈摇头。    此时场边高座之上,又有一老者站出,朗声说道:“今日盛会难得、盛筵难再,石师哥难道当真要折了这么多英雄好汉的心愿,一心要退出江湖么?”众人朝那说话的看去,见这人正是石万全的嫡门师兄,白衡山的宗肃端。  宗肃端身为石万全的亲师弟,在这场中是与他关系最近的重量级人物,如今连他都已然发话,那便更具说服力了。石万全今日见师弟亲自前来,本觉惊喜,可哪知他竟然会附和众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变了脸色。    眼前高座之上,九大门派中的几人也开始议论纷纷。黄英无奈地笑了笑:“石师兄不如遂了大家的意罢?”  石万全见场面渐渐有一边倒的架势,倒退到场正中,忽然转身对身边一弟子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弟子高大英武,正是梁宣先前在门口见的石万全大弟子石小满。  石小满脸上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倒退出去。只见石万全忽然仰天大笑,笑声激越如擂鼓,显然用上了内力,在场众人耳膜震震,一时之间果然议论平息下来。  梁宣坐在场边,心中暗道:“这位石大侠果然内力深厚,声音中力道惊人。”    石万全笑毕,朗声愤然道:“各位英雄好汉的心意,我石某人心领了!只是江湖纷纷扰扰,是非难辨,人心惶惑,我石万全自三岁入师门,到如今五十八岁,在江湖中摸爬滚打了五十余年,早已心生倦怠!惟愿青灯古佛,常伴一生,各位请看!”  石万全说毕,手掌向头上一撩,众人一齐看去,纷纷惊讶地叫出来:只见石万全的头上竟然光溜溜寸发皆无,反而有九个青灰色的戒疤!  原来他方才一直戴着假发!    石万全声音低肃,沉沉道:“弟子早在数月前,便已拜入空门,如今法号‘澄空’,石万全这个名字,也已经与弟子无关!”说罢合十见礼。  场边众人连忙跟着合十回礼,一时之间还有很多人难掩惊讶;九大门派之中,从元地书到贺兰明月,无不悚然震惊;石万全的亲师弟宗肃端,也两眼睁大从座位上立起,指着师哥,张口难言。    这时只见石小满手捧一件披着红幡布的物件来到堂前,躬身将其交给石万全。石万全表情肃然,接过那物事,将红幡一掀,是一只银质的琵琶。这便是“银钩琵琶手”的兵器。石万全得了这个外号,便是靠的一手银琵琶。  此刻石万全执着手中的琵琶,脸上大有凄楚之色,他手中轻轻弹拨了几下丝弦,但闻弦声古壮,如鸣在耳。石万全道:“这琵琶伴我石某人三十多年,如今‘石万全’三字已成代号,那么这个琵琶也无用了。”  他说完,忽然长啸一声,高擎双手,众人惊呼出来,只见他竟然将银琵琶重重摔在了地上!    “当啷”一声,银琵琶落在那石板地上,顿时断做两截!场边群雄齐齐变色!    石万全愤然道:“场边诸位兄弟姐妹如有人再劝,那石某人今日的下场,定当有如此琵琶!玉碎瓦全!”  众人一见石万全已经如此行为,那当真是心如磐石,如何还敢再多言?一时之间,场中鸦雀无声,再无一人窃窃私语。  石万全脸上苍白无血,双眉中凝着浓重的坚决之意,缓缓登上祭台。那里搁着金盆,盆中盛着水。他将手缓缓伸向水中,众人心中明白:他今日若是洗了这手,那是当真要退出江湖啦!    就在石万全的手即将接触到金盆中的水面之时,忽然从场外呲溜溜飞入一根金色丝弦来,那丝弦旋转着,便勾到石万全的肩膀;石万全微一侧身,那丝弦便绕到金盆之上,勾住金盆盆沿……只听哗啦水响,金盆已经被这丝弦勾住侧过来,盆中的水洒了一地。  场中之人脸色大变,知道有高手至此。纷纷站起身来看。  只听门外,一个声音高声笑道:“石老弟,怎的金盆洗手却不叫我?”    一语未了,一个金色身影已经如风而至,飘然落下。他长发披身,狭目阔眉,一身金色风袍大氅,腰缠一捆金色丝弦,竟是当做腰带使用。他的身后随即跟上来两人,其中一个抓着另一个人的后身。这两人全都带着面具,一个铜光澄澄,一个银光闪闪。    梁宣身后那老者一见了这金衣之人,先自“啊呀”低声叫了出来,梁宣正待问他这人是谁,高座之上的宗肃端已经站起来,手指微颤,指着那人,大声道:“你……你……你怎的也来了?”  “我如何不能来?”金衣人冷笑道。  “这里没有你的位子!”宗肃端恶声道。  金衣人手中丝弦一挥,那弦便如长了腿一般,飞出去勾住旁边一个空座位;正是方才起唯一空着的座位。    金衣人笑道:“没有我的位子,那么这个是谁的?”  石万全伸手挡住金衣人的丝弦,肃然道:“司徒师兄,今日既然来了,那便请就座,咱们门中的恩怨,以后再谈不迟!”  金衣人冷冷哼了一声,望了那宗肃端一眼,只听砰的一声,那张椅子便落在地上;众人均十分惊讶,因为这椅子落地并不是因为丝弦抽走,而是金衣人以手带丝弦,将椅子放在了地上!  试想这丝弦如丝一般细滑,难以着力,金衣人竟能将弦使得如同手一般灵活,这里面的功夫着实了得。  梁宣吃惊不已,低声问身旁老者道:“老前辈,这位神秘人是谁?如此厉害?”  “他就是黑衡山的掌门人,宗肃端与石万全的师弟,司徒博云,外号‘霹雳弦惊’!”    金衣人缓缓走向座位,那宗肃端还不肯罢休,指着他颤声道:“司徒博云!你今日便是来搅局的!以为我不知?老头子今日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坐上这椅子半寸!”  只听嗖的一声,他手中一掷,身子向前腾空扑出,众人只见半空中一个圆圆的物事旋转着便向司徒博云飞去!  司徒博云向后退了三步,腰间抽手,丝弦倒卷,竟然将那圆滚滚的物事卷住,“崩”的一声响过,那圆圆的物事声音犹似鼓角!    宗肃端外号“鼓角争鸣”,所长兵器便是鼓,南岳衡山派与音乐颇有渊源,石万全、宗肃端、司徒博云所长琵琶、鼓角、丝弦,皆与音乐有关,外号更是如此。    宗肃端“呸”了一声,鼓角被琴弦卷着飞回来,他身子却早已在一丈之外;怀中抽出一只大鼓来,横过鼓面,猛拍鼓身,只听得翁然一声巨响,响彻场中,那空中飞悬着的鼓角琴弦纷纷后退四散,丝弦抽回;司徒博云大喝出声,一脚踏在地,腰中又是连声弦叫,他又已经身在半空,琴弦三四根全都从空中展开!    众人只见那丝弦还在空中就已经如蛇如龙,吐着信子、发着声音向宗肃端扑过去,宗肃端冷笑数声,落在地上,举起大鼓,连敲数下,翁然震动,丝弦被震落几根;他又长臂探出,大鼓在空中飞旋,倒擦着丝弦,空中闪现出火花,忽然听得“嗖”的一声,一个细小的物事从鼓弦中央穿过去,将两人分隔开。    司徒博云和宗肃端站在两边,宗肃端已经微微气喘,司徒博云却似乎一丝事也无。原来方才当口儿,是石万全从地上拔下银琵琶骨上的一枚定音骨,将两人兵器打开,止息了战斗。    只听石万全道:“二位师弟,今日是愚兄金盆洗手的好日子,往日的恩怨就不能搁置一边?何必当着天下英雄师兄弟们的面,闹得如此不快?”  司徒博云冷哼一声不语,坐回到座位上。宗肃端愤然道:“师哥!此人勾结匪帮!将我衡山派弄得四分五裂,若不是他,师父他老人家怎会被气走?衡山派怎会有黑白之分?这样的人,还能算衡山派之人?我宗肃端至死也不服!”  “那你便去死吧!糟老头子,顽固不化!”司徒博云啐了一口骂道。    元地书是泰山派代表,在众人中自是为大,当下便开口劝道:“宗师弟,司徒老弟既然远道而来,便是石师兄的客人,你又何必咄咄相逼?大家暂且不去争执,和睦相处,岂不是更好?古语有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恩恩怨怨,都不过是过眼烟云,百年之后,谁又能记得谁的是非曲直?倒不如各自携手言和,既往不咎,风流云散也就罢了!”  他这一番长言废话甚多,又不切要点,反而掉书袋文绉绉,在场群雄都是粗人,一时之间都听了个半知不解,更有不少人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来。    黄英在旁边,脸色便越来越红,禁不住低头咳嗽了一声。泰山派众位弟子们也都纷纷低头,略显尴尬。梁宣旁边,灵枢偷偷低笑道:“梁大哥,你这位师叔可真是说话干脆得紧,掉了这半日的书袋,竟没一句得力的,简直是跟没说差不多。”  梁宣脸色郑重起来,看了她一眼,道:“元师叔读书百遍,自有其道理。”心中却道:“原来元师叔的脾性还是跟以前一样。”    不过这样一来,场中气氛反倒有所缓和。只听石万全拱手道:“多谢元师弟说和。”  “哪里哪里,在下只是出言奉劝几句,有道是……”元地书话匣子还要再继续打开没完,旁边宗肃端却忍不住了,怒道:“元师弟莫要多说!不信你且先问问,这厮中道前来,是不是来砸场子的?”  司徒博云冷冷一笑,嘲讽道:“恰恰相反。我是来捧场的。”  元地书微微惊讶:“此话怎讲?”  司徒博云道:“我方才在外听得这场中喧哗,大家纷纷劝石师哥莫要金盆洗手,我听了,深深不以为然。”  元地书问道:“哦?那你以为如何呢?”  “今日石师哥既然要‘金盆洗手’,那便断断没有撤盆不洗的道理。”  宗肃端忽然出言怒道:“呸!妖人!还敢说你不是来搅局的?那你方才明明一进来便打翻了金盆,却又怎么说?”  司徒博云眉毛一挑:“那是因为我这个做师弟的没来,这座位上的空位还有一个,师哥便不能洗手;我还要亲自见证师哥金盆洗手,再作大计。”    宗肃端听了,问石万全道:“师哥!怎么,那一个位子,你竟是为这个叛徒准备的么?”  石万全脸现难色,正不知如何答话,司徒博云忽然仰天狂笑,道:“万全师哥,你我此前说过的话,可还算话么?”  石万全脸色一白,呆了半晌不答话,司徒博云又问道:“怎么?师哥竟想要反悔不成?”  石万全昂首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岂能更改?我石万全答应了你,便会做到!”    场中之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这两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到底石万全答应了司徒博云什么事,能让他如此难以启口?  只听贺兰明月忽然忍不住道:“石师兄,到底是什么事?难道你今日这退出江湖,当真只是儿戏?”  石万全脸色惨然,低头不语。    司徒博云狂笑道:“这位小兄弟年纪不大,说话口气却不小。”他转过身,走上几步,对着贺兰明月,眯起双眼冷笑:“退出江湖?这江湖就在你眼前,就在人心,这世上只要有人,有纷争,便处处都是江湖;江湖又怎能是一句话便能说退就退的?”  梁宣听了这话,暗自点头,只觉他这句说得甚是有理。心道:“此徒虽投靠邪道,但对江湖却可以说早已看透了。”  贺兰明月被他问的怔然不语,忽然恍然大悟,举手拱了拱,恭敬地道:“闻君一语,茅塞顿开!多谢赐教!”  他的旁边恰好坐了武当派的真元道人,后者当即面现反感,袖中掏出手帕来,捂住嘴,闭眼蹙眉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茅塞对开?花言巧语罢了!哼!”声音甚是女气。    司徒博云自然不理会那真元道人,只听旁边元地书问道:“老弟此言,便是说石师兄此次退出江湖是假?”  “当然是假!”  此言一出,石万全面色惨然泛白,扭过头去不肯看众人。  众人一见他如此,议论纷纷,都知道今日所谓“金盆洗手”原来内有乾坤。梁宣身后,那老者忽然冷笑了一声,低声道:“好戏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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