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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宣正要去问他,又听见元地书继续问道:“石师兄方才明明说是金盆洗手,从此不问江湖世事,怎么如今又说是假?”  司徒博云冷笑道:“那是你没有听真切。”    “此话言犹在耳,场中人人可证,怎能说不真切?”  司徒博云点头道:“那好,我且问你:石师兄方才说话言明之时,当先说了句什么?”    元地书一愣,道:“他说,‘银钩琵琶手、白衡山派弟子石万全,多谢各位江湖上的兄弟姐妹们捧场!今日是石某人退出江湖、金盆洗手的日子,小徒石小满,建议石某人举行一个这样的大会,各位武林同道们……’”  “好了,不用讲了。”    众人听得一呆,原来元地书记性甚好,过目不忘,方才石万全一说,他听了一遍便记了下来。    灵枢低声道:“梁大哥,你这书袋师叔,记人说话的本事倒不小。”  梁宣道:“什么‘书袋师叔’?元师叔可是泰山派四大门门主,岂是等闲之辈?”心中却对她这随意给人起外号的习惯深不以为然,暗自想道:“她跟雁留声还真是表亲,连习惯都如此相似。若是雁留声在侧,只怕也要说这等话了。”    只听灵枢忽然嘻嘻笑道:“梁大哥,你为何脸红了啊?可是想到什么人了?”  梁宣一愣:“我……我哪里脸红了?想什么人?……”言语吞吐。    灵枢正欲再说,忽然旁边那老者啐了一句,道:“好好听场中说话!不许窃窃私语!”    梁宣吓了一跳,转脸看了那老者一眼,只见他老眼一翻,瞪了自己一眼。    场中那司徒博云继续道:“方才石师兄这句起手的话,说的是什么身份?”  元地书道:“他说自己是‘银钩琵琶手、白衡山派弟子’,又有何不对?”  “不错。他确然说自己是‘银钩琵琶手、白衡山弟子’,”司徒博云冷冷答道。“但他可未说是‘银钩琵琶手、黑衡山弟子。’”    众人听了此话,面面相觑,心中思想道:“这两句话有什么分别么?”    宗肃端怒道:“呸!你这妖人,我师兄是清清白白的白派弟子,与你这匪帮妖人可不是一道的,你可莫要玷污了我们白派衡山的百年清誉。”    司徒博云冷笑道:“不错。他的确是白衡山的。但他既然是白衡山的,那退出江湖、退出天下便也与我黑衡山毫无关系。等他做了我黑衡山掌门,那么重新入江湖,也与你白派毫无干系。”    众人一听他这话,悚然变色。难道今日这场大会之后,石万全竟是要脱白入黑么?    宗肃端面色苍白,声音颤抖,大声道:“你……你在说什么鬼话!”  司徒博云问道:“石师兄,咱们之前约定的事情,可还作数么?一个月前的洞庭之会,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石万全终于昂首道:“不错!我是答应了你,一月后的今日,公开退出衡山派,与你黑衡山联合。可是你忘了你答应了我什么?”    他此话一出,场中顿时一片哗然,众人纷纷议论,想不到金盆洗手的背后竟然是这样一个目的!    石万全站起身来,不管众人的议论,大声道:“司徒博云,你可记得你答应了我什么?”  司徒博云微微一笑:“我当然记得。可你却要不要忘了,你曾答应我,若是我做成那件事,你可以放下任何;甘心情愿加入我黑衡山,去逍遥谷参加鼎剑台会盟,是不是?”    众人一听见“逍遥谷“三个字,一时之间竟然渐渐没了言语。谁都知道,这金盆洗手大会选在这样一个时刻举行,是多么的暧昧,这正是因为它的后面,还有一个鼎剑台会盟。    如果不是因为要去逍遥谷,今日石门大宅之中,也许不会汇聚这么多的天下英雄。但司徒博云到底答应了石万全什么事,却是谁也想不通。    在场之中,北岳恒山派的莫渎师太最为心静,她转头低声对峨眉的渡恶师太道:“什么秘密之事,真是听得头都大了。我看这只怕是石师弟的私事。但左右毕竟是他们衡山派的事。”  渡恶师太思忖道:“黑衡山、白衡山总归都是衡山,与我们这些外派也没什么干系。”    旁边黄英蹙眉道:“渡恶师太这话便不妥了。黑衡山与逍遥门有染,名为衡山派,实际上早已堕入魔道。石万全乃我正道中的精英,若是投靠了魔道,那岂不是又壮大了逍遥侯那恶贼的力量?”    渡恶师太被她说得面色微微一红,低头不语。另一边宗肃端却早已听见了,当即大声道:“不错!石师兄,你身为我白派正宗,怎能投靠邪道?正经还须你我齐集衡山正道之力,与黑派对抗,也是与邪道对抗!”    司徒博云冷笑道:“什么对抗黑道?”他缓缓走到宗肃端身边:“你要绊住石师兄,谁不知是为了要参加在鼎剑台的会盟?何必藏着掖着、不肯明说?当真虚伪之极……”  宗肃端愣了一愣,肃然道:“鼎剑台会盟我自会独自前去,何必非要仰仗石师兄相助!”    “你当然会前去。不过你想的却是与石万全联合,争夺碧水剑。因为你要的,是碧水剑背后,剑侠李愤的传世秘笈——怜心真诀!只要得到这秘笈,你自然可以光大你们白派,到时候一举铲灭我们黑派,自然是你一家独大了。你这等心思,我岂不知?否则,就凭你一人之力,怎能与逍遥门对抗?”    宗肃端竟叫司徒博云说得面红耳赤,显然司徒博云此言正中下怀。  梁宣暗道:“想不到此人看来说话正义凛然,却暗怀心机。那什么《怜心真诀》、绝世秘笈云云,明明就是逍遥侯编造出来蛊惑人心的说辞,岂能轻信?”    但是另一边,泰山派却早已发话了,只听黄英愤然道:“司徒博云,你这话便说得不中听了,对抗逍遥门,谁说只靠白衡山一派?我泰山身为九大门派之一,自是义不容辞,定然相助。”  她话刚说完,转脸看着北岳恒山、峨眉等人。莫渎师太当即点头道:“我北岳恒山也义不容辞。”峨眉渡恶师太随即也说道:“义不容辞。”    恒山、峨眉的两位师太都已表态,于是都看着武当的致公道人。致公从方才大会开始便一语不发,此时也懒得说话。他淡淡一笑,摇头道:“此中之事,错综复杂,我武当不愿插手。各位师兄弟们请自便。”  恒山、峨眉两位师太毫不吃惊:她们早料到武当会如此表态,因为武当多年来本来便是中立到底的一派。    黄英冷笑了一声,并不回答,又问华山派冷一庸道:“冷师兄,你们华山派呢?”  冷一庸尴尬一笑,摆手道:“我华山人才凋零,不比泰山、青城两家,这种事情,便是参与也无济于事。”  黄英点头道:“好!看来就只有我泰山、恒山、峨眉三家了,很好!……”语气中颇为无奈。    司徒博云冷笑:“泰山派人多势众,自然有资本对逍遥门对抗。但是白衡山又有多少人?唔……不过你们北岳恒山、峨眉的师姐师妹们自然可以追随泰山,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嘛,到时得了《怜心真诀》,自然可以互相传看。”    黄英怒道:“司徒老贼!你说谁稀罕那《怜心真诀》?莫说此物究竟有没有,尚且无定论;便是真的得到碧水剑和《怜心真诀》,我泰山派也绝不会看一眼!”  “你自然不会看。”司徒博云好整以暇。“可是你门中剑侠李愤后人,怎会不看?人家可是剑侠正经主人,宝剑的持有者,这《怜心真诀》自然也是她的。是了,她可以自去看;你们也可以不去看。不过看与不看,就是你们的事情了,别人谁又真的知道呢?”他说罢,看了看众人,尤其特意盯了那崆峒派和青城派两眼。    梁宣见他们争论至此,心中暗想:“不好。这司徒博云明明是有意出言相激,且将矛头对准的是九大门派。那什么《怜心真诀》明明已经被琴妹所得,又哪里来的秘笈?但是他怎么会知道有《怜心真诀》?”  他远远望了一眼闻琴,但见她正瞧着司徒博云,脸上神情颇为踌躇,又有些疑惑和为难。想道:“琴妹此刻也无法当众拆穿司徒老贼的说辞,说《怜心真诀》就在她手上,否则有心之人,岂不会上来抢夺剑诀?”    那司徒博云笑吟吟看着泰山派脸红,似乎拿定了他们无法反驳,也似乎早已知道他们无法反驳。梁宣越想越觉得可疑。就在这时,只听崆峒派的冯守正忽然点头道:“不错!泰山派的师兄师妹们,你们就算得了那《怜心真诀》,就真敢保证不会偷看?”  黄英面色转寒,叱道:“冯师哥!你这意思,是说我们觊觎剑侠真传?”    “我可没说。不过你若敢保证不看,也得叫咱们这些人信服才是。否则宝物都叫你们泰山派一家得了,那我们崆峒、青城这些怎么甘心?”冯守正酸溜溜地道,他看了一眼青城派的真元道人。    谁都知道崆峒派在九大门派之中最为卑鄙贪婪,而青城派声势亦不小,向来自恃威风,要与泰山争个高下,事事都与泰山对着干。要叫这两家坐视泰山得利、恒山峨眉分赃,他们怎么肯?    而司徒博云正是抓到了这一点,猛下激将。他狂笑一声,又道:“冯师哥,我一向敬你们崆峒派深居西域,忍辱负重,江湖上一些个所谓名门正道对你们多有非议,那是他们不知你们崆峒派立派之苦!”  他这一句话当真是说进了冯守正心里。崆峒派确实名声不佳,但他们居于崆峒苦寒之地、立派不易也却是实情。    冯守正听了这句开头话,当真是受用无比,站起身拱手道:“多谢司徒师弟!今日才知司徒师弟竟是我崆峒知音!”  司徒博云又道:“我黑衡山行事向来爽快利落,不比某些所谓武林名门,挂羊头卖狗肉。冯师哥,我与你合作一件事,如何?”  “什么事?”  “你与我黑衡山联合,加上石师兄,湖湘一带还有众多兄弟豪杰,大家一齐夺回那碧水剑,得到《怜心真诀》后,就各自传阅。我司徒博云保证不会叫你们崆峒吃亏!还会叫你们崆峒在江湖上好好扬眉吐气!”    冯守正一听,此话当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想了一想又道:“但是只凭咱们之力,怎能与逍遥门对抗?”  司徒博云狂笑道:“冯师哥你好糊涂啊!谁说的只有咱们?”他指着场中众人道:“这来参加金盆洗手大会的,哪一个不是要在下个月去逍遥谷的?泰山派的众位师兄师姐们,还有恒山峨眉的师姐妹,方才也都说了:义不容辞。哪里有咱们孤身一人?”    冯守正眼前一亮,心想与众人一起夺剑抢秘笈,泰山又义正言辞表示不会贪图,那他们崆峒正好乐得出动!这真是只赚不赔的买卖,当即大声道:“好!”    此言一出,泰山、恒山、峨眉齐齐变色,怒目相向。青城派真元道人却道:“怎么好处只让你崆峒一人贪了?那可不行。我青城派自然也想看看那《怜心真诀》的模样。”  司徒博云笑道:“真元道兄想要合作,我衡山何乐而不为?”    司徒博云、冯守正、真元道人三人互相望了一眼,忽然一起仰天狂笑。场边众人齐齐变色:这司徒博云片刻间,已经将崆峒和青城拉了过来。那武当的致公道人,就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讲过,显然是保持中庸万事不理;华山又人才凋零殆尽,那么另一边便只剩下泰山、峨眉、恒山了。至于昆仑,早已分裂多年,只靠一个少年掌门撑门面,又何足道哉?    黄英等人想到这一点,哪里还能忍?嚯的就从座位上立起来,拔剑怒道:“好啊,原来今日的金盆洗手,是九大门派的分派大会!司徒博云,你好计谋!”    她一拔剑,那崆峒、青城立即也不示弱,纷纷拔剑,场边侍立的弟子也纷纷拔剑,而场外不是九大门派的,怕一会儿大派相斗起来伤及自身,也因为忌惮而悄悄拔剑!    一时之间,只听得场中拔剑之声纷纷响起,人人脸上都露出了凶狠肃然的目光。梁宣在座位上,心情陡然一跌,他向前倾过身,手紧紧攥着扶手:今日九大门派内部竟然要互相厮斗么?    场内,一直不语的石万全忽然纵声长啸,大声道:“众位师兄弟,师姐妹,大家好端端来此相聚,难道竟要血溅当场么?此事皆因我一人而起,若没有我石万全的所谓‘金盆洗手’,便没有后来这些算计,不如我自我了断也好!”  他说着,忽的就地拾起那根断琵琶来,当胸就要戳向自己心窝,眼看便要命丧当场!在场中央之人一时之间都情不自禁呼了出来!    就在此时,忽听得嗖嗖嗖数声,只见凭空飞来几件物事,径自朝着石万全飞去,当当当三声,石万全手中的琵琶已经落地,地上却落了三只碎茶碗。    石万全大吃一惊,站起身来,望向场中茶碗飞来的方向。他没想到场下还坐着高人。一时之间愣在当场。    司徒博云当然看见了这一切,只是茶碗飞出太快,他也没有看清是谁发出的。方才的三只茶碗,一只飞向石万全的手背,一只飞向石万全手中的琵琶,另一只却是掩人耳目,恰好遮住了茶碗来时的方向。    司徒博云拱手笑道:“多谢这位兄弟相助!这位兄弟好身手,救了我黑衡山中之人,不知是哪里的英雄好汉,可否出来一见?”    那茶碗自然是梁宣发出来的,他不想暴露身份,可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这石万全毙命当场,于是当即出手。  但是眼见那司徒博云朝自己这里看来,他心中微微一惊,想起自己这里的茶碗少了三只,他会不会发现?当即面色紧张起来,伸出胳膊挡在桌上,却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他旁边,那老者却忽然道:“哼!司徒博云,你口口声声‘黑衡山’中之人,但石老前辈可还没答应入你黑派,你说这话不嫌太早么?”    梁宣转头瞧了瞧那老者,心中忽然闪过一种熟悉又可疑的感觉。暗道:“他这番话似乎又哪里不对,有些可疑,但是是哪里可疑呢?”  正想着,那老者已经拍了拍自己的胳膊,低声道:“傻小子,你不出手也会有人出手,何必多管闲事暴露自己?”  梁宣心念一动,道:“前辈你……”    那老者摆摆手,指着场中。只听司徒博云道:“石师兄早已答应要入我黑衡山,这是千真万确之事。各位无须担心。石师兄,你说是不是?”  石万全悲愤地摇了摇头,面色犹豫。梁宣看出他显然有心事,似乎有什么把柄握在那司徒博云手中。只见他张张口,道:“你……你……”    “怎么?师兄还未决断?那就让我请人劝劝师兄。”司徒博云笑道,说罢,给旁边一直站着的那头戴青铜面具的侍从使了个颜色。    侍从拍了拍旁边站着的银盔面具人,那面具人张开口,道:“石万全,你还在犹豫什么?你既然已答应了司徒前辈,还要犹豫什么?”这声音平平板板,听起来竟毫无丝毫感情,竟是如同机械玩偶一般。    梁宣心中一奇,只听身边的灵枢已经“咦”的一声叫出来。    “怎么?你看出有何不妥?”梁宣暗道。  灵枢却摇头,低声道:“看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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